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他們自找的。
好好的房子不住，偏要搬到這種地方來。
心裡暗道，穆景琛沒有說出口，微微收緊手臂，說道：“或許是一時沒找到合適的房子吧，應該快到了。”
顧惜點點頭，跟着他往裡面走，垃圾的腐爛味道不斷傳來，她微微皺着眉頭。
“啊爸！”前面拐角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顧惜立刻就認了出來。
那人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到顧惜的時候，臉上帶着驚喜，但轉瞬之間就變成了驚慌。
他猛地往回跑，身影瞬間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爸！”顧惜心頭一沉，快步跟着跑過去，轉過拐角就看到她爸熟悉的背影，他拿着垃圾袋一邊跑還一邊往回看的樣子，真是讓顧惜又是好笑，又是難過。
這纔多久沒見啊，他怎麼看起來就老了這麼多……
顧惜心裡有點酸，不放心的跟上去。
忽然，前面的人一不小心摔倒在地，顧惜心頭一跳，連忙跑上去，把人扶起來。
“爸你沒事吧？還能走嗎？”顧惜關心的問。
顧博神情黯淡，看了一眼顧惜，垂下頭深深嘆了口氣。
果然有些人就是再怎麼想躲也是躲不過的。
“爸你倒是說話啊。”
見他不說話，顧惜擔心得很，就害怕他摔出個好歹來，他都這麼大歲數了，這要是再有什麼事纔好。
顧博又嘆了口氣，難掩心中的愧疚，搖搖頭，“我沒事。”
“那就好。”顧惜這才鬆了口氣，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該往那邊走，“爸你們現在住哪兒，我扶你回去吧。”
顧博到底是對顧惜有愧疚的，垂着頭簡直不敢看她，只能慢慢推開她的手，走到前面，“我帶你過去吧，不遠，就是家裡有點亂……”
顧惜看着爸爸略顯佝僂的背影有點難受，穆景琛跟上來和他並肩走着，看着顧博的眼神帶着冷意。
很快到了顧家，現在的顧家就租住在一個大小不過三十平米的地方，狹窄而老舊的房門，低矮的房頂，潮溼的地面，看起來格外的落魄。
“裡面太黑，坐外面吧，還能曬曬太陽。”顧博不自然的說着，端着幾條凳子出來放在門口，讓顧惜和穆景琛坐下。
“爸，你們怎麼住在這種地方啊。”顧家就是再缺錢，也不至於住在這種地方啊。
顧惜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想的，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搬到這裡來，要說比以前的地方好還好說，但是看看，這貧民窟一樣的地方。
在這裡住久了，身體都得得病的。
顧惜看看那黑洞洞的房屋，狠狠的皺着眉。
“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住得人的。”顧博笑笑，也不多說什麼，“我給你們泡茶。”
“爸！”顧惜忍不住叫住他，“你別忙了，你過來坐，我有事要問你。”
“有什麼事也等我跑完茶再說，你不喝景琛也要喝啊。”顧博看了看女婿，自從見到他，女婿就一個字也沒對他說過。
顧博知道這是女婿對他不滿了。但是他卻什麼都不能說，他對不起惜惜啊。
找到櫥櫃裡的茶葉，把開水瓶裡的開水倒進去沖泡。
背對着外面，沒有人看到他臉上的掙扎和痛苦。67.356
“景琛，你說我爸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真是……”顧惜真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這纔多久，怎麼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緊緊皺着眉頭，怎麼也想不通。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們無權干涉。”穆景琛輕撫着她背，曼聲說道。
“可是……”
她還是糾結，想說什麼，忽然被另一個尖利的聲音打斷：“啊你，顧惜，你怎麼會在這裡！”
只見孫秋秋一臉震驚的看着坐在門口的兩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奇怪的是，她的打扮完全不像是缺錢的樣子，精緻的衣服裝扮着她，還做了髮型化了妝，如果不是她的聲音，顧惜幾乎認不出來這個人居然是她的繼母。
孫秋秋深深吸了口氣，臉皮抖動了兩下，冷笑道：“真沒想到我們都躲到這裡來了，你還能找到這裡來，真是甩不掉的拖油瓶！”
“你說這些幹什麼！”顧博端着兩個杯子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人，皺着眉低聲叱道。
