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陳菊,閉嘴!”
陳菊的話引來方張氏和方長遠同時側目,兩人均是出聲厲喝,直接把陳菊給嚇懵了。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一幅委屈巴巴的樣子看着方長遠:“長遠,我說得都是真的,我沒騙你啊,曹神婆確實是她讓我請進門的。她說瑤丫頭的性子越來越像二姑,懷疑是二姑的魂回來了找她算賬,整日吃不下睡不好,還非讓我買安神茶給她喝,你若不信你可以回去,到她屋裡去找找,看她屋有沒有安神茶就知道了。”
方張氏臉色微變,眸中閃過一道道厲色:“老二媳婦,明明是你先在我耳邊嘀咕瑤丫頭性子變得像她二姑奶奶,才讓我感到害怕,夜裡睡不着覺的,所以纔會讓你買安神茶。要不是你整日說些有的沒的,我也不會疑神疑鬼了。”
“我也就是隨便說了那麼一句,是你當真,非要請曹神婆來的。”陳菊替她背這麼多黑鍋,這次她絕半不會再替她背了。
因爲方長遠在,她不能讓他以爲她是個連自己親侄都害的狠毒的女人。
不然,等她出去,他一定會休了她的。
“我……我打死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淨胡說八道,顛倒是非!”方張氏平日看着像個寡不言多,沉着高冷的當家女主人,其實就是一個沒有涵養,沒有氣度,發起脾氣起來只知罵街動手的潑婦而已。她此刻完全不顧還有裡尹和鄉親們在場,操着手裡的柺杖就朝陳菊打過去。
陳菊自是不會讓她打到自己,便往後退。一個追,一個躲,怒罵聲,尖叫聲,不絕於耳,活脫脫的如發了癲的兩隻老瘋狗。
弄得裡尹等人看着直皺眉頭,好歹他們還在,要教訓媳婦也等他們走了再教訓啊,當着他們的面就動起手了,一點也不知道顧及自己的顏面。
“長遠啊,我看沒什麼勸得了,走吧!”
方張氏不肯認錯,陳菊倒是聽着有這個意思,不過也只是爲了想被放出來而已,那錯誤自是認的不會深刻。
如此,還有什麼好勸得。
方長遠臉上陣陣難堪,一個是自己親孃,一個是自己媳婦,不錯不認,責任相互推卸,還當着外人的面打起來了,實在太丟臉了!
可再丟臉,她們也還是他的至親,他不能丟下不管。
“叔,給我點時間,我娘只是一時沒想通而已,等我把她勸明白了,一定讓她給大傢伙道歉,成不?”
裡尹其實想說沒必要了,就方張氏和陳菊這樣兒,根本勸不動。可餘光看到方瑤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又不忍拂了她的面,只得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方長遠對他一陣千恩萬謝,然後轉頭去勸方張氏,正好兩人追趕到門邊上來了,陳菊一邊跑還一邊喊:“長遠,你娘找我,快拉住她啊!”
她不是幹不過方張氏,而是不能幹,誰叫人家是她婆婆,她是媳婦。
要是在家裡,哪怕不能跟方張氏直接上手,那柺杖她是一定會搶走扔得遠遠的,像上次一樣。
這次,不有方長遠在旁邊麼,她哪裡敢造次。
方長遠一把拉住方張氏:“娘,別打了,別打了,有什麼事出來再說,現在叔和各位鄉親看着呢!”
