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不是外人?
榮嬌聽了這隨口而來的回答,心情複雜。
既感動又有點說不出口的小羞愧。
她怎麼不是外人?
她是大夏人,是英王的妻子,與白彩虹不是一國人,而且大夏正在與西柔談判,一方主談是白彩虹的父親,一方實際決策者是她的夫君。
“沒事啦,我本來也不知道什麼朝延秘密,我父親談公事是不會允許我在場的,至於這些家長裡短的,實在沒什麼,我把你當朋友,總不能連聊天說什麼都要先過過腦子,那也太累了!”
白彩虹目光坦率清澈:“哪有那麼多精力!我只知道西柔與大夏現在不是敵人,你是來做客的,是我的朋友,若將來真有一天成了仇敵,那也是國仇,與私人感情無關。”
“我就喜歡你,認你這個朋友!”
擲地有聲的話,與她嚼着蜜餞連吃帶喝的形象,着實有些違和。
“我也是……”
榮嬌心中起伏激盪,她從未有過同性朋友,沒想到在西柔會結識白彩虹。
“那什麼,還有什麼好吃好喝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啊……還有大夏的事,多撿些新鮮的說來聽聽唄,你說的,自然要比茶館裡說書的真實有趣多了……”
白姑娘使勁揮着小手,都交心的朋友了,就不玩虛套了啊。
榮嬌笑,極喜歡她的率直,調侃道:“今天都拿出來。明天你來我再拿什麼?還是細水長流不斷有驚喜的好。不過,倒是有點小東西給你……等着啊……”
說着,起身去牆邊的櫃子裡拿出個小匣子,遞到了她手邊:“上回你不是說我的帕子好看嗎?這幾天抽空給你繡了幾條,看看喜不喜歡。”
榮嬌說得比較委婉,實際是白彩虹看上了她的帕子,榮嬌沒帶多餘新的,她硬是說自己不介意,用過的更好,將自己的拿出來與榮嬌換了。
玄朗知道了還有點小心眼的不高興。帕子是貼身之物。新的就罷了,白彩虹總歸是女人,舊的麼,即便是女人。他也不願意榮嬌用過的貼身小物給她。
榮嬌被他念叨了一頓。回頭再看。自己的新帕子每條也都繡着字,若照玄朗的說法,送新的也不合適。乾脆新做了幾條。
還專門描了有彩虹的圖樣,送人嘛,還是契合本人專爲她而做才更顯用心。
“給我的嗎?”
白彩虹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動作急切地打開了匣子,裡面是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絲絹帕,白彩虹剛要去拿,忽然又想什麼,將手縮了回來,吐吐舌頭道:“……手不乾淨……”
她一直沒停嘴地吃東西,用手拿過點心蜜餞,指尖指腹自己捻搓都有粘膩之感。若直接抓了這精美的帕子,少不得要弄髒了。
案几上雖有溼布巾,白彩虹擔心擦不乾淨,一個鯉魚打挺跳到地上,“我去淨房洗手……”
不待榮嬌反應,已如兔子般地熟門熟路地躥到淨房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有多內急,半刻都緩不得。
榮嬌嘴上的笑意還未消散,她又一頭紮了回來,抱着匣子,小心翼翼拿起最上面的一塊,輕輕展開,嘴裡發出驚喜的讚歎:“好漂亮……”
有沒有那麼誇張?
榮嬌知道自己送的白彩虹一定會喜歡,只是她的反應程度還是極大地取悅了她,誰不喜歡自己親手做的送出去的東西被人喜歡呢?
“你喜歡就好,想早點做好給你,繡圖簡單了些。”
而且白彩虹性情豪爽,太過繁瑣的花樣也未必適合她。這幾塊帕子榮嬌用的繡樣相對簡單,皆是類似三條嫩柳兩朵雲,一枝紅梅斜曳出之類的圖案,只不過角落處都用七彩絲線繡了小小的彩虹圖樣。
“是你親手做的?!”
白彩虹將每一塊都取出來,一一展開平鋪在暖榻上,噙着笑意端詳着,愈看愈美。聽到榮嬌的解釋,她將視線從帕子移到榮嬌臉上,似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是呀,我不到五歲就拿針,針線活還是能拿得出手的!”
榮嬌有點小得意,別的不敢說,單論女紅針線這一項,她還是有得誇的,大戶人家的繡娘也未必有如此水平。
“你真好!”
白彩虹忽然撲過來抱住了榮嬌的一隻胳膊,來回搖着,她沒想到這竟是榮嬌親手給她做的!雖然在西柔來自大夏的絲絹繡帕價格不便宜,不過她是左相之女,還不至於眼皮子淺到買不起用不上。
上回跟榮嬌討要,一是喜歡繡品的清雅,二來更多的是親近之情,在西柔,好閨蜜的體現之一就是交換類似的小物,不在價值,只爲親暱。
榮嬌送她帕子,她以爲已經是好朋友的行爲了,沒想到她送的這些竟是她親手繡做的!
“喂,要不要這麼感動啊……”
榮嬌笑着推她,你這樣子靠着不累麼?
大夏女子的身形較之西柔女人本就嬌小了些,榮嬌在大夏女子裡不算高的,體態嬌小玲瓏,白彩虹比她高了大半顆頭,她拽着榮嬌的胳膊撒嬌本就很違和了,還偏要努力彎下腰歪着脖子將頭靠在榮嬌的小肩膀上,她不覺得彆扭,榮嬌都替她累得慌。
“累啊,你長得可真不高……”
白彩虹還努力歪着脖子,沒心沒肺帶了點或遺憾或嫌棄的味道回答。
……!
榮嬌忍不住磨牙,她是不是要感謝她沒直接嫌棄她是個小矮子?!你怎麼不說自己長太高了!心裡想着,還是下意識地掂着腳,挺直了脊背,儘可能讓自己高一點。
“啊,我想起來了,可以換你靠我嘛!”
白彩虹好象突然反應過來,立馬擡起頭,挺直了身子,做勢要攬着榮嬌往自己的肩頭靠。
“……我喜歡坐着。”
榮嬌急忙申明,若是被玄朗進來發現她與白彩虹靠在一起,少不得又要被他念叨兩句。那次她拽着嬤嬤撒嬌被他看到了,他還轉彎抹角的說了一堆雲裡霧裡的,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他居然是犯了小心眼,不願意見她對除他之外的人那般親暱!
……
白彩虹將攤在榻上的帕子收起來,仔細地疊好,又放回匣子裡,神色認真地對榮嬌說道:“……我老祖母曾經說過一句話,我以前不明白,認爲她說錯了,現在才發現說得真對。”
噫?
見慣了她的跳脫,這種討論學習的正經畫風,榮嬌有點小不適應,眉眼間也沉靜下來。
“強者才能擁抱柔軟,”
白彩虹向來散漫歡快的語調,難得和緩認真:“真正強大的女人必定是柔軟的,就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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