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嬌緊張地盯着玄朗的臉,屏住了呼吸,你可以嗎?
玄朗溫和而篤定地點點頭:“放心,小事而已,能解決。”
是真的嗎?
“不會定罪流放?”
“嗯。”
點頭。
“李掌櫃可以全身而退?”
“嗯。”
點頭。
“那,那什麼時候可以?李掌櫃身上有傷……”
“很快,最多不過三兩日。”
本來馬上就可以將李忠放出來的,只是他家小樓被無緣無故欺負了,怎麼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真當他不知道市面上那些貓膩?奸商有,發黑心財的也有,哄擡物價亂市的也有,這裡邊有別家也有海家的影子,沒想到賊喊捉賊,竟把無辜的小樓給扯進來了!
既然他們想作死,就成全一把!
沒必要輕饒,正好狠狠查處,以儆效尤。只不過如此就要委屈李忠在裡面再多呆兩天,現在不是放他出來的時機:“……我來之前已經安排人給他診治用藥了,皮外傷,並無大礙。”
“謝謝大哥……”
榮嬌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哽意,彷彿驟然間卸下了心裡的巨石,如釋重負的同時又生出濃濃的悔意,恨自己未曾早些找岐伯讓他轉告玄朗,若是早些找他,李掌櫃不會多受苦,自己這一干人也不必煎熬至五內俱焚!
看着玄朗溫暖撫慰的笑容,不由就覺得哽在胸口的巨塊堵得喉嚨又酸又熱,硬生生憋紅了眼眶。
“沒事了啊,有大哥呢。”
不知爲何玄朗看着她紅着眼睛,抿着嘴,小鼻子紅紅的,倔強地強忍着在眼底打轉的淚珠,不由心中一軟,唉,還是個孩子呢!獨個撐着這些事。也難爲他了。
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聲音,聲線中含着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與憐惜:“以後不管有什麼事,都記得來找大哥。”
可不能再由着他拳打腳踢的一個人悶頭硬撐着,有事跟誰也不說!
玄朗覺得自己有必要趁熱打鐵。藉此機會再次跟小樓灌輸強調一下有事找大哥的認知,“小樓,可是大哥哪裡做得不夠?”
“呃?沒有啊!”
榮嬌愕然,一個沒注意,在眼眶裡打轉的兩大顆眼淚就奪眶而出。順着臉腮一路滾了下來,滴落到衣服上,洇進衣料裡不見了蹤影,只留兩處顏色更深的淚漬。
她晶瑩剔透如被水洗過的墨玉眼,睜得大大的,略有緊張的盯着玄朗,神色間滿是否定驚疑與鄭重,她沒有啊!
大哥突然登門,是爲了幫她,特別還是在自己沒有去找他。而是他聽說了自己的事情主動來出手相助的,她的心裡滿滿的全是感動,怎麼還會覺得他不好?
說起來,玄朗一直待她一片赤忱,關愛有加,如護手足,亦師亦友亦兄,她自己不能以誠相待,感激羞愧還來及,怎會覺得人家做得不夠好?
說句話的應該是她纔對!
“……爲何不告訴我?”
這纔是令玄朗不舒服的源頭。他一個小人兒,遇事無依,情急之下,能間接通過池榮厚的小廝去找池榮勇的朋友安國公世子張津幫忙。卻沒想到來找自己!
張津那小子能頂什麼事?何況這一代的安國公不掌軍中實權,遊離於中樞之外,血性消磨了大半,歷來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可能願意爲他人之事沾染麻煩?
小樓是池榮厚的朋友,池榮勇是池榮厚的二哥。張津是池榮勇的朋友,多麼七拐八繞的關係!放着他這個最直接的大哥不用,盡請託些不靠譜的!
玄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就小心眼了,對這件事這麼在意!從聽了阿金彙報後,他心裡就一直有點不舒服——小樓有事,第一個找的居然不是他!第二個也不是!居然就沒想到可以找他!
若他找的是自己的親人長輩也就算了,張津根本就是末曾謀面的陌生人!竟將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就因爲他是池榮勇的朋友?
小樓對池家兄弟就這麼信賴?不就是認識得早一些嗎?
想想就不舒服,還有些許的挫敗感,是他這個大哥做得不好吧?
“……我,我去找過岐伯了,他沒在!”
榮嬌也後悔了,早知道玄朗這麼給力,她就不去請託張津了!二哥不在府中,她又不認識張津,哪有大哥關係親近?
“哦?”
玄朗挑挑眉,有些意外,他甫一聽聞此事就找過岐伯,岐伯說他未曾知曉……可小樓總不至於爲這個撒謊,隨便一問就能知道的,他不可能這樣狡辯。
“我,我下午去過!才,回來……”
榮嬌吞吞吐吐,在玄朗的注視下,臉就紅了,垂頭喪氣小聲嘟囔道:“我知道我錯了……我怕給大哥添麻煩……”
也怕讓人家爲難……玄朗又不是她親哥,什麼事都會無怨無悔不計報酬不計代價替她去做。
“你呀!小小年紀,想得太多!難怪不長個!”
玄朗無奈地嘆息了聲,小孩子太懂事了不好,讓人心疼!
“大哥不怕麻煩,以後記住了!”
看來小樓對自己是大哥還是認知不夠,要不要插香結拜對天盟誓,正式結爲金蘭兄弟?
玄朗念頭轉了幾轉,還是放下沒提,他自己纔是一身的麻煩,若小樓是自己結拜兄弟的消息外泄,祖宗八代都不知得被多少人翻多少遍!
還是算了,只要他認這個小兄弟,形式不重要!
“是!下回我一定記住了!”
最好沒有下回,這種提心吊膽殫精竭慮的日子千萬不要再來!
榮嬌心有餘悸,心思又回到事情上了:“大哥,你準備怎麼運作?還有,我這裡蒐集了一些信息,你看看可有用處?”
說着從旁邊的書案上將李明等人蒐集到的證據遞給玄朗看:“……我們真沒有亂市,就是隨行就市還是賣得便宜的!海家小姐還有那幾個小姐們根本是信口開河胡亂栽罪名!”
玄朗翻看着手裡的東西,臉上卻情不自禁露出會心讚賞的笑容,擡手摸了摸榮嬌的腦袋:“好孩子,做得好!”
阿金的手下已經在查,有了小樓的這份東西,可以更省力快捷些!
“你弄了這個,原先打算怎麼用它?”
玄朗饒有興趣地問道,他就知道小樓不是那隻會傻等着依靠他人,自己不做半點自救準備的!
“想託人呈給衙門,爭取做爲佐證……”
她原本是要遞給安國公府的張津的,可是張津偏巧不在:“還有,我覺得這份東西並不難得,官府若有心查探,也是可以知曉一二的,所以如果沒用或他們根本不需要,我想多抄寫幾份,夜裡偷貼到街上……”
別笑!
她也知道偷貼這些多半還是與事無補,或許還要被列爲同黨深究,可至少得爲李掌櫃爲自己辯解,官府不讓他們說話,她就多撒些傳單,自證清白。
哼,她不能去大牢劫人,夜裡上街貼告示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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