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4

一聽巧紅這麼說,我就來勁了,面上卻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問:“怎麼不一樣了?”

巧紅手上整理着東西,自顧自地說:“公子以前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卻也不像現在這樣成天坐牀上,以前公子愛到庭院裡曬曬太陽吹吹笛子……”

我聽着她說前半部分的時候還想,果然有執著的人都有一定的自閉傾向,看那曼臣滿心滿腦都是離秦,估計就有一定程度的偏執,如今看來果然不錯。只是巧紅說到後半部分時,我心想糟糕,曼臣會吹笛子我可不會,當初做殺手的時候也有學樂器,但我學的是號稱“萬琴之王”、全球最普遍樂器之一——鋼琴,還學了小提琴和吉他,只因爲這兩個樂器的琴箱能很好地容納一套狙擊裝備!

不過我估計這我這一世的壽命就剩下兩個月了,應該不用擔心會有獻醜的一天。

巧紅走了之後我開始整理剛纔突然冒出的記憶。

就在我想要安撫巧紅的時候,我的腦海出現了一個身着藏藍錦衣的青年,他出現的時候是背對着我,雙臂自然垂在身側,左手持劍,右手握着一個什麼東西。而他身前躺着一個人,那人身下一片血泊,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人已經死了。

然後青年慢慢轉過身來,露出一雙犀利的眼睛。

我被驚出一身冷汗,頭疼過去,眼前黑花散盡,我看到了一臉驚慌的巧紅。

我有些疑惑,如果過去的記憶可以條件反射性地蹦出來的話,顯然這個記憶對曼臣是極爲深刻而強烈的,但是這個青年和巧紅又有什麼關係?剛纔那種情況下我爲什麼會突然想起這個記憶?

難道巧紅是那個青年假扮……呃,這個猜測太荒謬了。或者青年殺死的那個人是巧紅?那現在這個是什麼?總不會是那個青年殺了曼臣吧,也不對,我醒來的時候身上沒有外傷,而那大夫說的也是什麼寒氣入侵之類的屁話,要麼是這個身子骨太弱,重感冒之下掛了,要麼就是被人下毒,反正奇奇怪怪的草藥我也沒少聽過,而且那個大夫說出病因時也有些閃爍,其中肯定有什麼內情。

太複雜了……

我沒有糾着這個問題細想下去,線索太少,毫無頭緒可言,想太多沒有意義。

如果我和青年有什麼,對方聽說我“復活”了,自然會來找我。

我只需要以逸待勞。

我更擔心的是秦離對我的態度。

但接下去幾天秦離都沒有來,估計是嚴打期間他也把皮繃緊了。

開始我還惦記着,但我漸漸忘記了這件事,而且一個好消息沖淡了我的憂慮:我終於可以自如地控制身體了。

某天醒來突然就發現自己能蹦能跳了。我有些感慨:世事果然強求不來。

我趁着沒人在院子裡嘗試了一遍前世殺手的訓練動作,應該說精神和□□融合得還是很好的,不過動作很生澀,畢竟不是那個經過多年訓練的身體,對於那個身體而言,很多動作已經是肌肉的動態記憶,而不是我的精神在控制了。

各種拳術打了一遍,我發現這個身體的柔韌性非常好,力量略有不足,最關鍵的是體力不行。

關於體力我很無奈,吃流質食物的人是不可能擁有太多體力的。

其實我覺得男寵應該擁有更多的體力,不然做到一半男寵暈了不是很無趣?如果是怕髒的話還不如灌腸……

當我在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秦離又出現了。

秦離的出現很突然。

當時我正坐在院子裡草坪上,準備來一個坐位體前屈,壓壓韌帶,身子都彎到一半了,突然光線一暗,我疑惑地擡頭看去,秦離鬼魅般從天上飄下,在我我身前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定。

我就這麼彎着腰揚着下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離出現在視線之內,他依然是一身滾着金邊的大袖闊擺黑衣,落下時翩翩而起,不似凡人。

秦離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看到我這蝦米狀的詭異姿勢居然連停頓也沒有,就那麼款款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美人啊美人,連走路都這麼美。我一邊感嘆,一邊尷尬地直起身子,心裡還想着怎麼裝傻充愣,就聽到巧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參見宮主。”我回頭,不知什麼時候巧紅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邊對着秦離行禮。牛啊,這巧紅,換衣速度連專業模特都要自嘆不如。

