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能被曹操用爲謀主,自然是有其過人之處。當所有人都被河北事吸引了目光,就連曹操也不能免俗而有招四人問計時,荀攸的心思卻還是在宛城上勾連。
“公達莫不是認爲河北事是因爲呂布那廝看中了宛城,而故意弄出的這麼一個局面吧?”程昱口氣頗有些意味深長,帶着幾分難掩的笑意,說道:“當然,呂布善用郭嘉、賈詡、秦旭等之智,賴其勇武,僅僅用五年時間,便從當初長安出奔時的聲名狼藉一無所有,到現在雄踞青州,手控三地,帶甲十萬,成爲中原唯一能同主公爭鋒之諸侯,着實是有大能耐。這點不管是誰也否定不了。但諸君可曾反過來看,呂布能成就今日之功業,不管是霸佔徐州,竊據揚州,還是圖謀冀州,哪一次不是運氣的成分居多?陶謙讓徐州,本意乃是想要報復,借四戰之地的徐州,拖垮彼時初定之青州,若是當時但凡那袁術、孫策甚至於是徐州黃巾乃至於是我等,現在看來只需多加一分力,在那種陶氏家主尚在,兵力並不弱於呂布軍彼時兵力的丹陽兵戰力未損的情況下,徐州五郡焉能落入秦旭那廝的手中?還有揚州,逆賊袁術雖是敗亡,但也足有一戰之力,若不是孫策那廝橫插一刀,而劉表甚至是我若不是存了坐山觀虎鬥的心思,何至令江東糜爛,巨寇肆虐,使秦旭那豎子成名?更別說是冀州了,之前那簡直就是我等拱手送上的大義。才讓呂布軍的勢力,探入到了河北爭鋒當中,有怪的了誰人?而反觀呂布呢!說實話這數年來。那虓虎之徒攏共出手了幾次?就算是表面看上去是有奉孝、賈詡及秦旭那廝爲之所用,不得不爲我等所顧忌!可諸君可知實際上的情況麼?郭奉孝被秦旭遠遠支取江東不毛之地開荒,同流放何異?那當初亂天下的賈文和更是不堪,竟然如今的身份只是秦旭那廝府上家將!賴以成名的暗影,都被秦旭收了去,這放在任何一勢力都必將以國士待之的智謀之士,呂布及那秦旭賊廝就是這樣對待的!不說其他。若是這兩人皆是被呂布重用,此番事說不得某也會心裡打個彎,可當盡知此中事後。卻是對從秦某府中得此消息的真實性,以及最終圖謀,卻是心有定數了!”
“如此說來,仲德之意是說。呂布甚至秦旭實際上不堪一擊了?”荀攸在曹操軍中一貫是有老好人之稱的。當下聽程昱這一番說辭,又見曹操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禁語氣上重了不少,道:“呂布軍如何用奉孝、賈詡之智,某實言猜測不到。但今日攸不說其他,卻不知就這被仲德兄意指爲無能之輩的呂奉先並秦仲明,在同我等戰事中,可有一次是我等得利?洛陽城外。主公義之所顧,帶兵追擊被呂布突擊殺敗。這是他湊巧!濮陽之北,無名山谷中我軍四萬大軍被不過是個孺子的秦某人以四百降兵兩千敗軍擊潰,這是他僥倖!濟南國中,我軍兩萬大軍幾番謀劃,認定是萬無一失,卻最終被呂布同秦旭用計,兩萬人全軍覆沒,主將被擒,便是仲德兄你,也是差點身蒙不幸,那是他運氣!某卻不想再說再之後如何了,下邳城郊,長安城外,陳留之事,我等就是被這仲德兄口中的黃口孺子和粗鄙武夫,逼得不得不訂下城下之盟,便是主公的袍袖之下,還有此獠名姓!足可見這廝絕非易於之輩!就是我等一次次的疏忽和大意,以及對其難以理解的忽視和蔑視,成就了其天下聞名之勢!依某說,但凡有同我軍有關,又同這廝扯上任何關係之事,都足以讓我等再三推敲,哪怕是費些功夫,也決不可視若不見!”
