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辛推開家門,父母也在家,正準備吃午飯。
“阿辛,昨晚沒回來嗎?”
萬家父母平時不經常在家,自從公司大部分事交給萬幸後兩個人就四處遊玩拜訪世界各地的朋友。
萬辛站在門口聽見母親的問話,低聲回嗯,便聽見一陣腳步聲逼近然後一隻手握住了自己胳膊。
“阿辛,昨天晚上在同學家住着可以嗎還習慣吧?沒出什麼事吧?”語氣焦急,是萬辛的父親。
萬辛父母是半夜回到家的,早上吃飯等了半天不見兩個兒子出來,萬辛父親就去叫門了。
先去的萬辛房間,發現敲半天沒人開門,便直接打開了門,打開後卻發現屋裡沒人,只有窗戶開着。
萬父又去叫大兒子,把萬幸從牀上拉起來後問他怎麼回事,萬幸迷糊間在聽見父親說萬辛房間沒人時清醒過來。
看來這小子半夜跑了。
不過萬幸是不能這麼跟父親說的。
“他昨晚上沒回來,去同學家了,其它也不清楚。”
於是,纔有了萬辛進屋的場景。
“給你手機打電話也不接,幹什麼去了你。”
萬父問完萬母又問。
萬辛早上吃完飯和張澤森看書,就把手機靜音了,看完書才調回來,而他也看不見屏幕上顯示的未接,張澤森也不會拿他手機去看。
“在同學家,我回來拿點兒東西,這幾天都不回來。”
萬父一聽這話更急了,“幾天不回來那你自己在外面沒事?”
萬辛嘆口氣,“沒事。而且,不是我自己。”
說完,萬辛朝房間走去。
“自己在外面注意些。”
臨進屋時,萬辛聽到母親的話,嗯了一聲,再次說不是自己。
“那也注意。”
“嗯。”
關上門後,萬辛拿了個包,放上幾件衣服還有幾本書就出來了。
他沒什麼東西。
在門口把那雙屬於張澤森的鞋放進了鞋櫃裡,聽着父母的囑託出了門,又由老王送回張澤森家。
萬辛是從小園子過來的,他站在圍牆外面對着鐵門大喊:“張澤森——!”。
張澤森聽見後從書上擡起頭,趕緊去開門。
站在那裡這麼喊,整個樓都該聽見張澤森三個字了。
張澤森小時候可沒少因爲這個挨母親訓。
而現今,張澤森不是怕擾到鄰居,而是不想讓自己的名字被聽見。
門打開後萬辛一手撐着門,一手拍着張澤森的臉。
“開得這麼快,想我了?”
張澤森聽見這話,手也拍上萬辛的臉,不過是稍用了些力,把萬辛臉扭了個方向,轉身進了屋。
萬辛慢悠悠地從卵石路上走進屋裡,這間屋是萬辛的臥室,昨晚上兩個人還睡在這個屋裡的牀上。
萬辛摸索着走到牀邊,把包放下,又將自己放到了牀上。
舒服。
萬辛脫了鞋,準備睡個午覺。
知了聲夾着不停經過的車聲催着萬辛的神經,時不時有個喧譁的路人經過也沒能吵醒萬辛。
張澤森在隔壁的書房安靜地看書,上廁所的間隙望見自己牀上那個罩在陽光下睡得正沉的人,走進去把窗簾拉上後又回書房接着看書。
坐在桌子旁看着書上的文字,張澤森忽覺這樣也不錯。
萬辛醒過來時感覺不到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感覺了,還以爲天黑了,走到窗前才發現是有人把窗簾拉上了,不過外面也的確沒有陽光了。
萬辛聽見廚房的炒菜聲,尋着聲音來到了廚房。
“張大廚在做飯了啊。”
炒着菜的張澤森當然沒有回他。
“張大廚還幫忙拉窗簾,真貼心啊。”
萬辛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一個人說着。
“我看不到陽光,有的盲人在被陽光照射時會有點透亮,而我一點感覺沒有。”
“小時候我爸常給我指太陽,讓我看太陽,可我看不見。”
“現在啊,我有了自己的太陽,比外面的太陽還大,更暖,也全是光。”
“這個太陽照滿了我的世界。”
張澤森炒菜的手一頓,隨後又繼續做飯。
他自是聽得出萬辛話裡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萬辛會如此形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萬辛將自己放在這麼一個自己無法想象的位置。
萬辛說完話,也沒再繼續說什麼,靜靜地坐着聽張澤森炒菜的聲音,鼻中滿是飯菜的香味。
有萬辛喜歡的香椿味,想來是有香椿炒雞蛋了。
萬辛晚飯吃了很多,他覺得這飯比那些滿是星的大酒店好吃多了。
吃完飯萬辛拉着張澤森出去遛彎,張澤森就隨他一起去了。
晚上出門張澤森還是沒有很介意的。
兩個人走在路上,沒什麼目的地,就在街上沿路邊走着。
“你能看到光嗎?”