“我說什麼了，我說的不對嗎，她又不是我女兒，我把她嫁出去就仁至義盡了，現在又來找我們幹嘛，還想跟着我們享福啊？”孫秋秋仰着下巴，不甘示弱的大聲說：“我告訴你顧博，你休想把屬於我女兒的東西讓給別人！”
“你！”顧博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兩個杯子裡的熱水都快要飛出來了，顧惜嚇了一跳，連忙上去把杯子接過來遞給穆景琛。
她扶着顧博低聲勸他不要生氣，回頭對孫秋秋說：“我只是來看我爸的，你別把人都想得那麼齷蹉！”
“不是最好！”孫秋秋不着痕跡的鬆了口氣，看着顧惜的眼神充滿了厭惡，“現在人你也看到了，他還活得好好的沒死，行了吧，你放心了吧。放心了就趕緊滾，我們家不歡迎你。”
孫秋秋擠過來把他們倆往旁邊一擠，拖着行李箱就往裡面走，身上的香氣撲鼻。
孫秋秋走進去，看着這低矮的房子就是一陣心情不舒服，低聲咒罵了幾句。
出來看顧惜還在，敲了敲手裡的臉盆，“你怎麼還不走啊，非要我攆你是不是！”
“我等會就走，不用你來攆我！”
顧惜對她也沒有好感，不提以前她對自己的磋磨，就是她現在對她爸的這個態度，就讓她反感至極。
“爸，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她扶着顧博坐到板凳上，柔聲說道。
孫秋秋眼神裡充滿了警惕，連忙擋在顧惜面前，“不行！你們必須馬上走，問什麼問，有什麼好問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以後都不是我們家的人了，還來我們家幹什麼！滾滾滾，趕緊滾！”
她說着，一邊還來推顧惜。
“你，你別太過分了！”顧惜被她推開幾步，憤怒的瞪着她。
“我就過分了怎麼樣？”
孫秋秋潑慣了，纔不怕她的威脅，挺胸睨着她。
“把她給我拖下去，等我們問完問題再放她出來。”穆景琛緊皺着眉頭，低聲吩咐道。
跟在兩人身邊的老王立刻應聲，上前一把就將孫秋秋鉗制住了，她用力掙扎都掙不開，只能大聲怒罵。
穆景琛一個眼神，老王直接一個手刀下去，孫秋秋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直接暈了過去。
“啊，你媽沒事吧？”到底是同牀共枕幾十年的夫妻，即使再不喜歡她的作爲，顧博還是不能眼看着她出事。
“只是暈過去而已。”老王平靜的表示自己下手有分寸，絕對不會傷到人的。
顧博放了心，顧惜就忍不住問道：“爸，顧曉呢？”
本來她就有些懷疑，剛纔一看孫秋秋的穿着打扮，還有他們倆的對話，顧惜心裡的疑惑不減反升。
聞言，顧博臉上劃過一縷慌亂，“她，她去上學了。”
“爸！你到現在還想騙我！我去她學校問過了，她根本就沒去上學，連報名都沒有！”顧惜難掩心中悲痛，紅了眼眶。
顧博臉色一片晦暗，“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握緊。
“對，我早就知道了，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顧曉真的不是你的親生女兒？”顧惜紅着眼眶，心裡不知道是氣他，還是可憐他。
自己爲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他到現在還在爲她隱瞞，他到底是有多能忍才能這樣啊！
顧博緊緊閉着眼睛，喉嚨收緊，他竭力忍住心中的傷痛。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他緩緩的開口，語氣越是平靜就越是讓顧惜難受。
可是他這樣的態度，卻讓顧惜心頭一沉，似乎默認了心底的猜測。
“曉曉她，真的是藍擎的女兒……”
她不敢相信，可是看着父親迅速衰敗的臉色，好像一瞬間就老了幾十歲的模樣，她嘴巴發苦，其餘的疑問，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她很想問，如果顧曉真的是藍擎的女兒，那孫秋秋她……
她不想問了，問出來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在父親的心口再劃上一刀罷了。
顧博深深嘆了口氣，見養女用那種心疼的眼神看着他，顧博心頭忍不住的涌起無限愧疚，心裡也同樣發苦，可是想到女兒哭得眼睛都腫了的模樣，他又狠了狠心，搖搖頭讓自己忘卻這種痛心的感覺。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很好，你不要擔心。”
顧博咧開嘴笑了笑，但是那笑卻比不笑還難看，似乎是自己也感覺到了，笑容一僵，顧博站起來，“天色也不早了，你們還是先回去吧，這附近不怎麼安全，我也不留你們了。”
他端着凳子往裡面走，昏黃的燈光將他的身影映得有些迷濛。
“爸……”顧惜忍不住叫出口。
她停頓了下，繼續說道：“爸我要辦婚禮了，到時候你會來參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