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將軍回來了。”
欒嬤嬤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倒給榮嬌。
“大將軍晌午後回府的,聽說臉色不好看……直接去了正院,摒了下人與夫人在內室相談,似乎與夫人起了爭執,出來時怒氣衝衝的……”
“給老夫人請了安後就去了攏月居,半個下午都呆在那裡……晚膳也擺在楊姨娘屋裡……聽說正院裡夫人發了好大脾氣……”
“嬤嬤估摸着,會不會是大將軍提到了姑娘?或者說了什麼有姑娘有關的事情?夫人是在大將軍去了攏月居之後派人來知會的……”
自得了信兒欒嬤嬤就在琢磨,到底是爲什麼又讓夫人惦記上自家姑娘了?大將軍月餘不回府,一回來就讓夫人沒臉,夫人心裡定埋着火,氣不順着呢,自己姑娘每日晨昏定省,不正是做了她的出氣靶子?
榮嬌猜想到的原因莫過如此,要麼是大將軍提到自己了,要麼就是康氏心裡不順,拿她來出氣……管她哪一種呢,總之康氏不會讓她好過!明天去了就知曉了……
“嬤嬤甭猜了,那位的套路左右就那幾樣,沒什麼好擔心的。”
榮嬌安撫着忐忑不安的欒嬤嬤,“不就是請安嗎?明天我準時過去就是。”
康氏的心思不值得揣測,肯定不會有好事就對了!
大好時光放在猜想康氏身上,浪費了!
只是,因這晨昏定省,她的時間就沒前些日子這般自由了……不能隨意早出晚歸。
說好了明天要給岐伯玲瓏棋局的……
榮嬌惦記着答應的事情,爲防康氏出夭蛾子誤了時間,提前將棋局默畫了一遍,才滅了燭盞上牀就寢。
……
次日一早,榮嬌梳洗之後按正常時辰趕往正院請安。
康氏果然又抽風了,讓榮嬌在她屋外站着等了兩刻鐘,才召了進去。
黑着一張晚娘臉,陰得彷彿要下雨!
池萬林昨晚歇在攏月居,康氏的心情怎可能好了?!
秋夜涼如水,輾轉反側,孤枕難入眠,早起青着眼圈,在心裡將楊姨娘詛咒了千遍萬遍!那個狐狸精老賤人!早早晚晚的,要她好看!
要說康氏真是個看菜下碟的奇葩,明明是池萬林自己長着腳去的攏月居,康氏不恨他,偏認定是楊月兒狐狸精使狐媚子的下作手段,纏住大將軍不讓走,豈不知若那池萬林有心想回正院,想來陪着她這個嫡妻,楊月兒一個做姨娘的,還敢硬拉着不放?
就算她籠男人的手段高超,那也是大將軍願意配合。
康氏眼中,自己的夫君千好萬好,不好的是楊月兒這個不要臉的!不但自己纏着大將軍不放,還把她貼身的丫鬟也送到了大將軍的牀上!與她一道同時服侍大將軍!
以爲她不知道?
賤人就是沒臉沒皮的騷貨!兩女一男的畜生行爲也幹得出來!
康氏一大早得到密報,攏月居昨兒晚上兩女一男被翻紅浪,氣得怒火中傷,連摔了好幾個杯子,又想到昨天大將軍對自己的指責,對厚哥兒的不滿,愈發氣得心肝痛!
不就是替勇哥兒給安國公世子張津捎信,去了趟笑|春|風嗎?怎麼就十惡不赦了?
家規祖訓是不許入歡|場,可他又不是去找樓子裡的姑娘,到青|樓找人都不行?就是犯了家規?要家法處置?
康氏不服,更聽不得人說池榮厚不好,即便這個人是她最愛重的夫君,說厚哥兒不好,她也忍不住要辯駁,結果惹得池萬林大發雷霆,責罵她是慈母多敗兒!無知婦人,不知輕重不識好歹!
本來就各種不爽的康氏,見了榮嬌,更沒好心情——想起最愛的厚哥兒爲了這個小喪門星沒少跟自己鬧彆扭,就把昨日池萬林對池榮厚的不滿都記到了榮嬌頭上!
康氏這是不知道池榮厚到笑|春|風的真實原因,如果知道,估計會把榮嬌撕碎了。
榮嬌施禮請安,康氏陰着臉沒搭理她,彷彿沒看到眼前站着的大活人……榮嬌也不管,自顧起身,一聲不響地站在旁邊充當人物佈景。
好半天康氏想到她,沒好氣地說道:“……木頭似的戳那兒幹什麼?充啞巴?看着就讓人心煩!十幾歲的人了,一點長進沒有!真不知規矩都學哪裡去了!”
榮嬌看她莫名其妙的亂咬,微微一笑,不做爭辯。
嘿,不說話嫌她是啞巴是沒規矩,她若是先開口,鐵定又是被換個由頭罵。
這麼多年,康氏的表現始終這麼差強人意!
被她厭惡的,怎麼做都要被噴。
“你年紀不小了,也該學點正經事兒了,從今兒開始,跟着學管家理事!”
雖然康氏是擰着眉頭語氣不善,說出的竟是破天荒地好話,榮嬌心底微怔,沒按常理出牌啊,這又要演的哪一齣?
“跟我去回事廳!快過仲秋節,府裡要送中秋禮,你跟着好好聽聽,學學人情往來的禮節!”
儘管吩咐命令的口氣,十分的不友好,但話裡話外的意思極明顯:要教榮嬌管理家事!
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榮嬌露出恰到好處的感動之色,心裡卻在分析康氏這一反常舉動的原因,不可能是康氏自己想開了,突然良心發現!是池萬林的要求?還是,因某種原因,康氏需要做臉面?
事實上,榮嬌猜的都不對,這不過是康氏的新手段,既能賣好給兒子們,又能搓磨榮嬌。康氏恨不得榮嬌馬上去死,又怎會好心教她管家?
到了回事廳,康氏打發榮嬌站到屏風邊上,自己在上位落座,傳管事嬤嬤挨個進來回事。
她既無意教榮嬌,自然也不會解釋指點,如常理事,也不管榮嬌聽不聽得懂,看都不看她一眼,好象她就是屏風。
倒是那些來回事的婆子,見她站在那裡,難掩驚訝,會抽空偷覷一眼,不明白剛解了禁足令的大小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榮嬌不理會這些各種猜測驚奇的小眼神,她不在意康氏的冷落,纖細的腰背如秀竹玉立筆挺,用心聽着康氏與管事的對話,按照節禮的多寡猜測對方與池府的關係親厚。不管康氏是何用意,能聽到這些,對池府多一些瞭解總歸是有益處的。
榮嬌的上一世活得懵懂無知,她甚至到和離之後,都不清楚池府與王府結親的內幕!在自己身上在池府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她一概是不知的!更遑論朝堂大事民間八卦,她什麼都不知道!五感俱失般的!
先是自閉於池府三省居,接着被幽禁在王府,然後又自困於佛堂……
那一世,是白活了,到死都無知如白紙!
榮嬌鄙視曾經的自己,這一世,她再不會糊塗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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