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連期間對連長和指導員印象比較深刻,連長抓軍事訓練,包括隊列訓練和體能訓練,要求近乎苛刻,紀律特別嚴明,指導員抓學習教育,課堂上能見他體貼入微關心倍至,也能見他政治素養,閃爍着軍官風采。
相比於訓練,上政治教育課時間並不多,一般安排在週二和週四的上午,後來下到老連隊,政治教育課安排的時間,基本上也是這兩天的上午。
遇到下雨天無法室外訓練,有時也上課,不過上的都是條令課,一般由排長們組織學習。老連隊除了學習條令,還有軍事理論,一般也安排在下雨天。
授課內容都是指導員準備好的,能聽進去的新兵可能沒有幾個,但是都會認真作筆記,因爲最後要組織政治學習考試,決定了新兵連表現好壞。
但新兵們最喜歡上政治教育課,指導員上課一般都和顏悅色,很少訓斥人,更不會打罵體罰,也不會突然搞緊急集合,沒有訓練之苦,有偷偷享樂之實。
訓練就要苦得多,隊列動作是部隊特殊要求,決定了坐立臥行跑形象,立正稍息跨立,坐下蹲下起立,齊步跑步正步,每個都有條令規範,個人要會,整個隊伍動作要整齊劃一,每個都要反覆訓練,才能達到要求。
新兵連三個月訓練的基本上就是這些動作,反反覆覆,最難堅持的是一個分解動作長時間不變,有些體質差得常因此暈倒,特別是軍姿,往往一站就是兩三個小時,站到最後兩腿都沒有知覺,直挺挺的不能彎曲。
初次接觸隊列動作,常鬧出笑話,平時走路正常,偏偏訓練時出現“順拐”,也就是同一側的腿和手,同時向前或者向後,看起來特別搞笑。
體能訓練也有,不但有而且次數很多,但是內容卻單一,沒有器械之類的,只有跑步,部隊叫行軍,與緊急集合連在了一起,打好揹包之後,跑出軍營,跑到景區,最遠時能繞西湖跑一圈,要跑上好幾個小時。
緊急集合應該起源於抗戰時期,或許還更早,接到緊急集合的命令,在最短的時間,將所有的物資,包括個人的和戰備的,全部整理好,攜帶着轉移陣地,避開追擊或者襲擊敵人。
爲了達到最快的目的,緊急集合整理物資,形成了一套固定模式,平時就要按照要求放置好物品器材,維護好裝備,部隊稱之爲戰備。
如果不帶裝備,僅是個人物品,都是以被子爲主,用專用的繩索捆綁,最便捷最牢固的方法是三橫壓兩豎,後面插鞋子,裡面放枕頭,挎包和水壺列兩肩,挎包中裝學習和洗漱用品,茶缸用毛巾紮在挎包帶上。
這個過程部隊稱之爲“打揹包”,新兵連沒有接觸裝備,因此緊急集合,也被我們叫成“打揹包”,連隊或排組織時,發出的是緊急集合口令,班裡組織時發出的就是“打揹包”的口令,有時老兵看你不順眼,對着你一聲“打揹包”,就要老老實實的完整演練一遍。
時間決定勝負,這是人民軍隊創立之初,紅軍用腳板跑出來的經驗,堅持了八年抗戰,決勝了三年解放戰爭,打退了侵越侵朝的外國軍隊,因此新兵連對緊急集合訓練特別重視。
常聽到連長站在緊急集合的隊伍前面,以假想敵情作簡短動員,然後下達向預定區域出發命令,每次聽到都有一種臨戰的豪情,似乎真的要奔赴戰場。
連隊重視,班排也重視,而由於班長加入個人喜好的緣故,新兵連期間,緊急集合如家常便飯般頻繁隨意。恐怖的連續短促的“嘀嘀嘀嘀”哨聲,伴隨最後一聲“緊急集合”的口令,成爲我們的夢魘,白天響起,晚上響起,休息時響起,訓練時響起,吃飯時也會響起,就連大年初一也沒能躲過。
部隊一般都是用哨音發出集合命令,對象不同哨音不同,一長是提示,後面常加口令,比如“起牀”、“開飯”、“上課”、“打掃衛生”、“整理內務”等等,一長一短是班長集合,一長兩短是全體集合,連續短促就是特指“緊急集合”。
