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叢墨西哥
換了一面新的五星紅旗插上船頭,原來那一面已飽經風霜。撤下美國的星條旗,換上墨西哥的綠、白、紅草帽旗。
下一站,墨西哥,尤卡坦州、梅里達、奇琴伊察。
在我的計劃裡,這一站是此次航行中,除了南極之外,最重要的一站。我運上船的六噸設備,有兩噸是爲這一站準備的。我要去墨西哥的叢林裡,尋找瑪雅文明的遺蹟,尋找他們兩千年前,用活人祭祀的聖井。
大海似乎明白,此前給了我們太多磨難,離開洛杉磯後,它施與了我們一段風平浪靜。天空如洗,輕輕的海風,吹拂着面龐,傍晚還生出來漫天的火燒雲,讓人心情大好。
一帆風順地進入墨西哥海域。成羣結隊的海豚突然躍出了水面,密密麻麻,甚是壯觀,出來迎接我們。“這墨西哥海豚真守法,後面就是富饒的資本主義美國海域,居然一隻也沒有越境。”
似乎不出點兒事故,一段航行就不算完整。離墨西哥海岸線還有100海里的時候,船上的自動舵出故障了,“北京”號開始不停地轉圈,無法再保持穩定航向。經過檢查,是船上的一個自動控制系統的傳感器故障了,無法接收指南針的信號。
只能簡單修理一下,然後靠岸再找人修。逼不得已,我們臨時停靠在了南下加利福尼亞州最南端的聖盧卡斯——純同名,不是美國的加州。作爲旅遊勝地,聖盧卡斯的港口都那麼風情萬種,別的地方都是人工建造的船塢,這裡卻是形態各異的天然礁石,圍成一個海灣。
船剛停靠好,就有一個墨西哥人主動上船了。他直接上來對我們說,他可以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要每小時75美金的工資。不便宜。我問他能給我提供什麼幫助。他不過腦子就說,你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我抱着想見識一把的心態說:“我們的船故障了,你能給我做個維修?”
他大手一揮,沒問題!此人在我們的船上上下檢查了三個多小時,沒有找到癥結所在。最後還是我給國內的工程師朋友打電話,才找出故障。那人不幹了,說沒找出問題他可以繼續找,但是他已經付出了時間,給我們提供了服務,所以工資必須要給他。
這是我們在墨西哥遇到的第一個人,我們不想得罪地頭蛇,付了他400美金,
息事寧人。碼頭上的一個老人等他走後,過來悄悄對我們說:“以後你們不要跟這些人接觸,他們不是我們遊艇會的人,很多人就是招搖撞騙。”
在墨西哥的第一天,我們就當了一回冤大頭。
“北京”號的檢修還要繼續,發現故障,需要更換零件。要命的是,更換的零件需要訂購,3到4天后才能到這兒——咱們等不起。
與此同時,北京的菸斗傳來了消息,如果我們繼續南下的話,會在墨西哥灣遇到一個颶風。經歷過上次的北太平洋風暴團,我們不敢再抱着僥倖心理硬闖了。
怎麼辦?就地等着的話,南極行程肯定耽誤,錯過了季節,到時候能不能上南極都是個問題。接着走,我那是拿全船人的性命開玩笑。
蹲在船頭,我在腦海裡爭鬥了一根菸的工夫,做了一個決定:船就停在聖盧卡斯做維修,我們棄船上岸,開車斜穿墨西哥,去梅里達。相當於從墨西哥的西北角,開到它的東南角。間隔3400公里。
租車也很費事兒,找了一上午,所有的車都太小,裝載不了我帶來的設備。租卡車的話,我又沒有執照。沒辦法,最後我租了一輛吉普和一輛拖車。人上吉普,拖車載物,吉普拖着拖車跑。
水下拍攝器材、潛水器材、打氣泵、氣瓶、防水殼、繩索、絞盤、升降機……還有一艘小艇。兩噸的登山器材和潛水器材,從船上搬下來,塞進了拖車裡。“北京”號的吃水線一下子下降了10釐米。
小馬拉大車,我們開始了漫漫墨西哥越野征程。
陸地上,一路比在海上還曲折。先北上200公里,把車開到渡輪上,越過南下加利福尼亞灣,然後再在陸地上狂奔。沿途經歷了各種檢查站的檢查,每一次檢查設備都要從拖車裡搬下來。拖車太重,車頭太輕,拖車不停地擺動。我速度一旦上去點,簡直就把吉普車給甩起來了。上坡時感覺爬不動,下坡時感覺剎不住。倒車、拐彎,都是高難度的技術活兒。
墨西哥的收費站讓我苦不堪言,我記得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們過了36個收費站,交了將近1萬比索,相比之下,中國的收費站真的不算誇張。除此之外,沿途還遇到了很多警察和軍隊臨檢,裝卸貨物就算了,關鍵是這夥人還明目張膽地勒索,見錢開閘。
一路下來,墨西哥人給我的印象非常不好,卻在最後被一個早點攤的婦女給扭轉了。一夜疲勞駕駛,到了一個小鎮,我下車買早點。語言不通,我比畫着,要50個玉米餅。一路挨宰,我已經準備好了500比索——前一站就是這個價格。婦女忙碌地做完,把餅包好遞給我,卻沒收我的錢,她示意只要50。最淳樸的,永遠是底層的人民。
收費站那麼多,加油站卻特別少。我們的吉普拖着一噸重的拖車、兩噸重的設備,外加六個人,油耗特別厲害。滿箱油只能夠跑200公里,但是墨西哥經常是開了300公里見不到一個加油站。無奈之下,我們只得自己再背上一個加油箱。
冰雹、大雨、濃霧,輪番來襲。開車走在墨西哥廣袤的土地上,我有點兒夢迴馬魯姆火山頂的錯覺。
匆匆趕路,吉普車故障了,把我們扔在了一段高速的中央。左等右等,來了一輛大貨車,在英文和中文的夾雜中,終於尋得了說西班牙語司機的幫助。這回開得更懸乎,把吉普車推上卡車的車頂,後面貨艙裡再裝我們的拖車。
帶到維修站,我們的小吉普又活了,帶着我們闖進了首都墨西哥城。前一陣翻山越嶺,如今見到高樓大廈,大夥兒疲憊減輕了不少,探出腦袋看風景,不過很快就被摁了回去——堵車。墨西哥城號稱世界上交通最差的幾個城市之一,和里約熱內盧齊名,果然名不虛傳,沒一會兒我們就堵上了。那叫一個嚴實,堵得水泄不通。
一車人都在打盹,我也眯了一會兒。被喇叭驚醒的時候,我一看手錶,三個半小時過去了,前面那個車屁股依然在那兒,紋絲未動。
好不容易出了墨西哥城,前面該一馬平川了吧,結果下起了大雨,雷鳴電閃,全來湊熱鬧。在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一聲巨響,拖車爆胎了。路邊也沒有維修站,冒雨我們勉強着又走了一百多公里,終於見着維修站,雨也小了。
一看拖車輪胎,所有人都蒙了:輪胎已經跑成網兜了。樑紅心有餘悸地說:“老張你剛纔要是打個滑,咱可能全部都給扔下高速公路了。”
“老張從來都命硬。”好在,快到終點了。
三天急行軍,狂奔了3400公里,翻越了6座山,過了36個收費站,前方就是目的地梅里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