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間的事情我沒什麼興趣。”
“也對,我竟然忘了我們的穆智人是做大事兒的,怎麼能勞煩你這樣的小事兒呢?只是我聽說七蓮之所以能當上神廟的掌殿祭司,全賴穆智人你說七蓮靈力過人,由她做掌司,能爲整個獒蠻族帶來福祉。沒了穆智人這番話,我想七蓮現在也跟我一樣還侍奉在大首領左右,對吧?所以我才猜,穆當你和七蓮的交情怕是很好的。”
穆當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實話實話,沒有偏幫之心,夫人是不是有點誤會了?”
若水輕嘆了一口氣,指尖繞着流蘇小穗道:“我是羨慕啊!我是真心羨慕七蓮。同爲祭司,也同樣被大首領佔有過,爲何她就能清清靜靜,舒舒服服地在神廟裡過日子,而我就得日復一日地伺候大首領呢?讓我更羨慕的是,能有一個男人爲她想得這麼周全,在她身邊爲她遮風擋雨。爲了不讓她成爲大首領的侍妾,連靈力過人這種騙神的謊話都能編得出來,你說,這個男人得多深情多癡情呢?怎叫我不羨慕呢?”
“夫人不怕我把這番話告訴大首領嗎?”
“你不會的,”若水轉身笑容滿面道,“因爲你我都是天涯淪落人,都有自己想保護的人,心情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我的心思是一場水漂,根本就是有始無終的,而穆當你的心思卻還系在那長生樹上,或許有待一日,能攀枝發芽,開出一朵小花。我是真心希望能有開花結果那一日,並無任何惡意,希望穆當你能明白。”
穆當露出一絲淡淡的冷笑,點點頭道:“夫人的意思我已經盡了了,但願夫人能如您自己說的那樣,把打了水漂的心思收起來,好好地侍奉大首領,好好地盡一個侍妾以及庶母該有的本分。”
“我會的,這也是我的心願。”
“那夫人真的就沒必要那麼擔心了,我對夫人也不會有惡意,只要七蓮還是神廟的祭司。”
“好,一言爲定。”若水笑容濃郁道。
穆當敷衍地笑了笑轉身走了,若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幾絲輕鬆的笑容。白果走過來問道:“夫人,還進去瞧嗎?奴婢聽見那邊的動靜,大首領他們好像來了。”
若水擡起頭,看着那門上新掛的匾額冷冷一笑道:“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玩過家家而已。人家是公主,今天想開個酒坊,明天說不定又想開個食店了,沒事兒,獒蠻族還耗得起,隨她玩吧!”
白果聽她這口氣像是有所不滿,有點茫然地問道:“夫人,您今天怎麼了?您不喜歡貝螺公主開這酒坊嗎?您不是還跟大首領誇她能幹嗎?”
若水收回目光,往回走道:“你覺得她能幹嗎?”
“這……”白果沒敢回答,因爲摸不清她主子今天刮的是哪陣風。她覺得自家主子往常都挺喜歡貝螺公主的,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居然對貝螺公主嘲諷了起來。
“是,她是挺能幹的,知道的事兒多,還弄出了這麼好看的一個園圃,甚至還開起了小酒坊,別人一看,是挺能幹的。可白果你想想,她來獒青谷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來了都快四五個月了,居然還沒跟獒戰成婚,你說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心思?”
“前陣子不是獒戰罰她在寨子外頭嗎?”
“前陣子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兒了?早過去了,可她還遲遲拖着不肯成婚,爲什麼啊?說到底還是瞧不起獒戰的。獒戰是大首領唯一的兒子,是我們獒蠻族未來的首領,她瞧不起獒戰,就是瞧不起我們獒蠻族,你說,我能不對她有想法嗎?”
白果點點頭道:“也是啊!聽您這麼說,倒真是那麼回事呢!貝螺公主來獒青谷也快五個月了,都還沒嫁給獒戰呢!真不知道她來獒青谷是來玩的還是來嫁人的!”
