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剛欲開口,一個急切地身影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你……回來了……”
看着那碧色的背影,他的聲音顫抖着,似狂喜。
“赫連……”天帝輕聲喚了赫連的名字,看了青葉一眼,卻是欲言又止。
青葉知道,不論何時,那個人總能在她心裡掀起狂風暴雨,可是時候讓一切煙消雲散了。
慢慢轉過身,迎上赫連那飽含深情地目光,青葉淡淡一笑,緩緩福了一福,道了句:“青葉見過伏魔將軍。”
這樣的疏離讓赫連一時間措手不及,愣在原地向天帝頭來探尋的目光,玄光卻是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
青葉行過禮後便轉向天帝,開口道:“若是天帝沒有別的事,青葉就先退下了。”
玄光看了看赫連,見他一臉的無所適從,思索片刻後,衝着青葉點了點頭。
“那緝熙……”青葉再次做了確認。
玄光回道:“你且放心,解他禁足的旨意稍後便會送去太恭殿。”
青葉道了謝,轉過身徑直向殿外走去,經過赫連身旁時也沒有一絲停留,那樣刻意的疏離與冷漠讓赫連伸出去拉她的手定在了半空中,有些無助。
當她的身影從殿門處消失時,赫連還懸在半空的手忽然用力地握拳,轉身便要向外追去。
“等等!”玄光一把拉住了赫連,阻止道:“別追了!”
看着赫連一臉的不甘,玄光又開口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啊!即便要追回她也該弄清這幾日,發生了什麼!
見赫連有些緩和了,玄光便說道:“上次在凡世,你不是問過我關於‘青龍玉珏’的事。”那次天帝去鎮遠侯府給他送寒琊玉琮,臨走前赫連確實問過他何爲‘青龍’,那時玄光便告訴他,如果不出意外,書中所提及的‘青龍’便該是他母后的一對神器‘青龍玉珏’,拒玄光所知,其中一枚給到了他的義姐紫羅,另一枚隨着天后歸於虛無後便沒了蹤影。那時玄光答應赫連,從夏沐島歸來後便幫他尋找玉珏的下落。
“難道青葉的飛昇與那枚玉珏有關?”看樣子,赫連已經冷靜了下來。
“正是!”玄光放開了手,邊踱步邊說道,“你所找到的那本古卷,其間記載的還魂結魄之術,需要依靠兩件神器,一個是當年被我無意毀掉的還魂玉……”說到此處,玄光的臉上閃過微不可查的一絲痛苦,正是那個意外,才留下了數萬年的遺憾,但他知道,此時還不是追憶往事的時候,於是他平復心緒,繼續說道:“另一個便是青龍玉珏,若將玉珏佩於身上,遇到危險,便可護住一魄,保神元不散。倘若並未將其佩戴在身上,且一魄消散,只要一魂尚在仙身完好,便可藉助青龍玉珏以魄易魄,從而得以重生。”
赫連點點頭,卷中所載的他早知其義,只是當時不明那‘青龍’爲何物,當他得知‘青龍’指的是一件神器之後,便知曉了那青龍玉珏如何發揮神力了。
“可青葉是如何得到那另一枚玉珏的?”赫連有些疑惑,“難道是……?”
此刻他能想到的只有在太恭殿裡躺着的那位。
玄光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說道:“你猜的沒錯,另一枚玉珏正是在緝熙手上。”
接着,玄光便將他所得知的關於青葉爲何飛昇的始末說與了赫連。
赫連苦笑道:“原來緝熙那日與我玩了個文字遊戲,他說老天帝不曾同他提過此物,因爲那枚玉珏一直都在天后處,並且天后親手交給了他。其實那時他便打定主意要犧牲自己去救青葉了。”
頓了頓,他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皺眉問道:“星辰消失,是不是說明青葉已經恢復了記憶,所以她方纔才故意那樣疏遠我?”
“以青龍玉珏之神力飛昇天神此乃首例,所以在記憶上出些岔子也是有可能的。”玄光這話說得委實心虛。
“你的意思是,她憶起了所有的人和事,卻唯獨忘了我?”
迎上赫連質疑的目光,他癟癟嘴,又道:“事已至此,是不記得了也好,是故意疏離也罷,她不過是不想與你再生糾葛了。你們倆糾纏了近千年,還不夠嗎?”
