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穆烈怎麼辦?”
“穆烈已經長大了,他也有他自己的媳婦兒子了,他不會寂寞難過的。”
“可是……你捨得獒蠻族嗎?”
“捨不得,”穆當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兒對我來說,意味着太多東西了。我自然是希望能和你在這裡長久相守下去,但事與願違,離開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相信,我的爹孃應該能明白這一點,不會怪我的。”
“那獒拔呢?”
“在離開之前,我會和他做個了斷。”
七蓮擡起身,凝着穆當輕輕搖頭道:“不,你不能去殺了獒拔,你殺了獒拔獒戰是不會放過你的,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殺了獒拔,你和獒戰就會是敵人,那讓穆烈怎麼處呢?獒戰是他多年的兄弟,他到時候站哪一邊都不是啊!”
“不僅僅是爲了你,也是爲了我自己,我和獒拔必須得有個了結。”穆當肅色道。
“算了,不要去殺獒拔了。既然你不肯讓我自己動手,那你也不要去殺他,我不想弄到最後你和穆烈都成爲了獒蠻族的敵人。”
“我原本就應該是。”
“是什麼?”
“是獒拔的敵人,”穆當伸出胳膊,繞着七蓮的腰肢拉近低聲道,“聽着,我現在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七蓮望進他眼裡問道。
“我是獒殿的兒子。”
“呃?”七蓮雙眸大張,眼裡全是閃閃的驚色。
“很意外吧?”穆當帶着淺淺的邪笑道,“是不是從來沒想過我並非穆烈的親哥哥?”
“是……真的?”七蓮愕然道。
“當然是真的,我騙過你嗎?你是這世上除了我之外,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從小就知道的?”
“不是,”穆當搖頭道,“我也是二十多歲的時候才知道,從當初那個替我親孃接生的女人口裡知道的。我親孃不是獒蠻族人,她也從來沒踏足過獒青谷,或者說在她還沒來得及踏足獒青谷之前就已經被瑞善害死了。我是獒殿交託給我爹的,我爹曾經是獒殿的忠士,自然會把我照顧得很好,所以從小到大我一點都不覺得我是抱養的。”
“你娘是被瑞善害死的?”
穆當輕嘆了一口氣道:“都過去了,瑞善也死了,再說也沒什麼意義了。眼下我只有一個心願未了,那就是殺了獒拔,替你還有我生父報仇。”
“我明白了,”七蓮不住地點頭道,“原來你是獒殿的兒子,照這麼說來,如果獒殿還在,你應該纔是獒蠻族的王子纔對。你一直不肯對獒拔動手,真的是顧忌整個獒蠻族,不想獒拔一死,讓整個獒蠻族陷入內亂之中。你是在替你生父獒殿守護着整個獒蠻族,對不對?”
“說不上守護,”穆當目光溫和地看着她道,“只是想盡我所能不讓獒蠻族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而已。離開獒蠻族之後,我唯一想守護的就是你了。”
“對不起……”
“別這麼說,”穆當打斷她的話道,“沒能保護好你,讓你落入了獒拔手裡,是我對不起你纔是。你耐心些,再等上一段日子,等我安排好一切,我們就可以離開獒青谷了。”
“離開獒青谷之後,我們去哪兒?”
“我已經看好了一個地方,比百刀族現在的族地更好,土地更肥沃,去了那兒,我們可以開出一片新天地來。到了那兒,我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一起,生很多孩子了……”穆當說着溫柔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灼熱,無語凝視了兩秒後,將脣緩緩地靠了過去……
這原本該是一場洞房的,此時卻沒有一樣可以襯托的紅色,唯有他們身下那張惺紅色地毯爲這房間增添了一點點紅色。地毯上繡着一朵朵美麗沉靜的百合花,花瓣半綻,含羞吐蕊,彷彿是那美麗的少女還羞於向自己心愛的人展露一切……
這就是穆當臉色看上去竟有些紅潤的緣故,或許是累的,又或許是剛纔那場美好還有餘溫未散去。穆當回到*上時,還意猶未盡地回味着。他的芙兒終究還是他的了。只是要徹底地讓兩人抽身離開,這得需要一些時間和一點點時機。
穆當想着想着便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起*時,翁瞳舒已經備好了早飯,只是不見穆烈兩口子,便問了一句:“穆烈昨晚又喝到哪個時辰纔回來?”
翁瞳舒替他舀粥道:“昨晚壓根兒就沒回來。”
“沒回來?是醉在安竹家了嗎?”
“是呢!”
“蜀葵也沒回來?”