“你知道昨晚晚飯前她怎麼跟大首領說的嗎?大首領說讓她想想院子還需不需要重新修葺,她卻說,大婚的事情不急,她還沒認真學完獒蠻族祖先的生存方式,還沒有資格成爲一個獒蠻族人,要慢慢學,好好學,等學成了才能嫁給獒戰呢?哼!”若水嗤之以鼻道,“說得可真好聽!可說白了,就是不想嫁給獒戰!”
“那可真矯情了!獒戰有什麼不好?天底下有幾個男人能比得過獒戰的?她那麼不情願,是不是心裡早就有人了?”白果脫口而出。
若水腳步頓了一下,眼眸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嘴角浮起陰笑後,偏頭警告白果道:“別胡說,這種話是隨便能說的嗎?你哪隻眼睛瞧見人家貝螺公主心裡有人了?”
白果忙低頭道:“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敢再說了!”
“唉!”若水繼續往前走道,“就算她心裡有人,也應該在夷陵國吧?或是早相中了的男人,或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兒,那都該在夷陵國。她也只能想想罷了,還能怎麼着?”
“那可未必啊!”白果小聲道,“您沒聽寨子里人說嗎?她最近老愛往穆當那兒去,大晚上的還送飯送菜去,穆當哥穆當哥叫得那不知道有多親熱呢!”
“真的?”
“奴婢可不敢亂說,您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您瞧,”白果指着園圃裡道,“那兩人又湊一塊兒去了!這貝螺公主也算沒良心了,獒戰出去拼死拼活,她倒在家跟穆當玩得高興,這叫什麼話?”
若水擡眼望去,只見貝螺在園圃裡彎腰摘着刺梨子的花,穆當也在旁邊幫忙,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麼,貝螺那臉蛋兒笑得比手裡摘的粉花還要明豔。若水輕蔑地笑了笑,收回目光,往花架下走去了。
大首領和巴庸等人已經來了,正在說蠶室的事情。若水在大首領身邊跪坐下後,插嘴笑道:“說起蠶室,大首領還真該好好賞賞微凌夫人。她織出來的那絲緞子不比我在王宮裡見過的差,今年拿到邊市上保準一搶而空。”
獒拔含笑點頭道:“我也正說着這事兒呢!你說說,該賞微凌夫人什麼?”
若水瞟了微凌夫人一眼,掩嘴笑了笑道:“我怕我說出來,微凌夫人會打我嘴巴子呢!”
微凌夫人笑道:“我哪兒有那個膽兒?夫人只管說便是!”
“那我可真說了啊!依我看,賞金賞銀都不如賞夫人一個好夫君來得實在!大首領,您說呢?”
在場的人都呵呵地笑了起來。獒拔憐愛地拍了一下若水的手背,樂呵呵道:“也就你這張嘴敢說呢!怪不得怕人家微凌夫人賞你一嘴巴子,原來說的是這個。你既說了個開頭,是不是早就有下文了?倒是說說,你給微凌夫人是不是物色了什麼好夫君?”
微凌夫人略顯害羞地低頭道:“若水夫人快別打趣我了!我可沒那個心思的。我夫君才亡故一年,我怎好又再嫁人呢?”
凌姬夫人笑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的。亡者已去,生者還是得照舊過日子。夫人品行高潔,手藝了得,是該再配個如意郎君的。怕就怕,夫人眼光極高,若水妹妹替你相中的未必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那可未必呀!”嬋於夫人接過話冷諷道,“沒準微凌夫人早看上了,只是不好說罷了。哎呀,這可真是好事成雙呢!侄女兒新嫁了,做姑姑的也立馬跟着嫁了,布娜嫁了個族老的兒子,微凌夫人這麼能幹,說什麼也得嫁給族老才行啊!像九泉族老這樣德高望重的人,年紀又與微凌夫人相差無幾,我瞧着倒挺般配的!”
