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來兇她?
太過份了!
墨離看她紅了眼眶,心下又發軟,不由自主將她扯入懷裡,像平常哄墨軒那樣哄着她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就是氣你太不看惜自己的命!”
“誰不看惜自己的命了,我沒想過用自己的命去換這棵老崖姜好嗎?我只是不小心滑了下才摔了下去。”不哄還好,一鬨方瑤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往下掉。
“早知道你是這麼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纔不要救你!”
“好好好,我忘恩負義,不哭了行嗎?”墨離笨拙的哄着,要不是有個愛撒嬌的弟弟,就他這個冷漠的性子,就是方瑤現在哭死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一邊哄,一邊僵硬的拍着方瑤的背,渾然沒有察覺他這個舉動於外人看起來有多親密。
而他做得這麼自然。
“我哭還不是你兇我,你兇什麼兇,我給你治病,你還兇我,沒良心,白眼狼!”墨離沒有察覺到自己親暱的舉動,方瑤就更沒往這方面注意了。她此刻心裡有氣有委屈就想發泄,也不管墨離是個清冷傲慢的墨家的大少爺。
讓她心裡不痛快,該罵照樣罵。
等罵完罵痛快了,心裡又開始打鼓。她與墨離身份懸殊,這麼罵他好像很不合適。
好在墨離並不計較,反而勾了勾脣角,他看出方瑤的後怕,看出她心裡的顧忌,她擔心他會否因爲這頓罵而找她秋後算賬。
“你知道嗎,打從孃胎出來,就沒人這麼罵過我!”即便犯了錯,他的父親和母親也只是訓斥幾句,並不曾吐髒話。
當然,他們那種身份也說不出這麼低俗的話來。
可也正是這份低俗,讓他嚐到了人心真正的冷暖和喜怒哀樂!
“那是你娘沒發現她養了只白眼狼!”方瑤心裡怕怕的,嘴上還是不饒人。
墨離淺笑了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他的母親生下他就與他生生分離,直到他長大懂事了,纔在規定的日子見上一面,敘敘母子情。
然後,從小沒有承歡膝下,長大後又有諸多規矩隔着,他們又有幾分母子情可以敘的,每次見面也不過是場面話而已。
“好了,先下山吧!”現在不是悲春傷秋的時候,墨離連忙岔開了話題。
“嗯。”方瑤退出他的懷抱,抹了把臉上的雨、淚混合的水珠子,將身上的藤條解開,墨離亦是如此,不過手剛動就扯到傷口。先前拽着方瑤痛到極至麻木了,反而不覺得痛,現在緩過神,就覺得奇痛無比。
“怎麼樣?沒事吧?”方瑤下意識想去檢查他的傷口,墨離往後退了一步:“沒關係……”
“我是大夫,讓我看看。”這次方瑤很堅持。然而退了一步的墨離並沒有乖乖走向她任她檢查。方瑤只得向他靠近,剛邁步腳下一個踉蹌,直接向地面倒去。墨離大驚,連忙接住她的身子:“怎麼了?”
“腳好像扭到了!”方瑤說完,墨離立馬去掀她的褲角:“讓我看看!”
剛纔方瑤還堅持看他的傷口他不讓,現在反過來檢查她的倒是迅速的很。
霸道!
方瑤心裡憋氣,想抽回腳,但墨離死死拽着她,根本不容她動彈。
只見腳裸處有些淤青和紅腫,墨離摁了兩下,見她疼得直抽氣擰眉道:“應該是剛纔爬上來的時候崴了下,沒有傷着骨頭。”
“回去抹點藥油就好了。”幸好家裡有治跌打的藥油,方瑤想。
墨離卻是道:“你這樣能回去嗎?”
連站都站不穩,還想着回家!
“這樣,先去墨府,我那兒比你家近。”墨離起身,在她面前蹲下,“上來吧,我揹你下山!”
“你揹我?”方瑤很是驚訝。
今天的墨離一再衝刷她的三觀。儘管仍有一身的清華與冷傲,儘管他卸去平日待人的疏離和漠然,但他依舊是墨府的大少爺。
他是貴族,她是貧民!
