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蘭見方長遠涼下來的目光,急着打圓場:“小叔,不是我們不救,是我們真的救不了。把娘跟弟妹帶走的時候,我是求了情的,大傢伙都看見了,沒用。”
“嫂子,你求不沒用,不代表瑤兒求也沒用。”方長遠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道,“我聽說瑤兒爲村裡做過不少善事,大家很是認同她,由她開口,效果必然不一樣!”
方瑤詫異地看着他:“二叔這話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不要緊,要緊的是這話是真的就行。“方長遠道,“就當是二叔求你,救救你祖母和你嬸子,行麼?”
他說是求,但臉上、眼睛裡已經蘊着薄怒和不滿。
不就是替他娘和他媳婦開口求個情,有這麼難?非得他這個二叔開口說個求字不成?
方長遠哪裡想到,他就是說了這個求字,方瑤還是不答應。
“瑤丫頭,你是不是讓我給你跪下來你才肯去求裡尹?”方長遠臉又黑了。
方瑤無奈:“二叔,祖母和嬸子這次犯的事關乎整個村子的名聲,被關進豬房是裡尹和村裡人集體商議出來的結果,他們是按祖宗留下來的規矩辦事,你讓我去說服裡尹和鄉親們放人,豈不逼着我去違背老祖宗?”
方長遠呆住,這事跟老祖宗扯得上關係嗎?
方瑤繼續道:“這事裡尹最開始也是不忍,可是鄉親們不依,還要把事情捅到族部去,裡尹也是沒辦法,才把人關了豬房。咱現在去求,就等於讓裡尹跟鄉親們作對,跟鄉親們作對就是跟他自己的前途作對,你覺得我求有用麼?”
言下之意就是,方張氏和陳菊這次犯的事已經惹了衆怒,沒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方長遠其實也懂這個道理,裡尹跟他分析了不少,但關的人是他親孃和媳婦,他即便知道這件事爲難了方瑤,但還是要去做。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沒用。興許,村裡人看在你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份上就爲難你,願意賣個面子給你呢?”
方瑤嗤笑:“二叔以爲我這面子有多大?”
就算有這面子,她也不想去求,她一心建立起來的美名,可不是打算就砸在方張氏和陳菊身上的。
更何況,做錯了事,也該受懲罰。
方張氏和陳菊心思惡毒,關兩天也好,挫挫她們的銳氣,否則以後更難收斂。
方長遠可不這麼想,脾氣不好可以慢慢改,性子不好也可以慢慢修正,就是眼前的罪是萬萬不能受過的,且經過了這遭,相信娘和陳菊都會有所改變的。
“二叔就問你一句話,願不願意爲了二叔去跟裡尹求個情?”方長遠這話有破釜成舟的味道了,好似方瑤再拒絕,他就跟大房斷了這份親情似的。
方瑤備感心累,怎麼說了半天愣是沒把他給說通。
“二叔,你別逼我行麼?”
“二叔也不想逼你,但凡二叔還有辦法可想,我也不會來求你了。”方長遠雙膝一軟,差點就給他跪下,李月蘭嚇得一把拉住他,“小叔,你這是幹什麼,別這樣,快起來吧!”
“嫂子,你別攔我,如果瑤兒肯幫忙,給她跪也值得。”方長遠扯開李月蘭的手,堅持給方瑤下跪。
“小叔,別……”李月蘭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拉得住方長遠這個壯漢,急得忙喊,“圓兒,正兒,還愣着幹什麼,過來扶你們二叔起來。”
“今天誰扶也沒用!”方長遠拗脾氣一上來,誰能攔得住。
李月蘭沒辦法,只得看着方瑤:“瑤兒,你倒是說句話啊?”
方瑤無聲的嘆了嘆,說實話,她極不喜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求人,這哪裡是求,根本就是逼迫。
可偏偏這人是她二叔,他一直對她們照顧有加,她不能真讓他給自己跪下而無動於衷!
“罷了,二叔,你先起來吧……”方長遠希冀地看着她,方瑤長長一嘆,“瑤兒答應你就是了。”
聽到她同意了,方長遠這才停止下跪地動作,不過面上卻是沒有一點喜色,要他鬧成這樣,她才同意,方瑤這丫頭的心,比他想象的還要硬。
“咱們走吧!”
方瑤略略整理了下衣裳,然後從房裡拿了個布包便和方長遠出了院門。
裡尹見到方瑤的時候,一臉喜色。
“呵呵,瑤丫頭,今日怎的這麼早?”他還以爲是她今天提早來給小麥上課教認字了,笑吟吟的迎了出去,在看到她身後的方長遠時,那笑立馬就淡了許多,“長遠哪,又來了啊!”
“叔。”方長遠悶悶地叫了聲,將裡尹對待他和方瑤鮮明的態度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王四說的沒錯,這瑤丫頭確實在村裡人心裡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甚至比起她爹在世時,還要更深得人心一些。
“爺,吃過早飯了嗎?”方瑤問候了句,“奶和小麥呢?”
“你奶領着小麥出去買面糕去了,小麥昨晚寫了幾個大字,自認感覺寫得不錯,非要纏着你奶給他買個面糕獎勵獎勵他。”說起小麥,裡尹臉上的笑又深了起來。以前看陳楚生時,眼裡淨是豔羨,覺得書生了不起,讀書了不起,認字了不起,文質彬彬的謙恭有禮,一看將來就有大出息。現在他家小麥也懂認字了,或許以後也能讓他上學堂,將來的成就不一定比陳楚生差,也就不必再羨慕陳家了。
方瑤笑了:“小麥聰明,學什麼都快,也學得好,獎勵是應該的。”說着便將手裡的布包遞了過去,“爺,這是我昨天去集市特意給小麥帶的字帖還有筆墨,以後讓他不要在地上拿樹枝筆劃了,直接用紙筆練字。”
裡尹歡天喜地的接過布包,有紙筆,有字帖,這以後小麥練起字業不跟學堂裡的學生一模一樣了麼!
心裡光想着,就眉眼笑開了花。乍一擡頭看到方長遠,忽地那笑就隱了下去,覺得手裡的布包成了燙手山芋,不能要。
可又捨不得這些東西,只得道:“瑤丫頭,這得花不少銀子吧,你告訴爺,爺給你拿銀子去!”
“不用了爺,這是我答應好了小麥要送給他的,你不用拿錢。”方瑤忙阻止。
“這,怎麼好意思?”裡尹本身就沒佔人便宜的嗜好,再來,方瑤此次來是求於他,這東西就更不能白收了。
“怎麼不行,平常爺一直照顧我們娘仨,這點小東西當是我報答您的恩情了。”方瑤客氣道。
“要說報答,也是爺報答你纔對,不僅教小麥認字,還給你奶治病……”
“給奶治病爺不是付了診金麼,我又不是白治的,小麥挺可愛又聰明,我樂意教他,這些都不算什麼。只要爺不嫌棄,以後我天天都可以來教他的。”方瑤道。
裡尹知道她說這些話都是有目的的,可還是忍不住心動。畢竟就他眼前這個條件,送小麥上學堂是不現實的。可方張氏和陳菊的事,他真作不了主。
方瑤看出他心裡的爲難,主動將布包送到屋裡去:“爺,這東西就純是送給小麥的,沒有任何企圖,您儘管收下,不必有負擔。”
裡尹看着她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點了根旱菸坐在門邊的小板凳上,啪噠拍噠抽了兩口道:“難道你不是爲了你祖母和你嬸子的事而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