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長久的沉默。戴維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和不和他一起幹,得看他們自己。雖然裡費爾有過授權,但是,在這樣的處境下,他們可以選擇不執行這樣的任務。何況,就算他們勉強同意,在執行過程中,一個小小藉口就足以令這樣的合作無法進行。
希爾曼向柯爾伸出手,柯爾明白他的意思,把女兒那幅畫拿了出來。希爾曼看過,給了弟比。並告訴弟比,這是艾麗絲畫的。卡拉給了戴維,戴維帶着它來找到了柯爾。希爾曼說這話的時候,柯爾擡頭看看希爾曼,希爾曼拍了拍柯爾的肩:“柯爾,和他幹吧。爲了安琪兒,爲了那所小房子。”
安琪兒是柯爾女兒艾麗絲的教名,這個名字是希爾曼給取的。在艾麗絲受洗的那天,希爾曼也專門趕來了,他看到艾麗絲的第一眼,驚呼出聲,“天哪,這是我的安琪兒。”說來也怪,艾麗絲聽到希爾曼的叫聲後,看着希爾曼笑了。這一來,希爾曼不僅堅持要給柯爾女兒取名,而且非要做艾麗絲的教父不可。
柯爾夫婦同意用安琪兒做艾麗絲的教名,但柯爾卻堅決拒絕了希爾曼做艾麗絲的教父。這使得希爾曼非常不痛快。他把柯爾拉到一旁,對柯爾說,“爲什麼我不能做他的教父?你是嫌我殺過人嗎。可是,你也殺過人,但你卻做了父親。”柯爾知道希爾曼誤會了他,但卻無從解釋,只好任由希爾曼咆哮。
柯爾夫人安娜看到了這一切,在沒人的時候,她責問柯爾,爲什麼?幹嘛那麼認真,希爾曼想做安琪兒的教父,你就讓他做吧。這也沒什麼不好。他是那麼喜歡艾麗絲。而且你都看到,艾麗絲兩樣喜歡他。
但是,柯爾態度堅決,不爲所動。
那天本來是個好日子,卻因爲這個鬧得大家都有些不愉快,而希爾曼更是提前走了。
這個誤會一直梗在柯爾和希爾曼之間,甚至有可能影響他們的合作。一度時間,柯爾有過請求裡費爾把希爾曼調離礁小組的想法,但考慮再三,終究沒有正式提出。一來是他們長期配合,希爾曼膽大心細,做事果決,柯爾敏銳周密,思維嚴謹,長期配合使他們形如一人,相得益彰。二來是長期處於充滿艱難險阻的情況下,處處危機,時時險遇,又使得他們他肝膽相照,不是手足勝似手足。也正因爲如此,希爾曼才那麼渴望做艾麗絲的教父。
這個誤會直到前不久才得以解開。柯爾小組幾乎已經陷入莫里茨的陷阱,在千鈞一髮之際得到警報後,柯爾命令希爾曼和他分開逃避追捕。這是在危急關頭下柯爾第一次要求分開逃生,以往,他們總是互相照應,同生共死,化解危難。柯爾對希爾曼說,“你如果活着,你纔有機會做艾麗絲的教父。”
柯爾這句話,希爾曼至此才恍然大悟,柯爾所以不同意希爾曼做女兒的教父,是因爲柯爾不想讓安琪兒同時失去兩個父親。希爾曼沒有再和柯爾爭執,分頭單獨逃命。
那位聯絡站負責人爲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他們從莫里茨既然合圍的天羅地網中的最後一絲縫隙中鑽了出去,消失在巴黎無邊的黑夜之中。再次見面的時候,希爾曼最想對柯爾說的一句話,我一定要爲安琪兒做點什麼。但是,但看到柯爾平靜如常的目光時,他什麼也沒說。
聽到希爾曼的話後,柯爾的目光轉向弟比。而涼絲絲說的卻是:
“既然莫里茨和你們倆都沒能把他幹掉,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聽到這樣的話,柯爾難得地一笑。然後轉向戴維:
“說吧,你準備怎麼做?”