方張氏勉強停了手,她還是要顏面的,不能揹負一個畜意謀害親孫的惡名,再落一個毆打媳婦的頭銜。
這以後,就真沒誰敬重她了。
不過那氣上來,總是一下子下不去,收了柺杖還是忍不住哼哼兩句:“老二媳婦,你連累我關豬房的事,我沒說你半句不是,可你不能這麼沒良心,把所有的罪都往我一個老太婆身上推,太不孝了……自從你進方家大門,我哪點對不住你,你要這麼地潑我髒水,冠我惡名……”
方張氏說到後面竟紅了眼眶兀自嗚咽,許是認爲,即是剛纔丟了臉,當然要馬上把這臉撿回來。陳菊不是不背這罪嗎,她就偏讓她背死了背定了這罪。
唯有這樣,才能扭轉她在鄉親們心目中的形象。
“娘,你怎麼這樣……”這種當陳菊可不是上了一次兩次了,次數多了就有經驗,她一開口便知在唱苦情戲了。想要爭辯,嘴剛張開,方長遠那冷冷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陳菊到嘴的話,只能嚥下。
這次方長遠回來看她眼神極度不對,她很害怕,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件事觸了他的底限了,讓他一直這麼冷冰冰的無視自己,厭煩自己,她有預感,很不好的預感……
知道方張氏在唱苦情戲的不止陳菊一人,大家看她突然哭了,具是莫名其妙,百感交集的。而方瑤卻是清楚的很,方張氏這是要用這兩老淚來扭轉局勢力挽狂瀾了。
那麼,她一定不會如她所願的。
她上前走了幾步,在那鐵網門前蹲下,極是誠懇而心疼的看着她:“祖母,知道您受屈了,可要不犯那樣的錯,也不會這樣。您就道個歉,好好地給鄉親們認個錯,鄉親們就會放你出來了,也不枉我在鄉親們面前替你求情了。”
“什麼意思,是你替我求的情?”方張氏眯眼看着她。
“是啊娘,要不是瑤兒極力要求,我們也不會一大早的就來這兒了。”方長遠是想替方瑤替大房在方張氏面前刷好感的,可是方張氏根本不買賬,非但如此,她反而還更氣更怒了,“誰要她求了,我沒有錯,要她求什麼?別弄得一幅孝順我的樣子,長遠,我告訴你,她這是在假惺惺在做給你看呢!她這是在看我笑話,你知道嗎?”
方張氏激動地揮舞着手裡的柺杖,好不容強忍下來的怒意被方瑤這一句話就又給挑起來了。
“娘,你別這樣,瑤兒可是一心想救你出來啊!”
“她哪裡是來救我的,她是來看笑話的。長遠,你怎麼這麼笨,連這兒都沒看出來嗎?”
“娘……”
“不要說了,我不要聽。”
“……”
方瑤看着方張氏箭弩拔張,囂張狂妄的樣子,眼底一片清冷。裝哭?流淚?扮可憐?搏同情?這可是她的伎倆,她一個半百的老太婆好意思學?
只要她隨便一句話,分分鐘擊得她現出原形。
方瑤站起身,定聲道:“祖母,萬事有因就有果,若你不犯下錯,怎會受到豬房之罰,這都是你當初種下的因,纔有今日的果。你怎的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白過來呢?”
“你……”方張氏憤憤地看着她,“你竟敢教訓我,你是個什麼東西,還敢教訓起我來了?”
方長遠亦皺眉,話是沒錯,可鄉親們都看着呢,從她一個小輩蹦出來,且直愣愣地指責他母親,終歸還是不妥的。
剛要說她兩句,卻見方瑤眼底起了一層盈盈水光,沒了先前看方張氏的心疼,只有滿滿的痛心。
這是絕望的眼神啊!
若不是娘做得過於傷她的心,她又怎會如此?
看她這樣,方長遠嘴巴動了動,都不知道要不要開口了。
“祖母,難道我說錯了麼?”方瑤眨巴了下眼睛,將那淚給逼了回去。方張氏氣不打一處來,還跟她辯起來了?
真是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長遠,你死了嗎,這個小東西這麼說你娘,你不會訓她兩句?”她知道方瑤認真起來,那嘴皮子可是相當的厲害,她是說不過的。便推了一把扶着自己的方長遠。
方長遠倒是想護着她的,可是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只講孝道不講理。
一邊是親孃,一邊是親侄,他也爲難的很。
方張氏指着他給自己出氣,卻是半天沒動,氣得一柺杖就朝方長遠的背上打去,嘴裡還還罵罵咧咧的,什麼不孝、什麼沒用的蠢東西、什麼軟弱無能、什麼白眼狼,能想到的詞都罵了,字字不堪入耳。
方瑤冷笑,當着鄉親們的面,她這一張嘴,是要作死的節奏啊!
既然那麼愛作,乾脆就作死算了。
她低首,看着方長遠:“二叔,你也看到了,我盡力了,是祖母不領情,我也沒辦法。”
然後又對着裡尹和鄉親們鞠了一躬,匆匆離去,走時還抹了把眼淚,看着好不委屈。
李月蘭怕她哭得傷心,一時想不開,忙囑咐方正:“快,追上你二姐!”
“哦。”
“娘,我也去。”方圓也撒開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