“打揹包”對穿衣也有要求,從裡至外依次是內襯衣、絨衣(褲)、棉襖(褲)、冬季作訓服,一件不能少,一件不能亂,都是部隊配發的制式服裝,每人都一樣。
因爲與體能訓練連在了一起,每次緊急集合都要長途行軍,不能走必須跑,揹包打的好壞非常關鍵,有些人過於講求速度或者出現慌亂,跑到半路常散掉,散掉之後,是不允許別人幫忙的,也不准許停下來整理,只能自己抱着被子和東西跟着跑,是又累又難受,還被其他新兵取笑,無比羞澀,作爲了一種教訓。
新兵連搞過多少次緊急集合,打過多少次揹包已經記不得了,印象最深的是西湖夜景,因爲緊急集合晚上安排的比較多,不管是班排組織還是連隊組織,都喜歡繞着西湖跑。
月色下的西湖真的是“三壇映月”“斷橋殘雪”,令人流連陶醉,不過這樣的陶醉往往是稍縱即逝,因爲跑得太累,也不能停下來觀賞,只有班裡組織時,班長一時心血來潮,或者一時心情高興,纔會特別准許停下休息,這時才能欣賞欣賞。
江南和冬天,真的是寒風刺骨,晚上氣溫更低,跑着跑着臉上、身上全是汗,解下挎包上的毛巾擦拭,毛巾浸透汗水,不一會兒就被凜冽的寒風吹得結成冰,硬梆梆的似乎一折就斷。
到臉上再次全是汗水時,又不得不拿起毛巾擦汗,青春熾熱的汗水將毛巾融化,又能擰出水來,擰幾次水擦幾次,重新掛在挎包上,不久又凍成冰塊。
或許是從來就是這樣要求,哪怕是淌再大的汗,軍容還必須嚴整,褲腳不能捲起,衣釦不能打開,汗水慢慢浸透衣服,再透過衣服浸透被子。
跑步結束後,解揹包休息,也是要檢查的,必須脫成剩內衣內褲才能躺下睡覺,內衣內褲早已溼透緊貼身體,鑽進又薄又溼的被子,將一樣溼透的外衣,一件按要求依順序蓋在身上,不一會兒就能睡着。
從不會感冒,連噴嚏都不會打一個,不得不說年輕就是資本,如此強的體能消耗下,進入睡夢很快,但是從來不會做夢,多數情況下,才入夢鄉,尖銳的“緊急集合”哨音又會響起。
班裡組織的“打揹包”,因爲班長的多愁善感,無奈勞累中帶上了些喜劇色彩。
不知道是真的在戀愛,還是是在單相思,帶我們期間,班長總是失戀,一失戀就要我們打揹包跑步,跑完步讓我們圍坐成一圈,陪着他唱那首唱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午夜裡的收音機》,分享他失戀的“痛苦”。
年剛及冠,青春萌動,年少多情,最是純潔,這個年齡段的少男少女,最推崇“生命純可貴,愛情價更高”,不講物質不講條件,感情相投,什麼都能拋棄。
久居軍營,身在他鄉,遠處宣泄,缺少慰藉,特別思念親人特別思念心中的那個“她”,誰心中又沒有一個“她”,“她”可能是真實的,可能是虛幻的,可能有情,可能無意,但這都不能阻擋思念,如潮水般氾濫,在心間流淌。
有些人會寫信表達,有些人願意花去微薄的津貼打長途電話,杭州經濟發達,街頭巷尾已經安裝不少磁卡電話,再多的心裡話,再深的傾訴,都不怕有人聽去。
爲穩軍心,爲正秩序,部隊規定駐地不能談戀愛,駐地之外卻不被禁止,帶着定下的親事前來服役的依然能夠見到,談着女朋友分別的更常見。
駐地之外,除了家鄉,又有哪裡可以思念,戰士們都以有女朋友爲榮,常掛嘴邊,說的陶醉,描繪得細緻,也不知是真是假,不知道是真正親身經歷,還是虛構幻想,有時還會拿出一張照片,笑嘻嘻的看着戰友們爭搶,相片常細心裁剪,放入隨身的錢包,閒坐之時睡覺之前,必凝神細細品味一番。
這樣的衝動,我也有過,一封封書信,雪片似飛往,少有回覆,卻樂此不疲,或許曾經造成傷害,再無法彌補,多年之後相見,變成無言的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