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吸入了大量廢氣,陳若晴在醫院昏迷了整整兩天兩夜才脫離危險期。
這兩天安御然坐在她的牀邊陪着她,就連自己手上的傷也不肯出去清潔,醫生只能在陳若晴的看護病房裡簡單爲他包紮了下。
第三天的時候整個心率血壓都慢慢穩定下來。
確定她脫離了危險期,安御然鬆了一口氣。
中午的時候,陳若晴微微有了動靜。睜開眼睛第一眼是醫院特殊病房雪白的天花板。
轉過頭,看到坐在牀邊的安御然,她從來沒有見過安御然這麼頹廢,本來剃得乾乾淨淨的鬍子似乎已經好久沒有打理,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也還是那天她出事時身上穿的。眼睛很紅,不知道多久沒有閤眼。擡起手揉揉他的臉頰:“御然。”吸入大量有毒氣體受到損傷的聲帶還沒有完全恢復,沙啞的聲音衝口而出。
皺着眉頭握住她的手,安御然深吸一口氣。
“爲什麼要做這種事,我只同意你讓唐宋當臥底,你答應過我會安安分分呆在周澤亦那裡!”
當初陳若晴和他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他立刻反對。潛意識裡他不願意讓她揹負這種罪名。
卻沒想到這個女人自作主張的將事情推到一個無法挽回只能繼續的地步。
“因爲,我希望你沒有後顧之憂。”
因爲我愛你,所以願意爲你做一切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咬咬牙要說什麼,門外傳來敲門聲。
陌芊芊帶着VICTOR推開門:“若晴!你醒啦!”驚喜的看着已經醒過來的好友,發現裡頭氣壓低。緩了緩心神轉過頭,“四少,沈昊天說他在外面等你,有些事情。”
緊抿着嘴角,安御然深深看了病牀上的陳若晴一眼,站起來離開。
等他離開了,VICTOR纔出聲:“你嚇死我們了!你以爲自己是第一滴血裡的史泰龍啊!”
全身痠痛地坐起身:“我可沒有這麼強壯。”等陌芊芊遙控着將牀頭位置調整好,陳若晴啞着嗓子:“現在怎麼樣了?”
沉默了一下,陌芊芊坐在牀沿上,“安夏正死了,安茉雅昨天就醒過來了,這孩子受了驚嚇,整個人,都回到了5歲的智商。”
靜靜坐了會,消化掉這個消息。也許,這一切對這個小姑娘來說纔是幸福的。她可以忘記最痛苦的回憶,依舊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
“那”她艱難的開口,“楊穎”
一時沒了聲響。
似乎等了一個世紀,陌芊芊伸手蓋住陳若晴的。
“她,沒救出來。”
“她,沒救出來。”
愣了一下,陳若晴低垂着眼,一隻手被陌芊芊扣住,另一隻無意識的在潔白的牀單上劃弄着。
沒救出來。
心有一塊是痛的。
那個人,她一進大學就認識,那時候她還是微胖的。第一次有印象是在軍訓的時候,教官開玩笑時她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同班同學。
然後相知,相交。
她陪着她經歷過周澤亦的離開,安御然的冷然。面對過剛開始工作的艱難,得到成績的喜悅。
現在,卻沒有了。
即使她曾今和安夏正合作做出這些,但是最後她卻救了她,義無返顧的救了她。
“我始終虧欠她。”
一路以來的依靠,一直到今的聯繫。突然之間斷了。
這個世界上一個對她好的人離開了。
爲了她離開了。
盯着牀單很久,陳若晴幽幽開口:“你們回去吧,我沒事了。”
有些傷口,再多人陪伴都沒有用,它就是那麼痛。對楊穎的感情其實很複雜,無條件的信任過,被狠狠欺騙過,如今她用生命換回了她。這樣的糾結,糾結的她整個心都痛了。
真是沒用,這樣的痛就哭了。
眼看着陳若晴低着頭,眼淚一大顆一大顆打在牀單上,victor拉拉陌芊芊的衣袖,示意着。
一臉擔心的拍拍陳若晴的肩膀,陌芊芊站起來,無聲退出病房,輕輕釦上門。
維持着一個姿勢,陳若晴呆呆垂頭望着牀單坐着。
她記得很清楚,大學時的楊穎笑的燦爛,那個時候她總是很有活力的樣子,什麼苦都咽在心裡。人前沒心沒肺。
她記得很清楚,大火裡的楊穎笑的那麼絕然,滿足。
每一個一起的回憶都那麼清楚,點點滴滴,一直都是楊穎付出着,她接受着,接受的那麼理所當然。
現在這個人沒有了,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再也見不到。
陳若晴很想騙自己,楊穎只不過是和原來一樣,在世界的某一個地方,遠遠地,卻和她呼吸着一個星球的空氣。沒有交集,但是至少,活着。
活着就好了。
許久之後,病房門被推開,安御然一眼就看見呆坐在牀上的陳若晴。
嘆了口氣走過去,就着牀沿坐下。將一旁開衫披在她肩上。
陳若晴伸手抱住他,腦袋埋在他結實的胸口。厚實的胸肌此刻傳來有頻率的心跳。
她難得小女人的樣子,讓安御然也難得柔情的伸手抱住她,左掌一下一下有力的拍着她的背安撫着。
經歷過生死,剛纔剛剛知道自己的朋友離開,爲了自己離開,任誰都無法接受。更不要說這個外表如鋼鐵般堅強,而內心脆弱的需要鎖上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陳若晴慢慢緩了心神。不再抽泣。
將下巴抵在她頭上,手上溫柔動作不變。安御然冷靜開口。
“若兒,我們分手吧。”
好像心跳停了一下,陳若晴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原本伶俐的嘴微微上揚,詫異:“你.你說什麼”
這個男人叫着只有在溫存時會叫她的愛稱,用最溫柔的動作,說着世界上最殘忍的話。
鬆開懷裡的人,安御然看着滿臉淚痕的陳若晴,將細碎的頭髮勾回她的耳後。
“我們分手吧。”
剛剛止住的眼淚再一次控制不住,比剛纔更加兇猛的從眼眶而出。
“爲.”一時哭腔哽咽在喉嚨裡,她緩了下才能再開口,“爲什麼?”
爲什麼在一起6年,即使冷戰,他都沒有從口中說出過這麼殘忍的話。
修長有力的手指將她臉上的眼淚抹去,卻越抹越多,那些止不住的眼淚,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陳若晴。
他很清楚,她從來不會在人前表露脆弱的自己,即使在他面前也極少。
“不要,我不要。御然,我求求你,不要好不好?”第一次,她開口表露自己的真心,她不願意這段感情結束,“不要分手,好不好”原來這麼痛這麼痛,離開他,這麼痛。整個胸口的痛,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着胸膛,壓迫着自己。
她真的,好痛。
寬厚的大手捧着她溼漉漉微涼的臉,安御然輕輕吻上她的額頭。
這一次,真的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