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當地人擠在一輛破小車的顧淼,大腦還沒有從老者說的那一番話裡轉過來。
基本上老人的意思就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或者翻譯爲信則有,不信則無。
一種精神力量可以被另一種更加強大的精神力量替換或者阻隔。
那位苦行僧對自己的信仰無比的虔誠,相信自己的力量可以阻斷與顧淼有聯繫的精神力量。
顧淼如果有足夠強大的信仰,本來也不會被苦行僧的精神力量所壓制。
老人給出的解決方案是,他先想想自己有什麼信仰,很弱也可以,然後找到一個與他相同信仰的人可以幫他一把,或者是很快擁有強大的信仰。
顧淼覺得其實這就是溫柔版的扁鵲三連:
治不了,等死吧,告辭。
自古以來,人民羣衆的信仰都挺實在的,
說是農耕社會拜龍王,要是大旱的時候連着供上一個月龍王,還不下雨,那可是有鞭打龍王像,擡龍王遊街這種傳統。
村裡的堂屋,一溜排的供着祖宗、觀音、如來、耶穌、太上老君的也不是沒有。
至今威wh海成山頭,還有一個神妙的國產萬神殿,裡面供的各路大神真是令人歎爲觀止,
從潘基文到馬化騰,雅典娜到***,整個就是過年發紅包,人人不落空的節奏。
但是顯然,逢神磕頭這事也算不得是什麼虔誠的信仰,完全就是投機倒把。
在真·中二時期,顧淼想過如果提前知道自己要掛了,會怎麼樣,年少無知的時候做出的選擇是let it go,愛啥啥。
真正到了大難臨頭的時候,卻有一種“我還能搶救一下”的感覺。
從老人給解決方案的時候,顧淼的腦子就在高速運轉,連出馬仙、跳大神,所有能沾邊的都想了一遍。
最後他忽然想起了一首歌:
“我們是****接班人……”
對了,他從兜裡拿出一張粉紅粉紅的毛爺爺,問那位老人:“我信仰這個可以嗎?”
老人看他指着粉紅粉紅的人像,伸手接過,
然後又嘀嘀咕咕說了半天,
翻譯說:“不管是什麼,只要你真心的願意爲秉承某個信念而拼儘自己全部,那就算。”
然後,翻譯就說老人要回去休息了,
再然後,顧淼就出來了,
最後,他發現,老人沒把可愛的毛爺爺還給他。
咳,算了,在國內算命看相不也得給錢麼。
細想這二十多年,還真沒有什麼堅持下來的事,
他以前有個女同事,就爲了跟人賭一口氣,半年吃每一頓飯都嚴格稱量卡路里,天天堅持運動,六個月減了四十斤。
還認識一個人,學歷不高就出來工作,基礎死差死差,最後玩命死磕拿到了專碩文憑,雖然不是什麼高貴的學歷,但是已經很了不起。
顧淼的天賦一直屬於不好也不壞,中游偏上。
不需要太努力就能混過及格線,
過了及格線就會覺得挺好,
因此,從來也沒有體會過爲了什麼事情而玩命的死磕,
就算是王者農藥停在了青銅,基本聞不着雞味,
那也可以去玩旅行青蛙啊。
當得知信仰毛爺爺也可以的時候,顧淼第一反應就是奔向博卡拉。
那裡有美麗如鏡的費瓦湖,有陡峭的魚尾峰,這些都不是顧淼的目的。
他的目標是參加ABC,Annapurna Base Camp的縮寫,這條線路在全球徒步路線中綜合排名第一。
他也不是爲了看山水風光而去的,而是因爲,在山中,時常活動着一支隊伍,
那支隊伍,真誠的信仰着開國領袖,
那支隊伍的名字,就叫——
毛黨
顧淼覺得自己好歹也是戴過紅領巾的人,就算現在無論網上是什麼態度,他也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日常生活的確是在向好發展,起碼現在自個兒還能出國浪不是?
以前人想坐火車都得要介紹信呢。
所以,多多少少,還是有一定信仰的吧。
老人說可以找到信仰強大的人幫助自己,那就只能碰碰運氣,進山看看能不能找到毛黨。
據不少徒步的人說在山裡遇上了,都是手裡拿着槍的,不過也都挺客氣,會跟他們要些吃的要些錢,有時候遇到華夏人,說幾句好的,連錢都不用給。
顧淼現在就打算上山。
·
“什麼?你現在這樣子想上山?”顧淼在辦進山證的地方,遇到一個全身上下標準驢友裝備的國人。
“你連這個揹包都不適合走山路,揹負系統不行,走不了兩個小時,你就得腰痠背痛腿抽筋。”
顧淼也是走過山路的人,也知道ABC線路能常年霸榜第一,顯然不是什麼善碴,於是他虛心向那個人求救,那個人倒也挺熱心,辦完進山證以後,他帶着顧淼去旁邊的戶外用品一條街挑東西了。
戶外的東西真是貴,本來以爲自己只是來城市旅遊的顧淼什麼都沒有,只能全部現買。
防潮墊加羽絨睡袋就將近一千,買!
登山鞋兩千多,買!
包又是兩千多,買……不起,顧淼覺得自己那個破包雖然不怎麼樣,不過可以再撐一撐,
雖說要是解除屏蔽狀態,自個兒就差不多算玩完了,
但是也不能真的把錢花完了,就算是社會化抹殺,
那命不是還在麼,
有命就還得要錢吃飯啊。
望潮也猜出來他沒錢了,好奇他爲什麼沒錢還想出來浪,還想上山。
顧淼只得說本來沒想着要上山,後來是熱愛戶外的女朋友因爲來不了,所以非要讓他走一趟安娜普爾娜,以慰藉她“心在天山,身老滄州”的悲傷。
“哦,女朋友啊。”望潮看着他,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
望潮大方的說:“你的個人物品其實這些也夠了,要是你跟我一趟上山的話,廚具什麼的公共物品跟我一起用。”
“這,不太好吧……”顧淼心中一千一百個願意,嘴上還在假客氣。
與望潮分開之後,顧淼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當時申請的簽證是十五天的,在山上一躥十天,
要是真社會化抹殺了,出入境官員大概也看不見他,這也沒什麼。
要是解除了曠工狀態,下來就變成“滯留”,那可不得糟糕,以後的活也沒法做了。
不行,得去移民局辦一下延期。
在移民局排隊的時候,聽見有在他背後排隊的人說:“前幾天,有人在山上被毛黨的人殺掉了,因爲沒給錢。”
他旁邊的人問:“真的?不是說毛黨的人不傷遊客的嗎?”
“嗨,誰知道啊。”
移民官開始叫下一個。
顧淼壓着忐忑的心情,走上前,遞上護照。
心裡打定主意,既然前途如此艱難,不如一會兒出去爽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