萬辛走在路上,問張澤森。
張澤森自然是能看見的,但張澤森知道此光非彼光,他一手拉着萬辛,一手拿着手機打字。
“我從十四歲那年就再也看不到光了”
萬辛聽完語音,拉着張澤森的手用了用力。
“我知道一個全是光的地方,如果你願意來的話,那麼你將擁有那個世界全部的光。”
萬辛說完,並沒有聽見習慣了的敲屏幕聲。
“我希望是嗯。”萬辛又補充了一句。
語畢,萬辛感覺自己拉着的那隻手像是要掙脫出去,萬辛當然拉着不讓出去。
那隻手似乎也是放棄了掙脫,隨後萬辛就感覺到另一隻手托起了自己的右手,在那隻手上寫了個字,雖然有些扭曲但萬辛還是感覺出了,是張澤森最常說的那個字,也是萬辛此刻所希望得到的那個字。
好。
這是一條寬敞的大公路,人不多,成排的路燈中只有其中一盞下站着人。
是兩個人,靠在路邊那人右手牽着靠裡那人,左手在靠裡那人的手上像是剛寫完個字。
他是用左手去給萬辛迴應,而不是離心臟遠些的右手,更不是那個冰涼的機器語音。
張澤森讓萬辛走在裡面是怕萬辛在邊上看不見被車刮到,萬辛在裡面是因爲他想用左手牽着張澤森。
寫完字,張澤森用左手包住萬辛的手,緊緊地包住,萬辛則抱住了張澤森,同樣緊緊地抱住。
萬辛把頭擱在張澤森的肩膀上,聲音不大,但張澤森可以聽到。
“想知道真正的光嗎?你把眼睛蒙上生活一段時間,你就會知道:光是存在於黑暗中的,這世界太亮了,擋住了光。而人們所謂的光,只是讓你看看而已,也只是這樣。”
“我的世界裡充滿了光,是真正的光,遍佈每個角落,它很溫暖,很耀人,也很明亮。它不僅僅讓你看,還會讓你也變成光,最後,你也會有全世界的光。”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或者說,是我們的世界。”
說完,萬辛吻上了張澤森的耳垂,也許不能說是耳垂,因爲張澤森的耳朵幾乎看不出有什麼形狀。
但萬辛不用看,他可以感受到。
“張澤森,我喜歡你。”
“別問我爲什麼,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張澤森伸手在萬辛的臉上寫了個好。
“你上次在我臉上寫字也是寫的好,不對,是好看。”
“所以,我是不是很好看?”
張澤森又在萬辛臉上寫好看。
“那我這麼好看,你以後只看我,不能看別人,好不好?”
在一個好字落在臉上後,萬辛笑出了聲。
“回家吧。”
說完,萬辛從張澤森的肩膀上起來,鬆開了懷抱,但張澤森並未鬆開緊包着萬辛的手,兩個人並肩向前走去。
“以後我可以叫你澤澤或森森了嗎?”
回答萬辛的是那個冰冷的語音,“不可以”
萬辛表示有些失望,不過這點失望對他現在的好心情造不成任何影響。
回家後萬辛直接去洗了個澡,而萬辛又進了書房。
萬辛洗完澡出來後把自己帶來的書也拿到了書房,坐在張澤森旁邊讀書。
兩個人都很安靜,沒人說話,就這麼看着書。
其實是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
看書看到十點多,張澤森感到睏意,合上書起身,萬辛聽見他起身的聲音,也跟着站了起來。
張澤森見狀,有些尷尬,走出書房上個廁所簡單洗漱後進了被窩,萬辛也跟着進了被窩。
萬辛進被窩後抱住張澤森,又問他,“你睡覺不脫衣服?”
張澤森拿過牀頭的手機,“不喜歡”。
他不喜歡自己的身體,不喜歡洗澡不喜歡換衣服。
萬辛聽完語音湊過去吻了下張澤森的臉頰,緊緊地抱住張澤森。
“晚安。”
張澤森聽到晚安後把手機放回牀頭,也吻了下萬辛的臉頰,又向下吻到萬辛的嘴角,然後在萬辛的臉上寫到晚安,便也抱着萬辛睡了。
萬辛一夜無夢,張澤森一夜好夢。
夢中他還是兩年前的自己,沒有傷疤沒有啞巴,父母都在,還多了個萬辛,他邊躲着一隻大金毛邊與自己在小園中挖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