平原城外,四千餘扛着攻城梯的幽州兵士,不要命似的爲了一個有可能永遠得不到的承諾,爭先恐後的向着本軍主將所言,防禦力基本可以“忽視”的平原城衝去,大吼嘶喊聲中,竟生生的將幾千人的聲勢,造的和數萬人齊攻一般,有股子勢要將平原踏平的氣勢。
但看平原方面的反應,卻是明顯有些差強人意。除了城牆上的弓箭手反擊尚算犀利,一通齊射,將衝在最前的一部分幽州兵士射住了陣腳,阻擋在只能算是擺設的護城河邊。不過平原城這厚不過兩臂的城牆之上,其實也站不了多少人,在直接面對來兵的,長不過二十丈甕城城牆之上,撐破天也就只有數百人而已。就這還頗有些擁擠的感覺,還直叫人擔心這夯土築成的牆壁,會不會因爲人力而坍塌。也難怪關張兩人也算是久歷沙場之輩,卻是敢用區區四千兵來攻城了。
“二哥你還別說,呂布這三姓家奴帶的兵士的確了得,倉促之下,還能阻住我等攻城,令咱們的傷亡不小,也真是難爲了這些人,看這架勢,那些人也該出來了吧?”眼見着本陣幽州兵士雖然暫時被射住了陣腳,但卻依舊難擋腳步的向前推進,張飛卻是頗有些無聊的揪扯着馬鞭,一雙環眼,只是盯着直到現在還無甚動靜的平原城東西兩側。
“不急!呂布軍號稱天下精銳,而此城中守將張文遠,亦是豪傑之輩。實不容小覷,即便是突遇襲擊,也能如此反應。自然不會如之前劉和、鮮于輔等輩所謂聯軍那般,被我軍一衝,便先露怯,自亂了陣腳,爲我軍所趁。”關羽騎在一匹黃驃戰馬上,一直在眯着眼睛捋自己的鬍子,如同重棗一般紅色的面容之上。自戰起便一直沒有過神色變化,此刻聽張飛問起,才略睜了睜眼角上挑的丹鳳眼。淡淡的說道:“單看我軍四千兵士,被那城牆上的幾百輔兵就阻了快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張文遠練兵有道。呂布用此將駐守平原。確實得法。”
“二哥,你認得這平原守將?”張飛聽關羽所言像是對張遼十分推崇,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訝然問道。關羽的性子頗傲,除了自己哥仨之外,向來對其他人是不怎麼看的上眼的,認識這麼多年以來,說實話張飛還從未有從關羽口中聽到過如今這般誇讚一名敵方武將的話語。
“他們快要支撐不住了。想必城中守將也要出城了。三弟。去準備吧!”對於張飛的發問,關羽只是點了點頭。沒有直接回答,將目光放在正在攻城的本軍兵士上,突然說道。
“終於出來了,還以爲一直就龜縮在平原城中呢,讓他家張三爺爺等的也太久了!二哥,某先去了。”張飛被關羽的話轉移了注意力,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看本在城牆上放箭的平原軍士頻率下降了許多,而自家兵士已然在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之後,終於靠近了平原城下,張飛頗爲興奮的舔了舔嘴脣,擎住了手中的丈八蛇矛,和關羽知會了一聲,便領軍向着城東方向馳去。
“文遠,早在鄉中時,便聞你重義之大名,關某神思已久,卻不料竟然是在這種狀況下相見!倘若有幸相逢,便用某這青龍刀,來會會你這尚未相識的老朋友吧!”關羽闔目自語了一句,猛然睜開的丹鳳眼中精光一閃,也是一攏馬頭,率本部五百騎兵,向城西而去。
“成將軍,文和先生的吩咐你可記住了?此番關係平原城安危之事,且莫大意纔是。”平原城中,尚且不知道自己被關羽“惦記”上的張遼正在整備騎兵,遠遠的便見成廉走過來,像是根本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張遼劍眉微挑,提醒說道。
“哈,記住了,記住了!文遠忒也小心!咱們可是有萬餘騎兵在手的!”成廉雖然在資歷上比張遼要老一些,但也明白張遼的能力,對被呂布十分看重的張遼,也是客氣的很,見張遼的好心提醒頗有些職責的意味,也不生氣,打了個哈哈,渾不在意的說道:“但那些賊子來兵又有多少?說到底也不過四五千人而已,且有四千乃是步兵正在攻城。也就剩下我等想要對付的千把人馬而已。要說,咱們也就是被這城池所累,不得不據城以守,倘若是此番出了城,說不定不勞文遠你動手,就憑咱老成這飛騎營五千弟兄,就能將那一千騎兵給吞掉,還怕他作甚?難不成他們還能在憑空變出兵馬來麼?”
