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個笑話似的。
可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或者說此刻方瑤又成功成爲這大殿中的焦點了,哪還有人特別有心思放到何靈兒身上。
“這第三首詩,先生還未解惑呢!”趁着內監去取鐲子時,皇帝又捧起手中的幾首詩琢磨起來。
方瑤道:“回皇上的話,其實這詩中意思也簡單,相信皇上是看出來的,不過是好奇爲何我會挑一首講賽外的詩。”
古時候的詩詞大多深奧難懂,可再深沉的詩,講的也不過身邊人眼前事,家事國事天下事。
聽着有點糊里糊塗,寫下來,看到這一個個字,稍一細想,就不難理解了。
皇帝自小也是飽讀詩書之人, 即便沒見這幾首詩,以他對詩詞的理解,不會不明白這詩中含意。
“正是這個意思。鄉思的詩有很多,另外三首講的都是家常事,唯有這一首磅礴大氣,蒼涼悲苦之感尤甚。先生遠遊在外,思念家中親人可以理解,任何一首詩都可寄託鄉情。爲何爲有這首關於塞外將士的詩,難道先生家中有人從過兵?”
“倒也不是,不過是來京的路上,確實看到些地方在徵兵,新年在際,他們卻要外出,也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迴歸。方纔殿中歌舞昇平,我想念我的家,但比起那些將士,我還是幸運許多。至少我想回去便就回去了,他們確不行,一時有感而發,壞了氣氛,還望皇上、公主莫怪。”
談起在邊塞吃苦受累的將士兄弟們,寧王最有發言權。他十六歲就入伍從兵,直到五十才返回京中休養天年。人的半輩子都在沙場度過了,能不唏噓感慨一番麼?
“是啊,想到帳下的兄弟們在大曆最寒苦的地方戍衛邊城,十年不得歸一次,也確實難爲他們了。”寧王嘆道,“不過盡忠衛國是大曆每個男兒的本份職責,苦不苦的也就不重要了。”
“是啊,只要國家安寧,富泰民豐,將士們吃苦受累流血也就值得了。”方瑤道,“我只是覺得我們在享受這種太平安樂日子時,不要忘了守衛邊疆的將士們,是他們給我們富足太平的生活,飲水需思源,方纔覺得我們將士們的可敬可畏可愛。”
一番話落下,殿中突然寂靜無聲。大家都拿古怪的眼神看着方瑤,這話沒錯,倒像是有點教訓羣臣的意思。
特別是皇帝還在呢!
是在指責他們只顧貪圖享受,忘了眼前這些美好的東西其實都是用將士們用血淚換來的麼?
墨離率先回神,一看大家神情,就知不妙,忙拱手解釋道:“瑤兒是學院副院長,常以這種姿態教學生。方纔一時忘情,又擺出一幅教書先生的口吻來了。還請父皇莫怪!”
“原來是這樣,不怪不怪。”敏公主第一個接話,弄得何靈兒一個勁兒的拿餘光瞟她。今天才認識的,就跟人打成一片,如此維護,不知道的以爲方瑤是她親姐呢!
可恨她平常不知明裡暗裡多少次跟她示好結交,就是沒有半點回應。偏方瑤第一次入殿就收買了這宮中最得寵的公主之心,氣死她了。
“呵呵,瑤兒姐姐,你這教書教得久了可真不好,動不動就擺出一幅沉穩的姿態來,都快趕上孔老頭子了。”
敏公主背地裡都這麼稱呼孔老的。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可在這煌煌大殿,衆文武羣臣的面說出來終歸不好。皇帝當即就嗔怪道:“敏兒!”
“知道啦,下次不說就是。”敏公主吐了下舌頭,乖乖的閉上嘴。
她這麼配合,倒是讓皇帝不好說什麼了。
寧王看這氣氛低沉許多,舉起酒杯道:“先生才氣過人,小小年紀又有憂國憂民情懷,本王佩服,先乾爲敬!”
堂堂一個王爺向方瑤敬酒,方瑤自然要回敬。她道:“王爺言重了,方瑤不甚酒力,以茶代水,望王爺見諒。”
“先生請隨意。”寧王道。
待方瑤喝下茶水時,從在主位上的皇后亦是附耳道:“飲水需思源,要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步,方纔能更好的愛自己的國家,保護自己的國家,珍惜愛重。皇上,您有像先生這樣高尚情懷的子民是一種福氣呢!”
這世道,尤其這皇宮,巍巍皇權這下,有幾個還能保持這種純良之心。就算當初有,經過權威這個大染缸洗禮後,誰還能堅持初衷,每一個安國安民的計策之下,爲的是國,更爲的是自己眼前更寬闊的仕途。
皇后一語點醒夢中人。
皇帝心性多疑,又久居高位,清傲慣了,突然有這麼一個人以說教的口吻跟他說話,自然不習慣也不高興。可是皇后的話,寧王的話都極有道理。
大曆若多些像方瑤這樣的人,何愁不興,何愁不能千秋萬代。
他身邊皇帝,人上之人。自然得有人上之人的雅量,皇帝哈哈大笑道:“先生之言,深遠又不失意趣,想必在座的今日都受教了。孔老的眼光果然是獨到啊!”
怪不得孔老會將一個平女引薦給朝中皇子,確實有她的獨到之處。
方瑤從頭至尾都不覺得那番話說錯了,只是待看到墨離和寧王還有公主甚至連皇后都紛紛替她解圍才約莫察出有一點不妥之處。
不過話都說了,再彌補也無濟於事。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彌補,因爲她摸不清這位天子的脾性。
好在,這位大曆皇帝是有個心胸的人。
方瑤暗鬆口氣道:“皇上過獎了,方瑤慚愧!”
皇帝擺手道:“哎,不是你的錯,不必驚慌。今日是敏公主生辰,她是主角,只要不掃她的興就行。再者先生方纔那番言語確實精僻,朕雖吃驚,但聽着也舒服。”
這時候那羊脂玉鐲被送了過來。是一對,白如雪,亮如鮮,那玉上一層層蕩着光暈,實在令人垂涎。
“姑娘。”端着托盤的小太監把禮物往前湊了湊,示意方瑤收下。不知驚羨多少人的目光。
方瑤看着那一對羊玉鐲子,沒有立即收下,轉身向皇上拜倒:“方瑤有一事想請問皇上。”
“先生請講。”
“方瑤知道這羊玉鐲子皇上金口一開便是御賜之物,不可轉送。可今日是敏公主生辰,我來得又唐突,未曾準備禮物。方瑤想斗膽借花獻佛,把這鐲子轉贈給公主,不知可否?”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
這羊玉鐲子價值連城,方瑤現任一學院副院長,就算家有薄底,也不及這鐲子之萬一。且關鍵是它是殿前御賜之物,是份榮耀,怎可轉贈。
大曆開朝以來斷無前例。
“這......”皇帝一開口便是要拒絕的,可看到敏公主殷切的目光,想到當年她母親爲自己擋的那一箭。敏兒確實喜歡這鐲子,若是轉贈,她必定高興。
可金口一開,他要反悔不成?
不等皇帝開口,何靈兒已是道:“瑤妹妹,敏公主性情爽朗,人人喜歡,瑤妹妹就是再想結交也不得拿御賜之物抵贈。你這樣,不是在......爲難皇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