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便利店的厚厚玻璃門被重重地推開,發出一聲悶響,一個微微有些狼狽的身影踉蹌着腳步衝了進來,亞麻色的長髮凌亂地耷拉下來,遮擋住了臉頰,只能隱隱看到側面的身形輪廓,在眼角一閃而過,然後就朝着便利店內部走了進去。
陸一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只是眼尾捕捉到了一道模糊身影,但依舊沒有分神,徑直朝着收銀臺方向走去,前進的腳步微微一頓,又往後倒退了兩步,站在薯片架子前停了下來。
其實陸一奇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這些垃圾食品了,雖然他沒有必要控制飲食,但還是養成了習慣。不過,非常非常偶爾的時候,他還是會有些嘴饞,懷念那些垃圾食品的熱量在嘴巴爆炸開來的罪惡快感。
今晚意外注意到了薯片,腦海裡的那根神經莫名其妙地被撥動,於是,陸一奇就決定放任自己一把,挑選了一大袋原味薯片,腳步稍稍遲疑片刻——既然已經選擇了薯片,那麼又怎麼能夠錯過可樂呢?
腳步又再次朝着冷飲冰櫃方向走去,順手拿了一瓶可樂,這才心滿意足地重新朝着收銀臺方向走去。
短短的一點時間耽擱,原本空蕩蕩的收銀臺面前已經出現了一位正在結賬的顧客,陸一奇也就提前停住了腳步,間隔開一段距離,耐心地排隊等候着,此時才反應過來,眼前就是那位剛剛進來的女士。
一頭亞麻色的微卷長髮將將過肩,蓬鬆而懶散,隨意地散落披在那件明亮焦糖色的羊絨長款大衣之上,隱隱能夠看到右肩之上揹着的墨綠色正方形挎包,簡潔大方的搭配卻透露出些許時尚的小巧思,即使因爲外套的關係看不到身形線條,卻依舊能夠從高挑纖細的背影裡感受到成熟優雅的白領氣質。
“……抱歉,我現在的模樣一定非常狼狽,但……”那位女士的聲音透露着些許緊張和慌亂,還有淺淺的笑意,似乎確確實實因爲自己的窘迫處境而感到難堪,但依舊帶着自嘲的態度,“但請等我一下。”
說着,女人就直接打開了手中的礦泉水蓋子,咕嘟咕嘟地往喉嚨裡灌,絲毫沒有淑女姿態,反而是透露出些許颯爽的豪氣來,一鼓作氣就灌了大半瓶礦泉水到肚子裡,就好像剛剛從沙漠裡逃生一般。
蓬鬆的捲髮往後耷拉下來,白皙的臉龐、深邃的五官也就展露出來,微微露出一段如同白天鵝般的頸部弧線,優雅動人,咕嘟咕嘟順着喉嚨往下吞嚥的動作讓頸部曲線散發出一股盈盈光暈,空氣也似乎都變得乾燥起來。
“啊!現在才活過來了。”女人感嘆了一句,將礦泉水瓶重新放到了桌面上,這纔拿起挎包翻找起來。
但視線餘光注意到了站在後面的陸一奇,女人的臉色微微有些拘謹,轉過頭來,展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抱歉,我肯定耽誤了你的時間,不然,你先請。”女人的右手慢慢地離開了挎包,手掌裡出現了一根橡皮筋——
顯然,她並沒有準備結賬,而是準備打理一下自己。
女人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身後還有其他顧客正在排隊,於是主動讓開了位置,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
陸一奇手裡拿着零食,於是只能搖搖頭,展露一個笑容,“不用擔心我,你先結束自己的結賬就好了。”
女人齜牙笑了笑,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轉了兩圈,也沒有再繼續扭扭捏捏,而是爽朗地對着陸一奇示意了一下,“那麼就謝謝了。”
重新轉過身,女人一邊詢問着店員“多少錢”,一邊快速用橡皮筋紮起頭髮,雙線並進絲毫沒有耽誤。
原本凌亂蓬鬆的頭髮,短短兩下三下就已經整理得清清楚楚,如同施展魔法一般,乾脆利落的動作再次展現出了女人的颯爽,隨後就對着店員露出一個笑容,再次打開挎包,準備完成付賬的動作。
窸窣窸窣。
窸窣窸窣。
女人的隨身挎包也就是兩個巴掌大小,根本塞不了太多東西,隨隨便便翻找一下,就已經翻了一個遍,然後,表情就直接僵硬住了,猛地鬆開雙手,又開始在大衣口袋和褲子口袋裡快速翻找起來。
陸一奇擡起眼睛,一眼就可以看到正在翻白眼的店員,根本沒有說話,但表情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啊……錢包……”女人有些慌張,表情難以掩飾自己的混亂,剛剛整理好的髮絲又再次調皮地掙脫了束縛,“我到底放在哪裡來着?”
那位看起來隨時都能夠直接開始說唱的黑人店員終究沒有能夠忍住,“女士,女士!”他一臉不情願的表情敲了敲桌面,揚聲呼喚到,“這裡沒有攝像機,這裡不是’諾丁山’的拍攝現場,你可以停止拙劣的表演了,後面那位男士看起來也不像是休-格蘭特(Huge-Grant)。”
1999年,一部經典愛情電影“諾丁山”風靡全球,主演就是朱莉婭-羅伯茨(Julia-Roberts)和休-格蘭特。
陸一奇對電影沒有研究,他也不知道“諾丁山”之中是否出現類似的情節,但他還是友好地爲女人解圍,“怎麼了,錢包被偷了嗎?”
“應該沒有,你不記得了嗎?我今晚還……”女人轉過頭來,自然地解釋起來,緊接着才意識到身後是一個陌生人,話語就這樣被掐斷了,“等等,我知道了。”女人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開始翻找挎包,“我打一個電話……”
但女人的動作纔剛剛展開,雙手就再次僵硬住了,慢慢都是懊惱的五官全部聚集在了一起,瞬間有種原地消失的衝動。
陸一奇眼底浮現出一抹笑容,聲音裡帶着些許笑意,“電話也找不到了嗎?”
女人表情非常非常窘迫,恨不得直接就鑽到地洞裡,懊惱地抱着自己的腦袋,正在學習鴕鳥的姿態,用力握了握拳頭,用盡全身力氣表達自己的鬱悶和窘迫,嘴裡還在碎碎念地吐槽自己,顯然對於如此困境非常非常不滿。
重重地磨了磨牙,女人再次擡起頭來,看向了店員小哥,即使身陷窘境,她也還是必須坦然地面對問題,“抱歉,我的錢包和手機應該是落在朋友那兒了,我纔剛剛把她送上了出租車,她今晚喝醉了,我的錢包和手機應該就在她的大包裡……”
說完,女人不由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渾身每一個細胞都透露着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