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明教法王之一的金毛獅王謝遜和他的仇敵霹靂手成昆,都死了。
師徒二人在最後如同懷抱着的父子直接插在了旗杆上,死狀之悽慘讓那些站在摘星樓上觀看這師徒之決,又聽了這對師徒故事的衆人都心生感慨。
世事無常?
世事無常!
在最後一衆江湖人只能在心底留下這樣的感慨。
人死如燈滅,在這種局面下,當初的恩怨情仇卻也只能盡消於無。
霹靂手成昆孤身一人,金毛獅王謝遜也算是孤身一人。
在最後一個大仇得報,一個則是終於尋回了身爲男人該有的勇氣。
除去一衆觀禮的江湖人頗爲唏噓外,尤其是佛門中人的心思頗爲複雜,剩下的明教高層衆人見狀亦是大驚失色。畢竟,在不少人的心中,都以爲這將只會是霹靂手成昆的末日,而金毛獅王謝遜將還會是明教的法王。
唯有幾個真正瞭解謝遜的老熟人才知道,這一點是根本不可能的。
這樣的結果,是金毛獅王謝遜最想要的結果,對他來說是最完美的結果。
以金毛獅王謝遜的性情,這一決中他不死,那麼霹靂手成昆定然不死;而成昆若死,他謝遜想來也不會獨活。
不同霹靂手成昆是爲了報復明教,是爲了當初心中那份扭曲的感情所化作的恨意,而謝遜能夠苟且的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尋找到自己的師傅霹靂手成昆進行報仇雪恨。
這對師徒二人的情感太過複雜,能並存也能共死,卻絕對不會存在只活一個的現象。
一個是自己不允許,一個是別人不允許。
這樣的結果,對這師徒二人來說,算得上是完美了。
“……三哥!”
紫衫龍王黛綺絲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人在摘星樓頂將那半伸而出的右手又收了回來,最終的呼喚終究化作了一聲無言的嘆息。
情或許不能同體驗,但恨,則是可以的。
畢竟在前段時間,自嶽教主應下了他們師徒之間的決戰之後,謝遜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能有今天這樣的結果,黛綺絲也有着心理準備。雖然哪怕她的紫衫龍王身份被嶽緣給拔除了,但是在其他人的眼中……尤其是接連沒了兩個法王之後,剩下的老一輩中倒是沒有多少人了。
這種唏噓之感,反倒是讓黛綺絲的身份又稍稍恢復了一些。
目光掃過。
那懸掛在旗杆上的紅色綢緞越發的鮮豔了。
呆在摘星樓頂準備見禮的衆人這一刻都知道今天的見禮恐怕未必是如同之前想象中的那樣了。
開篇便是以鮮血來洗禮,爲這大典平添了一抹豔麗的血色。
這大典還未徹底開始,已經讓人感受到了那其中的沉重。
啪!啪!啪!
一陣掌聲傳進了衆人的耳畔,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轉過頭來,見到的便是鐵冠道人張中站在一旁拍着手掌。
很明顯。
剛剛他察覺到了嶽緣的眼神示意,直接打斷了衆人的感慨和心思,只能將心神迴轉到這邊來。
這次大典的方式有些奇怪。
唸經的是佛門中人,但是主持大典的卻不是慈航靜齋的傳人言靜庵,更不是少林寺的高僧,而是明教中身爲五散人之一的鐵冠道人張中。至於他的師弟劉基劉伯溫只能端坐在明教那一邊的席中觀禮。
自始至終,劉基都是帶着一臉淡漠看透的神情模樣。
這大典,絕對有問題。
只是哪裡有問題劉基卻沒有測算出來,哪怕從歷史記載中肯定了這摘星樓,可摘星樓到底是有着什麼作用確是典籍上從未記載的東西,只能依靠自己的知識去推測。
摘星嗎?
未必。
至於今天的師徒之決,元廷投誠的事情,那都不過是開口的涼菜。
他在等,也在看。
更多的時候劉基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師兄鐵冠道人張中的身上,畢竟這一次的大典主持是他。
很奇詭的安排。
而這些都是出自教主嶽緣之手。
依照自己對教主的瞭解和推測,嶽緣不可能不懂這裡面的禮數,那麼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難不成在當初殷商時期,就有了佛道之人?
無數的謎團和疑惑正在抓撓着劉基的心。
“禮樂起。”
早就準備好的樂師開始了動作,隨着絲竹音樂聲響起,劉基便發現了那坐在自己旁邊,那個據說是小郡主趙敏的兄長名爲王保保的男人的面色已經是陰沉到了極點,右手那握着的青銅爵更是生生的被其捏出了指印。
顯然。
在這絲竹音樂響起的那一刻,這王保保一直保持的心態終於崩盤了。
這是雅樂。
因爲馬上便是元廷的投誠。
在王保保的心目中,堂堂的黃金家族獻上了自己最美麗的明珠,用以求活。
這是何等的悲哀與落寞。
一腔的憤怒和熱血在即將爆發的時候,但耳邊似乎又回想起了自己妹妹的安排。
最後只能紅色雙眼,端起青銅爵,直接將裡面的酒水往嘴裡倒去。
一陣噸噸噸聲直接響起。
在周圍明教一衆人的注視下,王寶寶一口飲盡青銅爵中酒水,更是直接拿起了酒罈開始灌了起來。
一些人想要說什麼,但似乎是因爲有着之前師徒之決的慘烈,在對比起對方的身份和處境來,竟然莫名的產生了一種物傷其類的感慨。若換做是他們來說,就好比曾經的時候將算是有着聖女身份的黛綺絲給嫁給了外人的感受,一般的憋屈。
音樂聲中,除去保持着安靜的明教衆人,其他觀禮的江湖人也大概的想到了什麼。
一時間竊竊私語。
大家都知道接下來將是明教彰顯自己武力的時候。
正式正大光明的接受元廷的投誠。
絲竹之樂中,一羣身穿整齊白衣白裙的女子正沿着龍梯蜿蜒而上。
在正中央,一名身穿紅色衣裳的女子如同一團火焰一樣在那白色中張牙舞爪。
一步,一步,一步。
越來越高,也越來越近。
走在正中央的小郡主趙敏擡頭眺望了一眼這頭頂萬里無雲的天空,又掃了一眼那掛在旗杆上的屍體,最後低頭瞥了一眼身穿白衣站在自己身邊正亦步亦趨跟上來的周芷若。小郡主趙敏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周芷若輕聲問道。
天空這麼藍,卻沒有一隻鳥兒飛過。
心生感慨間,小郡主搖了搖頭,然後又掃了一眼自己和周芷若兩人手腕上的鈴鐺。半晌之後,趙敏終究是拿起手上的面具,緩緩的將這副奇特的面具戴在了臉上,然後亦步亦趨的跟着隊伍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摘星樓頂。
她作爲元廷投誠的代表,要親自給勝利者低頭了。
是獻舞,亦是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