“還是小心些好!文和先生可是說了,此番我等不求殺敵多少,但求拖住對方,這些人同斬殺了宋將軍之人可能頗有些聯繫,正是主公欲要找的人。左右須得主公定奪纔是。”張遼對成廉本也沒有什麼成見,只不過就是見成廉在大敵當頭還不怎麼把戰事當回事有些異議而已。而且成廉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便是張遼其實對來兵也不是很緊張,四千人的攻城,被幾百弓箭手抵擋了都快小半個時辰了,足可見對方的戰力其實也就這樣而已。就如成廉所說,自己這邊好說歹說騎兵尚有萬餘,又有右軍師賈詡的一番佈置,想來也的確出不了什麼事情。兩人作爲頭前兩個被呂布放出來獨自帶兵鎮守一方的呂布軍高層將領,總歸面子上其實也是過得去的。況且張遼也知道成廉很得呂布信任,又和秦旭私交甚好,當下也不欲因爲這等不怎麼大的事兒將話說的太僵,聞言點了點頭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成廉嘿嘿一笑,隨便點了點頭,眼見張遼這會子正在整軍準備出兵,也急忙點了點頭,向着東門方向早已經持戈相候。只等令下便可出擊的飛騎營兵士所在行去。
“老先生,怎麼秦使君和呂將軍還沒有回兵?不過區區五十里而已,怎麼這麼久還沒消息?人家都殺到城外了!先生。此番平原能不能守得住啊?”就在張遼成廉兩人短暫交談之後,到了約定時間,各開城門出兵以應對來兵解平原之危時,就在平原城中本應是秦旭和呂玲綺所居住的小院之中,關心則亂的甄姜卻是正站在賈詡面前,臉現焦急的問着。一點也無之前那副事事掌控於手的女強人的樣子。
也不怪甄姜這般着急。自打得知平原在呂布軍出城後只不過三四個時辰,就突然遇到了有人來攻城之事。而且根據呂布軍探馬的回報,來兵竟然是幽州劉備的兵馬,打得旗號。便是奪回平原,眼見着早受劉備恩惠頗重的平原民衆,在呂布沒有及時出現,便只因爲這個消息便引起了不小的騷亂。甄姜就算是再蠢笨。也想到了自己竟然沒來由的做了回幫兇。儘管這個“幫兇”當的實在有些無奈,但也不礙着甄姜心中“有事兒”之下,而生出的忐忑之情來。只想着別當真因爲此事,而使得平原失陷纔好,那可就罪莫大焉了。
只是如今秦旭、呂玲綺這些好歹相熟一些人物,如今都隨着呂布兵出雁翅山了,而唯一一路行來,甄姜還算是認識的成廉。看上去就幫不上什麼忙,就算是有什麼要說的。估計說了也是對牛彈琴。數來數去,也就只有秦某人的這位“家將”賈文和,看上去還算是個實誠人,平日間也像是頗得秦旭看重,甄姜病急亂投醫之下,也就只能將希望寄託在這個看上去還算靠譜的儒士身上,希望這老先生能有法子,去同張遼說合說合,務必派兵去追呂布回來。
賈詡要是知道眼前這個火急火燎的來“求託”的丫頭,心中其實只是將他這幾乎一手造成了歷史上漢末三國鼎立之勢的毒士,當成了秦旭府上近臣,甚至是當成了跑腿送信的人物,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唔!平原城小防薄,不耐久攻,不可久守,加之民心不附,若只要守之,便是呂將軍在,也是難啊!”若不去看那雙似乎能看破世情的眸子,僅憑賈詡那副老實巴交的讀書人的模樣,的確很是具有欺騙性,難怪就連在河北商界魁首甄家也有相當分量的甄家二小姐甄姜,此番心急之下也是走了眼。聽了甄姜的發問,賈詡很是有酸儒氣質的搖頭晃腦說道。