“事到如今,你還是反對的吧?”赫連有些失落,有些無力。
玄光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開口道:“我不是反對,只是我不願見着你們明明相愛,卻又不斷的彼此傷害。”
“彼此傷害?呵!”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嘆道:“從頭到尾,只有我在傷害她,她不肯認我,也是應該的。”轉過身,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望着他落寞的背影,玄光暗自嘆息。
頃息萬事盡,腸情多摧傷……
太恭殿。
緝熙七百餘年的禁足隨着天帝的一道旨意,終於結束了。
青葉望着在榻上沉睡的緝熙,儘管此時的緝熙容貌已恢復大半了,但那一頭如雪的白髮,還有眼角抹不去的皺紋,終究讓她心疼無比。在他的榻旁守了一夜,天明時分她實在太困便到窗邊的矮榻處趴在几案上睡了去。
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穿過窗幔灑在了緝熙的臉上,他眉頭動了動,醒了過來。坐起身來,發現周身都很舒爽,他緊張地摸了摸臉,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影子被收回,神元也完整了,那青葉呢?
剛欲掀被子下牀便看到對面矮榻上的一個碧色身影,緝熙不相信地揉了揉眼,是的,沒錯,不是幻覺,隔了七百餘年,等了七百餘年,她,終於回來了……
下了牀,悄聲向她走去,在她身旁停了下來,她熟睡的面龐同過往一樣,伸出去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之中,瞧見青葉動了動,似乎要醒過來了,緝熙連忙轉過身去,逃也似的向外走去。
“緝熙……”
還未走到門口,那個久違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定在了原地,感受到她慢慢靠近自己,於是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青葉輕輕拉過緝熙的衣袖,而緝熙卻拼命別過頭去不讓青葉看他。
“你不想看看我嗎?”青葉的聲音有些哽咽,臉上卻帶着笑意。
“我……”緝熙有些猶豫,卻還是背對着青葉說道:“我如今這副模樣……”
就在緝熙停頓的片刻,青葉繞到他的身前,他來不及躲閃,就這樣與青葉四目相對。
青葉伸出手,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龐,笑着說道:“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的好緝熙啊!”
呼吸一滯,累積了許久的思念衝破心底的枷鎖,毫不猶豫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這一刻,他誰也不顧,只想成全他自己。
兩行淚無聲的滑落,過了片刻,青葉伏在緝熙的耳邊,輕輕說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緝熙輕輕放開她,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像過去一樣摸着她的頭,溫柔地說道:“傻丫頭,不要自責。過往那漫長的歲月,若不是有你陪着,我該活得多麼索然無味,你給我平淡的日子裡增添了樂趣,我爲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緝熙那寵溺的眼神數百年未見倒讓青葉有些不適應,她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嚷道:“哎呀,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
“是啊!當初零露島遇見的小仙童,如今都出落得這樣亭亭玉立了。”緝熙感嘆完這句,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定睛查探了青葉的神元,緝熙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問道:“沒有我的神元,你是如何飛昇的?”
青葉收起臉上的笑意,流露出哀傷之色,緩緩回道:“是父親……”
“什麼?”緝熙驚愕之中又帶着沉重的哀痛,“那他?”
青葉搖了搖頭,青龍玉珏的威力不亞於九天玄雷,父親將一魄用來救活了自己,而那一魂,便隨風消散了。
待從青葉口中得知一切之後,緝熙沉默了許久。
然後才緩緩開口問道:“天帝說了何時爲你授封賜印嗎?”
“還未說,不過想必也快的。”昨日在大殿之中天帝說要與衆神商議過後擇一吉日,或許今日就會有結果了。
“那赫連神君呢?你與我說了半日的話,都未見你提到他。”緝熙有些擔心,這時發現裝有青葉情根的兩個琉璃罐子皆化爲碎片,果然,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或許,還是所有不好的記憶。
青葉淺淺一笑,扭頭從半開的窗戶望出去,淡淡地回道:“已是不相干的人,何必再提呢?”
站在太恭殿高聳地殿門旁,緝熙有些遲疑,數百年未曾踏出一步,如今外面的天變作了何種模樣?不過想來也是如從前一樣,這裡的天萬萬年來都沒有什麼不同,七百餘年,於天界而言不過彈指一瞬。
偌大的太恭殿已恢復往日的明亮,青葉回頭看了看緝熙身後纖長的影子,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望着緝熙有些不安的雙眼,輕聲說道:“過去是你與星辰一直守護着我,以後便讓我陪着你吧!”
緝熙看着青葉的手,握在手心彷彿還是她幼時那般大小,呵護了數千年的小女孩如今要用她溫暖地手來守護自己,這感覺,竟無法用言語去表達。他用力握住了青葉的手,一如既往溫柔地說道:“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青葉笑着問道:“什麼事?”
緝熙看着青葉,認真地說道:“我既已恢復自由,那麼等你賜封授印,開啓神力之後,找驪姬報仇之時,定要讓我一同前去,不可獨自行動,知道嗎?”
青葉微微一愣,但隨即笑了,自己願意重回天界,正是爲了解封神力,待獲得天神之力後,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驪姬。她雖未說,但緝熙最懂她,自然能夠猜到她的心思。
見她只是笑也不答話,緝熙愈發認真地說道:“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