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上一時觥籌交錯,這秦局長還真是個人物,一整頓飯,桌子上一丁點酒腥味兒都沒見。只是,原本的座位情況有些變化,局長坐在主位,主客位上變成了杜昔。
得知杜昔在比利時旅歐後,秦局長大感興趣,拉着杜昔問個不停,大概出國公幹得多,局長對比利時也頗爲熟悉,說起布魯塞爾,秦局長甚至表示自己去過安德萊赫特隊主場看過球。
其實沒聊過5分鐘,杜昔就已經知道。這秦局長是個球迷,再東拉西扯個20分鐘,心底更加明亮,杜昔也鬆了口氣,原來局長也不過就是想見見國家隊球員,爲自己當年沒能踢上足球遺憾一下,圖個樂而已。
情況這樣,倒簡單起來,這秦局長言語上直來直去,沒什麼官架子,杜昔本來就很能瞎扯,一說得開心,真沒把秦局長當成什麼高一等的人物,什麼自己德比輸了5比0啊,去烏拉圭打國際友誼賽碰運氣進了一球啊,統統講評書一樣倒了出來。
秦局長聽得興起,連李秘書連連給他指了幾次手錶都裝作沒看見。
少至強坐在主陪位子上,悶頭吃菜,神情別提有多鬱悶。
直到聊到9點多,秦局長才依依不捨地拉着杜昔手:“我說小杜啊,你可真是我們的驕傲,比甲,已經很了不起了啊!記住,從今天起,你見我少什麼局長前後的,真他嗎膩味,咱們這忘年交一見如故,以後就叫我老哥了啊。”
杜昔見秦局長一點身段沒有,剛纔又真只談足球,像個老大哥一樣,心下感動,握着局長手點頭:“那我可真不客氣叫秦哥了啊,我說秦哥,下次來布魯日!去我主隊的揚。佈雷戴爾球場,我進個球獻給你。”
“好!”秦局長響亮喝了一聲,局長圓臉上有些唏噓:“30年前,我也是做過夢的人那!比利時,嘿嘿,小杜,我羨慕你哪!”
“那,”杜昔喜歡交朋友交心,一手就搭上局長肩膀:“我球隊訓練場叫奧林匹亞公園,下次秦哥你來,我們換上球衣,去練練?”
“一言爲定!”秦局長一臉全是笑容,也搭上杜昔肩膀:“小杜,老哥我真喜歡你,你纔像個踢球的漢子,有見識,有膽色,有擔當,夠爺們……”
就這樣,在一衆隨行瞠目結舌下,秦局長和杜昔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飯店,直至離去,局長都一直在跟杜昔揮手。
“杜哥,你真是了不起啊,”局長一行官車遠去,少至強兩眼盯着地面,聲音裡,已經不單只是酸,還有些恨意。
“小少,說什麼呢?”杜昔在國外孤零了好些日子,今天在國內遇到個爽直球迷,一時像關閉已久的水龍頭被打開,說得開心,就忘乎了所以,杜昔不止沒攀附高官的意思,在國外直接久了,也沒注意到少至強臉色難看如斯。
“嘿嘿,”少至強難看地笑了兩聲,沒再說什麼。
一路無話,杜昔和少至強趕回球隊時已經臨近10點,差點過了國家隊門禁時間,纔到房間,領隊還挨個來查房催促睡覺。
連日來旅途疲憊,杜昔雖然發現少至強不怎麼開心,倒也沒多想,倒頭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國家隊正式訓練,希丁克教練組依然沒出現,原來一早去新西蘭考察去了,國家隊的中國教練組指導球隊進行了一些放鬆訓練,強度不大。
第二天晚上,中國隊晚飯過後就要出發,先到香港,再夜機直飛新西蘭。
龐大的33人隊伍各自回房收拾,準備登車去機場,杜昔懶懶地關好行李箱,打算去廁所快速刮個鬍子,只見少至強拖着行李箱走到門口,上下一摸索,忽然喊了起來:“我錢包,我錢包呢?”