“如此可如何是好?剛剛我看城中守將張遼將軍和成廉將軍已然出城而去,莫不是打算要兩路夾擊北門之敵?也不知道這是誰出的餿主意!來兵既然能在僅有四五千人的情況下,還敢只選擇北門而攻,對東西南三門的動向根本不管不問,很明顯若不是帶兵之人是個蠢貨,便是已經做好了應付其他三門來兵繞城而擊的準備。這等人人都會想到的事情,怎麼那倆人就想不到呢?老先生,這可如何是好啊?”這話有些越俎代庖了,不過甄姜也沒有擔心自己的這番話,會被人聽了去而有文章可做。一來甄姜現在的身份特殊,幾乎關係到了甄家同呂布軍勢力之間合作的未來,或者說只要甄姜不觸及某些人的“底線”,那麼呂布軍一日不統一河北,對出身甄家的甄姜,就不會有太過分的舉動;二來也是賈詡的這種自我保護的本能和保護色太過出色,在甄姜眼中,單從拖他送個信到現在都沒有迴音便可以看出,賈詡這老酸儒,充其量也就只是個代秦旭寫寫公文,算算賬目的近臣而已,因此在話語上,也就少了許多的顧忌,對於賈詡眼眸中時不時露出的愕然和好笑之色,在甄姜看來,也當做了其自我羞愧的表現。
“甄小姐,你說的極是!我家主公秦使君便是經常說,事有非常,必定爲妖,此番來兵竟然用四千人便敢攻城,雖然有其熟悉平原實際情況的因素在,但也足可見其必然已經做過了充分的準備,來勢洶洶啊!不過不必着急!張遼、成廉兩位將軍,也是久經沙場之輩,就算是被對方些許的一些小動作算計,其實也無關大局。”既然甄姜是誤會通透了,賈詡也就懶得再費心解釋。捋着被秦旭詬病不已的山羊鬍子,透露了一些不經意的消息。
“但願如此吧!”聽了賈詡一席話,雖然不怎麼相信賈詡的判斷。但甄姜的心情着實也好了許多,點了點頭說道。
彷彿就是爲了印證賈詡所言一般。就在張遼成廉兩人各領本部兵馬,開兩邊城門出城欲合兵北門夾擊來敵之時,關羽、張飛兩人也已經各自做好了準備。關羽騎着不怎麼“好使”,但總歸是勉強可以承受的住自己力量的黃驃戰馬,在平原城臨近西門與北門夾角處一處矮丘之上早早的設下了伏擊點,此處地勢略高。對騎兵衝刺十分有利,別看己方只有五百人,但只要運用的好。只待有兵將來時突然殺出,馬借坡勢,人借馬力,再加上關羽天生的神力。足可以在來將根本來不及反應時。突襲將之斬殺於馬下。只要主將一死,哪怕是重傷,那麼就算是再精銳的兵士,就算是不立即潰散,其戰力也必然是要大打折扣,這樣一來,就可以無限的拉近彼此的戰力差別,將兩方因爲兵士人數上的差距縮短到最小。
