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揮台上,幾個全副武裝的色雷斯騎士正護衛着皮杜茨公爵,急匆匆地向後撤退。而公爵的幕僚,那位強大的魔法師,則退到了指揮台的角落,手持魔杖,唸誦咒語,一個強大的法術正在準備,眼看就要發射出來。
佈雷夫朝着指揮台上衝去。
揹負着騎士的駿馬從他身邊掠過,那是跟在他後面的騎兵們,已經趕了上來。
他們衝上指揮台,隨即被魔法擊中,連人帶馬摔了下去。
但又有新的騎士衝了上來,和色雷斯的騎士們戰成一團。
經過幾重阻攔,能夠衝到這裡的騎士已經寥寥無幾,他們每一個都身手高強,縱然是皮杜茨家族最精銳的高手,面對他們的時候,也佔不到什麼優勢。
莫來的高端武力及不上色雷斯,但在這種準高端的層面上,小規模對抗的時候,他們並不吃虧。
佈雷夫衝上了指揮台。
在他的面前,是激烈廝殺的戰場。眼看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的戰友們,和無論如何也要守護主帥的色雷斯高手們,正在不惜一切地戰鬥。
他們已經把平時學的劍術知識扔到了九霄雲外,完全不考慮防禦的問題,只是瞪着眼睛,張開嘴巴,一邊發出無意義的怒吼,一邊狠狠砍殺。
只要能夠將敵人擊倒,自己死在這裡也無所謂!
一片混亂中,佈雷夫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不遠處的中年人。
他穿着宛若皮杜茨家族標誌的黑色禮儀甲,戴着精美的頭盔,手持一把寬闊的大劍,無論鎧甲還是武器都閃爍着魔法的光芒,顯然不是單純的裝飾品。
他就站在那裡,正靜靜地看着自己。
佈雷夫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不再奔跑,只是快步走着。用這種不知道經過多少次訓練的節奏,讓自己儘可能恢復一些體力。
他雙手握劍,將長劍靠在胸口,擺出了一個帶有禮儀性質的姿勢。
皮杜茨公爵沒有逃跑,他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
“很高興看到新一代的名將崛起。”他微笑着,輕聲說,“只可惜……不是我們色雷斯人。”
佈雷夫加快了步伐,朝他衝了上去。
皮杜茨公爵深深地吸了口氣,也一樣加快步伐,迎了上來。
兩把劍重重地相撞,兩個身影猛烈碰撞,然後分開。
大概連“一瞬間”的幾分之一都不到的時間裡面,兩個人幾乎同時轉身,再次揮劍。
又是猛烈的兵器碰撞聲。
裂紋出現在了兩把魔法劍上,這麼猛烈的撞擊,已經超出了魔法劍能夠承受的限度。
但雙方都完全沒有在意,再次揮劍。
幾次撞擊之後,佈雷夫那把稍稍窄一點的長劍首先支撐不住,在一次碰撞之後斷裂。皮杜茨公爵的闊劍隨即趁勢揮舞,重重砍在他的鎧甲上,強大的力量讓魔法劍斬破了魔法鎧甲,在他的胸口留下一道深深地傷口,鮮血隨之噴涌了出來。
但全神貫注的佈雷夫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他拔出了佩戴的匕首,繼續衝向皮杜茨公爵。
皮杜茨公爵舉起寬闊的雙手大劍,要憑藉兵器長度的優勢,在對手衝到面前之前,將他直接斬殺。
可就在這時,最後一個突破色雷斯軍阻攔的莫來騎兵衝上了指揮台。
他和他的戰馬都渾身是傷,甚至有一截斷掉的長戟刺穿了他的胸膛。痛苦讓他的表情猙獰,也壓榨出了他最後的力量。
在倒下之前,他擲出了劍,魔法長劍帶着主人最後的鬥志,飛到了佈雷夫的身邊。
佈雷夫下意識地扔下匕首,握住了劍。
因爲這個動作,他的腳步稍稍慢了一點,當皮杜茨公爵的雙手闊劍狠狠砍下來的時候,他還沒有進入闊劍的攻擊範圍。
然後,那把剛剛離開了主人的長劍就帶着青白色的電光,劃破空氣,抓住皮杜茨公爵的破綻,刺穿了他的頸甲,刺進了他的咽喉。
皮杜茨公爵的動作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佈雷夫,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會這樣死去。
一兩秒鐘之後,他的咽喉裡面發出宛若嘆息一般的聲音,眼中的光芒散去,頹然倒下。
在這一瞬間,存放於皮杜茨家族之中,存放於色雷斯宮廷之中,存放於前線軍營之中……許多件魔法道具同時爆裂。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駭然變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意味着……皮杜茨家族的族長,在沒有順利交接傳承的情況下,突然暴斃。
軍營之中皮杜茨家族的軍官們最爲震撼,他們爲之惶恐不安,爲之不知所措,爲之渾身顫抖。
佈雷夫劇烈地喘息着,衝到指揮台的中央,揮動長劍,斬斷了繫着皮杜茨家族戰旗的繩索。
山巒之旗隨着斷裂的繩索落下,墜落在滿是鮮血的指揮台上。
早已經到了極限的色雷斯軍,終於徹底崩潰。
左右兩軍的士氣完全垮了,一個個貴族拼命地大叫着,騎着馬,朝着軍營的後門衝去,還在呼喊自己的護衛,讓他們來保護自己。
法師團走得最快,施法者們從來不把自己當棋子用,在這種不利的形勢下,他們的第一選擇就是撤退——或者說,逃跑。
皮杜茨軍團的士兵們也終於失去了勇氣,他們在殘存的軍官們帶領下,匆匆忙忙地後退,再也無法結成過去那如同山嶽一般的陣勢。
如果不是那些剛剛爆發出強大戰鬥力的合成獸們突然爆炸,化作一灘灘血水的話,或許他們當中的大多數都難以逃出生天。
而就算是合成獸軍團終於結束了狂化而自毀,給了他們最後的逃命機會,在這種混亂的局勢下面,真正能夠順利逃走的人,也只是少數。
很多來自於那些貴族的色雷斯士兵和軍官們,紛紛絕望地扔下了武器,高舉雙手,作出了投降的姿勢。
連天下聞名的山巒軍團都敗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有什麼可戰的?
一片混亂之中,佈雷夫用手捂着胸口,想要用這樣的動作稍稍減輕一點痛苦。他踉踉蹌蹌地走到指揮台的邊緣,在終於擊倒了對手,同樣渾身是血的戰友們簇擁下,向着正在趕來的莫來軍士兵們,舉起了手上的劍。
這把劍,剛剛斬殺了西大陸的一代名將,也成就了新一代的名將。
舊日的將星已經隕落,新的將星正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