“還相差無幾?九泉族老六十一了,微凌夫人才四十出頭,這可算差了十萬八千里了吧,嬋於夫人?”若水笑盈盈地反駁道。
“那依你看,她該嫁個什麼樣兒的?”嬋於夫人不滿地瞥了若水一眼道,“你要這麼憐惜她這個人才,讓大首領收了她也行啊!”
“大首領收了那就是佔人便宜了,得微凌夫人自己心甘情願才行。我倒是真替她物色了一位,還記得花狐族的族老花常嗎?那可是花狐族最年輕的族老,與微凌夫人年歲又相當,當屬郎才女貌了。大首領,”若水撒嬌道,“您覺得呢?”
獒拔還未開口,微凌夫人立刻接過話道:“多謝若水夫人關心!說實話,我還真沒那個嫁人的心思。亡夫纔去了不久,若是着急嫁了,我心裡會愧疚不安的。”
獒拔道:“夫人其實不必如此介懷。你終究是個女人,再嫁也是常情,你亡夫不會如此看不開的。我倒是覺得若水提到的花常與你十分般配,你雖沒見過他,但他的名號你應該早有耳聞,那絕對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你嫁給他,那便是族老夫人了,誰還敢再欺負你?胡爾也得滾一邊去!那自然了,我絕不強求,一切聽憑夫人自己的意思。”
微凌夫人臉色微緊,擠出一絲笑容道:“多謝大首領擡愛!且容我斟酌兩天再跟若水夫人答覆吧!”
“好,不急,你慢慢思量。對了,貝螺那丫頭去哪兒了?我肚子都餓了,那丫頭是不打算給飯吃嗎?就弄點茶水就打發了?”
衆人都笑了起來。凌姬夫人笑道:“還在園圃裡忙活兒呢!說晌午那飯菜都是她精心準備的,保準您吃了就不想走了。”
“不走就不走,”獒拔呵呵笑道,“就留在她這兒,把寨子的事情都交給她和戰兒,我們躲這兒過幾天清淨的日子,那纔好呢!去,叫了那丫頭來,當真是餓了,幾碗茶水怎麼填得了肚子?”
隨後,小輩兒們都陸續回了花架下。晌午的正餐這才正式開始了。先上了四碟小菜,算是開胃了;跟着是四道硬菜,竹香烤魚,燴什錦,春筍砂鍋雞,秘香羊肚,稍後又是一道獒拔最愛的烤全羊;油膩的吃完了,又上一道五色米飯,一碟鮮花蜂蜜餅和一碟酸棗糕。
獒拔對那秘香羊肚很是喜歡,把面前一整個吃得是乾乾淨淨,最後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他一邊吃着鮮花蜂蜜餅一邊問貝螺道:“我說貝螺,這羊肚用的是什麼料?味道跟你之前送給你凌孃的又不同了。”
貝螺笑道:“那是我專爲這次茶會重新調配的,用來烹羊是最相得益彰了。”
“我也覺得好吃,”嬋於夫人的大嫂連連點頭道,“羊有羊味兒,卻不腥羶,吃起來是一股子異香在嘴裡鑽。別處我也沒吃過這樣的,不知道貝螺公主用的是什麼香料。”
“左右不過幾味香料配出來了,算是我的獨家秘方了,不好跟夫人說太多。如果夫人喜歡,您走的時候我可以送一些給您。”貝螺笑道。
“那可先謝謝了!只是我還想請教,這五色米飯是怎麼做出來的?黃色,紅色,紫色我倒也能染,只是不知道這黑色,打哪兒弄來的。”
“黑色是楓葉染的。楓葉是紅色,但淘煮過的楓葉汁兒是黑色的,最適合用來染米了。”
“原來如此!另外這鮮花蜂蜜餅香氣也挺特別的,我知道里頭擱了月季花瓣,卻不知道……”
“哎喲,大嫂,”嬋於夫人忍不住打斷了她大嫂的話笑道,“你又不是趕着要走,吃完飯再慢慢問嘛!瞧貝螺都忙了這麼一上午了,讓她把肚子填飽,下午再慢慢跟你聊。”
“是啊,夫人,”貝螺扒拉着五色飯道,“待會兒您想問什麼我都一一告訴您。我這會兒還真沒填飽肚子,得再吃幾口才行。”
“貝螺最近的胃口真好了不少啊!比起剛來的時候能多吃兩碗飯呢!臉色也紅潤了好些!”凌姬夫人笑道。
“不會是有了吧?”嬋於夫人忽然冒了一句。
貝螺猛地被嗆了一下,臉一下子就紅了!