秦離微微擡眼,估計也沒用正眼,不知道巧紅從中收到了什麼信息,又說:“宮主請慢用,奴婢告退了。”

說完巧紅就消失在了門後……

我抽搐。

慢用?敢情我就和食物一個等級……

我在轉頭之間調整好了心情,用無辜而不過分的眼神仰頭看向了秦離,配合我現在的姿勢,我想我看有點像弱智——當然是皮囊很好的可愛型弱智。

秦離嘴角勾了勾,發出兩聲低笑,笑得我全身汗毛都聳起來了。

這是危險的徵兆!

當我苦苦維持白癡笑容的時候,秦離開口了:“還要裝嗎?”

經過萬分之一秒的思想搏鬥,我放棄了我的僞裝。

這個男人騙不得。

我收起了白癡笑容,一邊揉着笑僵得臉部肌肉,大大方方地從地上站起來,又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整了整衣服、頭髮,這才悠悠然對着秦離行禮:“宮主有禮了。”

俯身的時候我感到了背上針扎的疼痛。

這個男人,氣勢很強。

當我擡頭,就對上了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即使我飲血多年,還是被雙眼睛給震懾住了。我想,如果可以,我絕對不要和這個男人爲敵,這可能是一件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事。

但這時候我不能示弱,形勢不允許,脾氣也不允許。

我坦然與之對視,自問就算曼臣想對你做什麼,我對你可是絕無“二心”的。

我想我賭對了。

片刻後,秦離收回了他可怕的氣勢,而我的內衣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秦離從我身邊走過,我聞到了獨特的木質香氣,有點像DAVIDOFF的SILVER SHADOW,混合了柏葉、龍涎香、廣藿香和其他一點點帶甜的味道。

我在想,這或許會是一個悶騷的男人。

其次我又想,這裡的調香技術很高明嘛。

再次我覺得我很無聊……

秦離走入房中,兩袖一拂翩然端坐於凳子上,目光半斂,神色冷淡。

暗房陋凳絲毫掩不住他帝王般的氣勢。

我有些錯愕,大人物見過不少,但真正能不爲外物影響,僅靠自身言行舉止行出一派王者風度的並不多見,如果不是現代人太過膚淺,就是這個男人太過高深。

“怎麼,有膽子騙我沒膽子過來嗎?”

秦離冷冷地開口,他的聲音像一把劍捅入我的心房,竟讓我的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害怕地狂跳!

楊奈,給我冷靜點!你可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興女性,怎麼能被一句話就給唬住了?

我強自控制住自己有些發顫的手腳,慢慢踱到秦離面前,希望能用這短暫的時間平復恐懼,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強迫自己扣住對方的視線,用已經平穩下來的聲音答道:“我可沒有騙你。”

“沒有?”秦離冷笑一聲,“那你倒說說你是什麼人?”

他看穿了?!

秦離沒等我編出完美的謊言已經再次開口:“不要告訴我你是曼臣!”

“……”

我遲遲沒有開口,因爲我不確定我說我是穿越一族的時候他會不會把我拖出去燒死。拜託,我寧願被一刀宰了再去做肥料,也不要被文火烤得油光發亮,鮮美可口。

當我遲疑的時候,秦離拎起了桌上的茶壺,姿態優雅地爲自己到了一杯茶水,然而當他端起茶杯放到面前看了一眼之後,卻放下了杯子。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我想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厭惡和不屑。

真是挑剔的男人,“我”可是不得寵的男寵,房間裡能有多好的茶水,沒給你喝冷開水就不錯了。

我在這邊三心二意,那邊秦離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帶着些許嘲諷地說:“不說嗎?還是對自己的易容術十分自信?”

易容術?

我一愣,秦離已經站起來,他竟足足比我高出了一個頭,這個身高讓他給我的壓迫再次放大,我不想仰頭看他,但他卻伸手扣住我的下巴強迫我將臉擡起來,他審視着我的臉,忽而勾起一抹冷笑,道:“很完美的易容術,竟然能讓我看不出端倪。”

……

同志們,知道談判的時候最忌諱的是什麼嗎?