“公達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程昱被荀攸搶白一頓,且話語中頗含指責之意,其中濟南國之事,更是戳中了程昱久久難愈的痛處,臉色能好看的了纔怪。程昱焉能不知荀攸口中所言句句是實?若是小看呂布軍勢力的話,程昱也就不需要費這麼大的心力,在曹操授意下新組建一支消息源,且重頭就放在了青州呂布軍勢力上了!而且在程昱下意識中,自己也只不過因爲已經有了已得到曹操確認的確鑿的證據,爲了不將話題浪費在對其消息來源的爭論上,才脫口而出說了這麼幾句,竟然就被荀攸這般羞辱,程昱是極好臉面之人,紫紅色的臉膛登時就有些掛不住了。
“仲德你且少說幾句!公達也莫要多言!河北事究竟同宛城有無關係,某自有分辨。公明,你且也說說若是我軍對河北用兵,當自如何?”說實話,就連曹操也有些搞不懂原本相處還算融洽的荀攸同程昱怎麼今天突然嗆嗆了起來。按理說荀攸並非是好事之人,怎麼話裡話外這麼多的刺兒?傻子都能聽得出來荀攸這話裡雖然是在就事論事,將所有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一一列出,以排除於己不利之情況,但至少話裡有八成的意思是在針對程昱的,而且看一旁荀彧的意思,竟也是不作攔阻,能讓荀攸這麼個老好人這麼針對,讓荀彧這麼個忠厚之人也“認可”,天知道程昱得做了什麼事情,纔會讓惹來這般待遇。荀攸荀彧叔侄而人,無論是在個人人才上,還是家族在士林的鼎助上,是自己的依仗,曹操自然是心欲所向。但程昱卻也是在自己不得志之時便早早相投,出謀劃策盡心盡力,在沒有弄清楚究竟是何事讓這自己兩方臂助撞出激烈矛盾前,曹操還真就不太好表態,只得拿出主上之威嚴,先制止了火大起來的程昱繼續將事端擴大的言辭。先將在場幾人的注意力分散一下再說。
“咳咳!依主公之言,若是冀州袁尚,同南皮劉備果真聯合起來的話。那對方的可用之兵,已臻至少五萬以上。”廳中徐晃本是在看到荀攸同程昱不知爲何突然言辭越來越激烈,有針鋒相對之意,已是退到了一旁,打算繼續緘口不言,卻不想被曹操當成了場面的“緩和劑”。好在徐晃剛剛一直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也不虞被問到答不上來,此刻聽及問起,拱手對曹操說道:“從現在主公手中掌握的情報來看,袁尚雖不知兵,但麾下有文丑、張頜這等虎狼之輩爲其爪牙,田豐、辛呲之流護其羽翼,麾下亦有一萬冀州騎兵,近萬昔日袁紹麾下精銳戰兵大戟士及各郡輔兵至少萬餘,其戰力並不可忽視,況且還有擁兩萬幽州騎兵,手下亦有大將數員的南皮劉玄德爲策應,佔據大河之利,壺關之險,一味強攻,恐非上策。況且,就算是我等大軍能順利踏入冀州境地,那鄴城爲袁紹本營,城高牆厚,屯糧無數,又有精兵把守。昔日劉備、公孫瓚、黑山賊及……咳咳等人也曾對鄴城有過圖謀之意,就連呂布軍也傳言曾有重複昔日徐州往事,但實際上,鄴城如今卻還是在袁尚手中,就足可見此地誠不可輕取也!主公若要對冀州用兵,某覺得幾位先生說的都有道理,無論如何,強攻絕非上策。”
“唔!公明之言有理!幷州雖離冀州僅一壺關之隔,卻不啻於黃河之險!我意圖之,必然會使四邊兵力有虧,可若將圖大事,卻也不得不盡力爲之,但也需謹慎思量。操且去更衣,仲德稍留!”其實徐晃說的僅僅只是從純軍事角度來闡述了一下此番攻略河北的艱難,而且目光也僅僅只放在了冀州一地之上。曹操也並沒有指望徐晃能夠說出比在場這幾位智計高絕之士還要高屋建瓴的建議來。問詢徐晃的目的,爲的也僅僅只是將借徐晃之口,讓剛剛荀攸同程昱之間的“火藥味”淡化一些,見徐晃說完之後,剛剛只恨不得在荀攸“刺激”之下,就要死諫曹操出兵河北的程昱,也冷靜了幾分,皺眉思考徐晃所言攻略冀州的困難之處。曹操尋了個藉口穩住程昱,示意荀攸叔侄二人出來。已經走到如今高位的曹操,可是甚至禍起蕭牆之內的危害的,如今不管是最終定下是攻略河北還是攻略宛城,戰事已然是不可避免,在這個時候內部是否能同心協力,可是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決定此番戰事勝敗之數的。更何況,這件事突發的也忒蹊蹺了些。讓曹操心中本能的有了幾分警覺之意。拋開其他因素不說,荀攸荀彧同程昱都是本軍高層謀士,雙方本來雖然無甚交情,政見卻也相合,彼此間在配合上也算是融洽的兩人突然毫無徵兆的反目,問題的關鍵點隱約同相隔都在至少數百里開外的鄴城、臨淄、宛城糾結,這種事態竟然會出乎掌控的感覺,讓曹操感覺很是不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