她有難了,他救,她發脾氣了,他受,他哭了,他哄。
這樣專注的對她的好的墨離,處處泛着柔情的墨離,她快要不認識了。
“還愣着什麼,快點上啊!”墨離見她半天站着不動,回頭喊了聲,“又不是沒背過你!”
剛纔在崖下,他不也這麼揹着她的。
方瑤喃喃辯駁:“情況不一樣,先前那種處境,我們沒的選擇!”
“那現在就有的選擇了嗎?你告訴我,這山你是自己能下還是怎樣?”
“我能……”
能字剛蹦個音符,墨離那雙厲目就射過來了,透着些許的不耐。方瑤一個激靈回過神,他這樣子,彷彿那個熟悉的冷漠的墨離又回來了。
方瑤不敢再說什麼,機械似的爬上他的背,心裡還是在掙扎:“你的傷……”
“回去再處理。”
墨離的態度聽着有些冷,實際上是急。
再耗下去,他也不想走了,能爬上來力氣已經到極限,揹她下山不過是想拼着最後一口氣而已。
忽冷忽熱的墨離讓方瑤有些受不了。
冷到極至的他,方瑤不願親近,暖到極至的他,又不敢親近。
真是要命!
趴在他背上戰戰兢兢的方瑤沒再說一句話,默默的由着墨離揹着她往墨府的方向走去。
雨,還在下着,兩人的身體都溼了個透,也給回家的路增添了不少困難度。
草叢是滑的,石板是滑的,泥是滑的。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墨離的身子在搖擺,每次她感覺要摔下去的進候,又穩穩地回到他的背上。
他的身材並不算結實,甚至可以說是消瘦,但此刻她趴在他的肩膀,就好像這裡是全世界最溫暖最可靠的地方,讓她心裡陡生一種安全感。
方瑤的心暖暖的,實實的,這種安全感有被呵護的感覺,像前世戀人那樣。
如果不是心智比墨離大個一輪,或許將來有他這樣的伴侶也是不錯的,方瑤暗暗的想。想完之後又覺得不可思議,她居然把墨離想象成戀人,她可是個奔三的老姑娘啊!
想到這裡,方瑤內心是突然就崩潰了。
頂着一張十一二歲的娃娃臉,在墨離面前扮弱者,她這張風吹日曬近三十載的老臉喲,特麼太厚了。
一路羞愧着回到墨府,墨家的人還沒回來,只有墨軒站在門口巴巴地望着。
看到他們兩人,面色一喜,飛快地衝過去道:“哥哥,瑤兒姐姐,你們總算回來了!”
此時天已近黑,雨雖然下着,但烏雲已然散去。
墨離放下方瑤道:“去我房間,我給你找身衣服!”
“好。”
他一邊攙着方瑤,一邊看着墨軒:“小白全身淋溼了,你領它去廚房烤烤火,暖一下身子。”
春末的雨,帶着冰冷的寒意,淋在身上大意不得。
“哦。”墨軒乖巧的應下,睛珠子卻是望着方瑤和墨離,目光盛滿了擔憂,他們兩個全身也溼透了呢!
“不用擔心我們,換身衣服就好了。”墨離看出弟弟的擔心安撫道。
“哦,知道了。”墨軒這才放心的領着小白退了下去。
攙着方瑤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墨離尋了兩身衣服,都是千蕁以前的舊衣裳,府裡也只有她衣服勉強能穿,其他的都是男裝。
方瑤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現在全身冷得要死,能有身乾淨的衣服換就不錯了。
“你也幹緊去換吧!”她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看着她一身碧藍色的着裝,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樣,小臉襯得格外的白,兩隻眼睛晶燦燦的望着他,如天上的星子般熠熠生輝,墨離這才發現,方瑤其實長得不錯,五官小巧,尤其是那雙眼睛特別明亮有神。
“你的頭髮……”他指着方瑤的頭,疑惑道,“爲什麼梳一個道姑的髮髻?”
雖然這個髮髻看起來也還挺不錯的樣子。
方瑤聽了好想噴血:“這是丸子頭好嗎?丸子頭懂不懂?”
明明是她那個年代中內海外最流行的髮型,到他嘴裡成了道姑頭了,要命!
所以說這就是文代差異啊!
隔了幾千年的文代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