——底牌暴露!

謝謝兄弟姐妹們爲我擔心了,不過上帝佛祖保佑,我想我可以搞定這個男人。

我拍開他的手,真討厭,我的下巴大概已經紅了。

我往旁邊走了一步繞過秦離,走到桌子前拿過他剛纔倒了卻沒喝的茶,輕抿了一口,果然看到他微微皺了眉頭。

有潔癖的男人。

我用側臉面對它,斜睨了他一眼,半垂了眼簾,淡淡道:“難道你以爲易容只有□□一種方法嗎?”

阿彌陀佛,關於易容術我只知道這麼一種,希望能撞大運。

看來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人品大爆發,秦離微微挑了眉,問:“不然呢?”

我的手指順着自己的臉頰慢慢勾勒我的輪廓,感覺到他的視線隨着我的動作落在了我的嘴脣上,我勾起嘴角陰冷地低笑:“將骨頭完全打碎再重新捏造,這不是更好的易容法嗎?”嗯,現代的整容磨骨,說起來真有變魔術一般的效果。不過連瞳色、聲音和身形都完全一模一樣……唉,希望他不要問,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不知道是我的笑容太陰沉了,還是我說的方法太離奇了,高深莫測的秦離竟然也愣了一下,但隨即他便略帶疑惑地說:“你的骨頭並沒有傷痕。”

不是吧,剛纔那樣捏我一下就什麼都看出來?太牛了吧,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奇妙內功?

不過這時候我可不能退縮,要是突然反口肯定會死得很慘。我對他露出一個看起來應該會是高深莫測的微笑:“如果這麼輕易就能讓你看出骨傷,怎麼算得上最完美的易容術呢?”

想來是一夜之間性格大變着實讓人找不到比易容替身更好的藉口了,秦離似是信了,輕輕地冷哼一聲,又在凳子上坐下,眼角的餘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道:“意欲何爲?”

終於切入正題了!

我壓制住心中的狂喜,面色淡然地在他桌子的另一邊坐下,重新爲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地啜上一口,緩緩道:“不爲何。整骨之痛非常人能受,你不喜,我也不願。”

“哦?”秦離的嘴角再次帶上了嘲諷的笑容,“我看你倒是很願意。”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晚的事,無辜道:“你要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時候有個人要上你,你除了配合他讓自己少受點傷還能做什麼?”

“口不能言、手不能動?”

“你不是看到我那拙劣的走路姿勢了麼?”我努力裝可憐裝無辜,這個身體一無是處,唯有這張臉看起來楚楚可憐,揚長避短纔是聰明人的所爲。

秦離睨我一眼,冷笑道:“你現在走得倒是流暢。”

我得意地笑:“這是我孜孜努力的結果。”

“哼。”秦離話鋒又轉,“還真是識時務。”

我笑得很純潔:“死鴨子才嘴硬。”

秦離不再說話,估計會能他這麼嬉皮笑臉的人不多,還是一個來歷不明不知敵我的可疑傢伙。他不開口那我開口,我笑咪咪——雖然這張臉笑起來缺乏那麼一點動人的魅力——地說:“秦宮主,不如我們作一場交易吧。”

秦離沒有動作,沒有表情,沒有表態,簡直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沒有反駁?很好。我接着說:“你留我在宮中衣食無憂,我嘛,乖乖聽你的話。”

秦離冷笑:“我爲什麼要留你?你聽話對我有有什麼好處?你——”秦離上下打量我一番,“手無縛雞之力,又非絕色,你對我有什麼用?”

真是的,我也不想變成現在這樣啊。

我不滿地撇撇嘴:“留我下來你當然有好處。想我來歷不明,背後的勢力又有如此高明的易容術,你若是殺了我,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易了容的奸細,這次讓你發現我不過是我腦子磕壞了露了破綻,下次來個腦子正常的你還有這麼好的運氣嗎?倒不如留我下來放在眼皮底下監視着,更簡單不是?至於我有什麼用——”我的眼珠子轉了轉,“你以後就知道了。說起來——”

我手肘撐在桌子上託着我的下巴,輕點紅脣,眼波盪情,柔聲道:

“我真的引不起你半點‘性’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