“喲,真被我說中了?”嬋於夫人指着她那紅紅的小臉笑道,“真有了?”
“是嗎?”凌姬夫人也跟着緊張了起來,“貝螺你有了?”
貝螺忙喝了口水順了順,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說道:“哪兒跟哪兒啊?怎麼可能有了嘛,嬋於夫人?”
“怎麼不可能啊?是你自己沒在意吧?”
“沒有!沒有!我跟獒戰什麼都沒有的!怎麼可能會懷上孩子嘛!不可能的!”
“啊!”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貝螺握着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有些無辜地看着面前這些齊刷刷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問道:“怎……怎麼了?我……我好像沒說錯話吧?我說錯什麼了嗎?”
大家都表情各異地笑了起來,唯獨貝螺很茫然,低下頭去扒拉了一口飯心想:我沒說錯什麼啊!本來就是呀!我和獒戰都還沒那什麼,怎麼可能懷孩子呢?奇怪啊,真是一羣奇怪的人啊!爲什麼要那樣看着我呢?太奇怪了!
午飯之後,長輩們都撤了,回去睡午覺去了。貝螺忙着招呼素珠她們把東西收拾了,把桌椅板凳也收拾了,讓嬋於夫人派來的從人帶回去。安排好了之後,她又去了小酒坊。進了酒坊,走到蒸臺邊正要彎腰找東西的時候,忽然聽到蒸臺那邊傳來了兩個人的聲音。
“獒戰哥哥不行吧?”一個是紫丁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他不行?沒準是貝螺姐姐不願意呢?”另一個是娃娃的聲音。
“獒戰哥哥像是那種管貝螺姐姐願意不願意的人嗎?”紫丁十分肯定地說道。
“也對啊,獒戰哥哥那麼霸道,他想睡貝螺姐姐還會管貝螺姐姐願意不願意?”娃娃贊同道。
“所以啊,可能獒戰哥哥真的不行!貝螺姐姐來我們獒青谷多久了?從前獒戰哥哥討厭她就不用說了吧,可現在呢?獒戰哥哥不討厭她了,可爲什麼不睡她呢?睡自家媳婦,天經地義啊!”
“可能真是貝螺姐姐不願意呢?貝螺姐姐想等到成婚大典那天呢?姑娘家都是這麼想的!”
“獒戰哥哥會那麼講理嗎?”
“也許獒戰哥哥從來沒幹過那種事兒,他怕吧?”
“怎麼可能沒幹過?丘陵姐姐是死的嗎?丘陵姐姐跟了他那麼久,怎麼可能沒幹過?”
“難道獒戰哥哥真的不行?哦,我明白了!獒戰哥哥爲什麼要把丘陵姐姐送給安竹哥哥呢?可能就是因爲他不行吧?因爲不行,他又不想耽誤了丘陵姐姐一輩子,所以才忍痛割愛把丘陵姐姐送給安竹哥哥的!”
“對呀!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呢……”
“是個頭啊是!”貝螺的聲音忽然在這倆小丫頭頭頂上響起。倆小丫頭肩頭一抖,嚇得都不敢動了。貝螺從蒸臺上跳了下去,敲了敲她們倆的小腦袋道:“一個才十三,一個才十五,你們倆就聊起這些來了?你們倆可真夠當編劇的資格了啊!什麼橋段都能編出來啊!丘陵嫁給安竹是因爲獒戰不行?我的天,你們倆就看不見人家兩個是因爲相愛才成親的嗎?白生一對那麼漂亮的大眼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