走廊上,大部分國家隊隊員都拖着行李箱,連國家隊領隊都一臉疲倦地正在出門。
杜昔看着自己行李箱,心中一動。
不久,國家隊領隊,隊長鄭智,還有兩個核心教練過來,把杜昔和少至強房門關上,開始詢問究竟。
杜昔什麼也沒說,抱起手,打開自己行李箱,靠在牆邊,一言不發。
國家隊領隊再三向少至強確認情況。
“我想着這次要來國家隊,把球隊獎金三千塊全放包裡了,除了這房間,哪裡都沒拿出去過!”少至強裝作一臉焦急,只是,演技略顯浮誇。
杜昔看着這昔年的小兄弟,有些痛心,時間啊,爲什麼呢?爲什麼一個當初老實巴交的孩子會變成這樣?
想想三個月前的自己,杜昔更是想笑,想苦澀的笑,自己又好到哪裡去了呢?抽菸、喝酒,去那些場子裡摸着一個個小姐大腿,拼命地想忘卻這個空洞的人生。
爲什麼我們會這樣?
“這個,絕對是誤會,”隊長鄭智看了眼杜昔,發話,“這樣吧,小少,你別急,我們大家幫忙找找,說不定不小心拉在哪了呢?”
“也是,也是,先找找。”兩個教練也在圓場。
“不如,”杜昔指指自己行李箱:“先從我這兒找起。”
“怎麼會呢?”鄭智一揮手,當然不會照做,“我看多半是掉牀下了。”
“就是,我來看看,”一個教練熱心的爬早地毯上,仔細看起來。
果不其然,很快,在少至強牀腳牀單遮罩下,教練翻出一沓人民幣。
剛纔杜昔飛快從自己箱底摸出,扔過去的。
“哎呀,”杜昔臉上沒什麼表情:“這麼大筆錢,真得小心保管。”
少至強臉上有些驚愕,沒敢看杜昔,連忙裝作恍然大悟地樣子:“哎呀,對不起大家,是我迷糊了。對不住!”
隊長鄭智是個明白人,等大家出去後,單獨敲敲杜昔肩膀:“少至強有問題對吧?”
杜昔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這樣吧,去新西蘭,咱倆一個房間。”鄭智對杜昔說。
杜昔點點頭,心裡,有着好大一陣失落,時光荏苒,人心易變,人生在世,值得一輩子交心的人,又有幾個呢?
飛機再次飛起,杜昔又將繞着地球飛行,這次回國家隊,杜昔帶着一腔熱血積極而來,卻一連遇到了些讓心裡堵得慌的事。
坐在飛機上,杜昔一直在想,什麼時候能踢球呢?好好踢場球,忘記這些吧。
在飛機平穩飛行後不久,杜昔身邊的于漢超起身,和一個人換了位置,一個高大身影在杜昔旁邊坐了下來。
蠟筆小新一樣的直眉毛,
方旭。
“杜哥!”方旭臉上充滿崇拜,有點小激動:“我在荷蘭看了好幾場你的球了,”方旭指着前面的一堆隊友:“他們都還不知道,你在比甲簡直厲害爆了。”
“什麼呀,”經過少至強這事的打擊,杜昔一時對隊友有點心淡,在輕輕帶過比甲的事後,順口問方旭:“你在荷蘭怎樣?”
方旭不好意思的撇撇嘴,臉上有點落寞:“還在替補席。”
“你還年輕,會有機會的。”杜昔安慰着。
“哎,我每天都想着上場啊,”方旭一臉真誠:“杜哥,你在比利時怎麼熬出來的,有什麼好招,指點我一下啊!”
杜昔看了眼方旭,眼前小夥子的眼神還很純真,臉上都是少年人毫無遮掩的淳樸。
就像當年的少至強一樣。
杜昔長長嘆了口氣,對方旭認真打量一下:“其實呢,在老外地頭呆,和國內也沒什麼不同,你首先別把自己當成外來客……”
飛機在雲間穿行着,一朵白雲飄過去,很快又是另外一朵。
一段友誼因爲時光宣告結束,而另一段,因爲投緣又會產生。
人生匆匆,該去的會去,該來的會來,指尖裡,從來不曾握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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