和關羽這般善於用軍略計策的打法不同。選擇了阻擊東門來兵的張飛,想法卻是簡單的緊。先是趁着來兵未到。張飛先是命人尋一密林外紮營,再命麾下五百兵士,在林深處折了些樹枝綁在馬尾之上,只爲揚起塵土而來回拖掃,以爲疑兵,而張飛本人,則是隻帶百人列陣於北門同東門必經之路上,等着抻量一下被民衆已然吹得神乎其神的呂布軍大將的勇武。當然,最好的是遇上之前自家二哥關羽所言中,甚是推崇的那位呂布軍大將張文遠,也好讓張三爺長長見識,看看究竟是如何的英雄,纔會讓自己那位眼睛一貫在士大夫面前長在後腦勺的二哥這般情狀。
“嗚……!!!”隨着平原北門處一聲沉悶的牛角號聲,已經完成了其“使命”,上面弓箭手已然全部退守五丈外二城的平原本門甕城城牆,竟然是因爲撲上來的幽州兵士太多而轟然倒塌。使得這一下子造成的幽州兵士的傷亡,竟然比之前死命攻城前還要多上一些。這着實讓“圍觀”如此盛況的呂布軍兵士大開了眼界,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這般將城牆壓塌而攤上性命的奇事,還真是頭一回見着。但好歹這些平原輔兵還算是記得自家主將張遼的吩咐,在看了會兒新鮮之後,急匆匆便用號角聲給張遼、成廉兩人發了信號,
在這號角響起後不久,眼見着自平原東西兩門之內,一黑一赤兩支各足有兩千餘人的騎兵便自涌了出來,西門還好,張遼一向是帶兵甚嚴,使得驍騎營上下,倒是行動間也頗見章法。但成廉卻是沒有那麼講究了。當初同呂布一起征戰匈奴時,什麼場面沒有見過?不就是個合擊外加偷襲麼,這對於成廉來說,不過是曾經玩剩下的把戲而已,輕車熟路駕輕就熟。一軍主將的性格往往也會影響到麾下的兵士,就比如成廉,這丫平日間總是裝作憨厚的模樣,可呂布軍上下誰都知道這成廉一貫的不是什麼好鳥,一個不留神就極其容易被這廝給坑了,若不是彷彿是成廉天生剋星似的秦旭,說不得成廉最終會有個如何的“下場”!這般性子的主將帶出來的手下,忠誠雖然自不必說,可就是人品好不到哪裡去,這是在呂布軍目前的一線戰鬥序列中,人人皆知的事情。更有甚者,用成廉的話說就是“也不知道誰在造咱老成謠”而整日欲發飆的樣子,稍微正常點的人,怕是都要繞着走了!好在還有對此人擁有“免疫體”,曾經三番兩次將成廉坑的夠嗆的秦旭在,纔算是能壓制一二,可惜秦旭成廉兩人私交不錯的話,也只能寄希望於日子頭久了之後,被縱容了許久的成廉會不會在被人當頭一棒之後,將覺悟再提高一點!
“哈哈,你家張三爺爺可是等你多時了!”成廉的馬快,其中更是有些對張遼那般謹慎的做法不太認同的樣子,在張遼雖是帶着騎兵,卻依舊還在步步爲營繞城時,成廉的大軍卻是圖塊,連探馬都沒有撒,便已然是貼着平原城外的官道,急行軍向着北門而去了。沒想到本以爲在平原城外這般的急行軍,絕對能躲得過右軍師賈詡所言的極有可能發生的被人截擊之事,卻沒想到,剛剛走到一處明顯就是人爲掃起的塵土所遮掩着樹林之後,一個堪比雷鳴的嘶吼叫陣之聲音,隨着百餘人的護衛,自樹林當中,出現在那林前空地上。
“你乃何人?”成廉看這將很是眼生,但那身上虯結的肌肉,以及那古里古怪的兵器,卻還是讓成廉心中沒來由的一緊。
“我乃燕人張翼德也!爾等助紂爲虐的惡賊,可敢有人與某一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