“來此之前,我收集了有關費西教授的資料,並專程拜訪了戰前和教授關係密切的學界同仁和他的朋友。他的外祖母是猶太人,這就是說,他有四分之一的猶太血統。這一點,不僅費西的上司知道,蓋世太保也是知道的。最重要的是,費西教授是一位有良知的科學家,戰爭爆發前,費西教授曾親眼目睹了法西斯迫害猶太人的惡行。他也曾在一份著名科學家抗議歧視猶太人的聲明上籤過名。在這份聲明上簽名的還有愛因斯坦等人。這個聲明,曾經讓希特勒暴跳如雷。”
戴維說到這裡,稍稍做了停頓,看了看他的聽衆。顯然,柯爾和他的夥伴都很感興趣。
“請繼續。”柯爾說道。
“希特勒曾經發誓要把他們統統投入監獄。但是,費西對於德國的原子彈研製太重要了,爲了不引起希特勒對他的反感,並充分利用他,毫蘭特博士和德國科學部達成一致,他們說服了一些重要人物,把他和其它一些猶太科學家保護下來並委於重任。保證了德國的核武器研製始終走在世界的最前面。在我們遠遠落後於德國人的情況下,他對於我們就更重要。”
“等等,”弟比打斷了戴維,“你的意思不是把他幹掉?”
“當然不是。我來裡這裡的目的,是把費西教授弄出德國。”
“我明白了。你乾脆說把他弄到美國,美國是不是也在研究製造這種滅絕人類的武器?”說話的是希爾曼。
“現在我並不代表美國,你們也不代表英國。我們是盟國,是盟軍。我們一直在並肩作戰,在非洲戰場,我們把隆美爾逐出北非,在大西洋,我們共同讓鄧尼茨的狼羣葬身海底。戰場的局勢在改變,但是,如果希特勒擁有這種炸彈,一切都將沒有意義。我想除了英倫,他還會把它扔到紐約,華盛頓,對了,”說到這裡,戴維想起瑪格麗特說過,“還有莫斯科。所以我們得在希特勒之前。”戴維說到這裡,突然口氣一變:“不過,這都不是我們不能選擇幹掉費西的原因。”
希爾曼和弟比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轉而看着戴維。
“費西教授他不是軍人,他只一個平民。”
“可是,如果我們不能……”希爾曼本來想說的是,如果做不到把費西教授弄出去,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
“戴維是對的。”說話的是柯爾,“教授只是個平民。我們在任何時候都無權親手殺死一個平民。”
戴維很欣賞柯爾的這句話:“再說,把費西教授幹掉毫無意義。”
希爾曼:“爲什麼?”
戴維:“任何人都已經無法阻止這種武器的出現。事實上,當愛因斯坦E=mc2質能方程被科學家們認同後,原子彈就已經在科學家們的大腦裡被製造出來了。”
希爾曼和涼弟比同時看着柯爾,他們在等待着柯爾作出的決定。柯爾看了看他們,知道他的同伴的心意,他向他們點了點頭,然後轉向戴維:
“神父,”柯爾突然對戴維所用這個稱呼,是因爲在那句接頭暗語包含了裡費爾將軍的授權,指明瞭新派來的神父也就是他們的上司,“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的軍銜。”
戴維:“上校。”
柯爾向戴維行了一個軍禮:“英國軍情局六處中校歐·貝克向您報到。”在這樣一個時候,柯爾用這樣的身份更堅定地表明他的態度。
希爾曼:“英國軍情六處上尉馬丁·瓊斯向您報到。”
弟比:“英國軍情六處上尉裡格爾奧特·布朗向您報到。”
戴維一一舉手回了同樣的軍禮:“美國戰時服務局特別行動處戴維·亨利上校,非常榮幸和你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