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嬌醒來時,炕上被窩裡只有自己,玄朗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炕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睡顏。
“唔……”
揉了揉睡意惺鬆的眼睛,榮嬌臉上還帶着初醒時呆呆的茫然,一睜眼是陌生的環境,不待意識迴歸,就見到了玄朗的臉。
於是她臉上的懵懂怔然瞬時消失,大大的杏眸彎成月兒,嘴角的笑意如春花般綻放:“夫君早!”
接着是小小的嬌嬌柔柔的抱怨:“起來怎麼不叫我?”
反倒在那裡坐着看她睡懶覺?
屋子沒掛窗簾,透過窗戶紙能看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想來時辰不早了。
“想讓你多睡會兒。”
玄朗低頭,在她如花瓣般的粉脣上輕啄了幾口,“睡得好嗎?”
早上醒來時,看她嘴角含着笑睡得正香,沒捨得叫醒她,反正就他們二人,幾時動身都無妨。
“一點兒都不……”
榮嬌下意識地就想說不好,與一個講話都不清楚的小屁孩聊了一晚上,哪有時間睡呀,脫口而出之後,卻又愣住了,明明是睡得很飽很舒服的感覺……
可她昨晚確實做夢,夢到自己一直在與一個叫魚魚的小孩子說話,那孩子,反覆說要吃麪,要吃老安家的面,還說不要砍他,讓她給帶話。
“……睡得,不好嗎?”
玄朗看看她紅撲撲的臉,晶亮有神的眼睛,有些許的疑色,難道她沒睡好?可怎麼看都是睡足了的模樣啊。
“我……我以爲自己沒睡好,”
榮嬌有些迷糊:“做了一晚上的夢。不停地說話,說得口乾舌燥的。”
玄朗已經倒了碗水遞了過來:“溫水,慢點喝。”
榮嬌動作自然的順手接了過去,小口小口喝着,喝完半碗後又將碗遞了回到玄朗的手上,他接了過去,放到炕邊的小桌上。拿起疊放在一邊的衣服。動作嫺熟地開始給她穿衣服。
榮嬌乖乖的收胳膊擡手,任他忙活。
成親以後,他似乎就迷上了親手服侍她。只要沒有十分緊要的事情,每日早上他都會親自服侍她穿衣梳頭,不假他人之手。
榮嬌從開始的扭捏不好意思,到現在的習以爲常。除了肚兜類的小衣不讓他穿外。其它的都隨他忙活。
玄朗邊給榮嬌穿着衣服,邊問:“……夢見自己舌戰羣儒了?”
不然怎麼會說了一晚上的話?還是昨天下午聽安大娘說得時間太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是。”
榮嬌搖頭,“等空閒了,若還沒忘就告訴你。”
時辰不早了。還是先起牀穿衣洗漱吃早飯吧。
……
早餐是普通的小米粥,煮得火候足,金黃香濃。有股濃濃的米香味。
就着安家自己醃製的蘿蔔鹹菜,榮嬌喝了滿滿一大碗。還吃了一個煮雞蛋。
“您再嚐嚐餅,剛出鍋的纔好吃。”
安大娘看她吃得香,陰鬱了多日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晴朗,指着盤裡的蔥油餅對榮嬌說道。
那餅剛出鍋,放在白色的粗瓷盤子裡,油亮焦黃。看得出做餅人的手藝不錯,火候掌握的恰恰好,上面的蔥花是鮮嫩的綠,看上去就很有食慾。
榮嬌挾了一塊,默默送到嘴裡。家常的好味道。
“……大娘,您這周圍鄰居有小孩子嗎?兩三歲或三四歲的?”
想起昨天夜裡那番詭異的對話,再對着面前簡單好味的早餐,榮嬌說不出心裡的感想,下意識地就想問。
“小孩子?”
安大娘一愣,一旁的玄朗也看了過來,眼裡有一絲怔然與不解。
“有,東邊隔一戶的鄰居家就有,這幾年新生的小娃子不少呢……”
老太太想到若不是兒子突然走了,自己家裡也要辦喜事的,她也會很快就抱上孫子的,現在,卻不敢指望了。
“那,有沒有叫魚魚的……小男孩?”
是男孩兒吧?
榮嬌腦中回放起她聽到的聲音,雖然小孩的聲音都是幼細細的,奶聲奶氣的,可她有種直覺,與自己說話的這個說自己叫魚魚的小娃兒,是男孩子。
魚魚?
安大娘頓了一會兒,仔細想了想,然後搖頭:“沒有……后街老王家的小孫女叫小玉,今年有六歲。”
五六歲的女童?
似乎不太象,大了些。五六歲的孩子,吐字講話會很清楚,日常普通的對話溝通應該沒有障礙,能清晰表達,而昨晚的那個魚魚,好象還不行,簡單的對答都說不太清。
只會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的來回重複,要不就是哭,發脾氣,嚷着要吃麪。
“有沒有喜歡您家的面,經常來吃麪的小孩兒?”
魚魚說他最愛吃麪,只吃安家的面。
“有!多得是!小孩子牙沒長全,更喜歡吃麪……我們老安家的面,祖傳的手藝,男女老少都喜歡,我們家老頭子煮的面,吃不夠……”
以後,麪館卻開不起來了,安大娘想到傷心處,眼眶又紅了。
“……呃,有沒有小孩子不要大人領,自己一個人經常去吃的?”
魚魚說他都是自己去,一個小孩子單獨去吃麪,一定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也有孩子嘴饞肚子餓,自己偷跑來的,老頭子心善,有沒有錢都給盛上一大碗,讓孩子吃飽……都是鄉里鄉親的,還能差孩子一口飯?”
老太太的回答偏移了話題,重點不在榮嬌想要的答案上。
“那這一年常來的都有哪幾個,你知道嗎?”
“這一年啊……”
安大娘想了想,又喊自己的兒媳婦過來問了問,說了幾個名字,榮嬌仔細聽着,不禁失望,沒有一個與魚魚能對上號的。
玄朗神色溫和,坐在一旁聽她與安大娘有問有答,沉默不語,眸中卻閃過幾許光芒,嬌嬌不是愛問東西短長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就打聽這些……
她昨天才來到這裡,人也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根本沒機會認識什麼小孩子,她又是怎麼知道叫魚魚的小孩子的情況?
很顯然,嬌嬌認爲安大娘可能認識,正在試圖通過問話找出線索來。
都沒有啊……
榮嬌有些許的失望,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不過是個夢,她居然還當真了?
可是,想到魚魚那尖細地透着哭腔與絕望的歇斯底里,連連喊着不要砍不要砍,真實的猶在耳邊,催人淚下,榮嬌的心就一陣痠疼,沒有辦法將他當成一場莫名其妙的夢忘記。
愈覺得是夢,腦中的回放就愈真實,榮嬌一時幾乎搞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真有這樣一個孩子哭求拜託過她。
他說不要砍,要吃麪。
這是什麼鬼?
是真是幻,她居然分不清了!應該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