“沒有,都在安竹家,聽安大娘說,連獒戰和貝螺公主都沒回去,都在安竹家打擠呢!想必昨晚鬧得高興,都不願意回去了。”
穆當笑了笑:“當真是年輕人,鬧的勁頭兒就是足。”
翁瞳舒瞟了他一眼問道:“師兄難道老了不成?你說話總是這麼一股子老氣橫秋的味道,本來才三十歲,卻愛裝出六十歲的腔調來,還說別人年輕,你不也很年輕嗎?”
“三十歲乃而立之年,早不年輕了。”穆當笑道。
“那師兄……就打算這麼過下去嗎?”翁瞳舒問出這話時,臉頰微微泛了一點點紅色,緊接着又用略略急促的語氣解釋道,“我是說,你都而立之年了,當成家立業了。若是有心儀的女子,該娶了進門,省得耽擱了別人。”
“我會的。”穆當語氣輕鬆地回答道。
翁瞳舒心裡咯噔了一下,猶豫了片刻後問道:“這麼說來……師兄心裡的確是有人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幸,能入得了師兄的法眼?”
穆當擡起頭,看着她溫和地笑了笑道:“你師兄這樣的人天下多了去了,有什麼有幸沒幸的?恰巧在那個時候遇見了對的人,也就是那麼大回事而已。你往後也會遇上那個讓你覺得對的人,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會嗎?”翁瞳舒臉色微微發白道,“可能……已經遇上了,只是別人已經心有所屬了……”
“或許,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對的人呢?”
“或許吧……”翁瞳舒勉強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雞蛋磕了兩下道,“那師兄打算什麼時候娶那位姑娘過門?我留在這兒會不會太打擾了?”
“你想多了,你是我師妹,也算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妹妹了,怎麼會打擾?你是一家人,不會打擾的。行了,”穆當一口氣喝完粥,放下碗道,“我得去安竹家瞧瞧穆烈兩口子了,不太像個話,帶着媳婦兒去打擠,這小子還是沒長大,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穆當起身出了廳門,走到院門口時,他又停下來轉身往門口看了一眼。他知道翁瞳舒一定在難過,但該說的話始終都是要說出來了,即便難過也是一時的,往後自己這個師妹一定會找到更好的。
且說昨晚安竹家好*的熱鬧,貝螺和蜀葵這兩個孕婦都鬧到子夜之後纔去睡覺。若不是獒戰和穆烈趕她們倆,肯定會玩到更晚。天亮後,獒戰兩口子回了家,正好趕上在獒拔那兒吃早飯。獒拔難免不會數落獒戰兩句,說他自己在外面玩就好了,還把懷了孕的媳婦也帶去,不像個話。
獒戰卻不以爲然道:“又不是別家,都玩得高興懶得回來了嘛!”
獒拔指了指貝螺那微微凸起的肚子道:“知道她是個孕婦,你還讓她玩那麼晚,一點都沒個做爹的架勢啊!我可真擔心了,往後你應付不應付得了她肚子裡那個小的啊?都快當爹了,好歹拿出個沉穩的架勢出來啊!”
“您老就別擔心那麼多了,”獒戰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肩道,“哎喲,肩有點酸,回去再補個覺……”
“等一下,”獒拔叫住了他,“正好你們來了,有個事兒要跟你們說說。我之前已經你提過了,就是關於我再娶側姬的事情。”
貝螺從碗裡擡起頭來,故作不知地問了一句:“爹,您打算再娶了?”
獒拔道:“我是這麼想的,貝螺你眼下懷着孩子,不宜太操勞,而凌姬呢,又病怏怏的,這院子眼看就快沒人管了,所以我打算先娶個側姬回來幫你料理着,以後還是會交還給你的。”
“爹可真細心!”貝螺轉頭衝獒戰盯了一眼,笑道,“瞧吧,還說爹跟你一樣是個粗枝大葉的漢子,我看爹比你細心多了!見我懷孕受累了,特意娶個側姬回來幫我料理家事,上哪兒找這麼好的爹?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入贅的,我纔是爹親生的呢!”
獒拔聽了這話,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指着貝螺道:“我就喜歡你這小嘴,說話一句比一句中聽!你能明白爹的心思,爹再高興不過了,放心,等你生完孩子養好身子了,這主母之權還是得交還給你的。”
貝螺笑道:“爹,不急,反正獒戰都沒當首領,我掌着主母之權也說不過去。等新小娘進門了,就請她代勞,我呢,就安心地伺候我肚子裡這個和您這喜歡吃乾醋的大兒子好了。對了,爹,您打算娶誰家姑娘啊?看好了?”
獒拔道:“信忠家的二女兒薄寧,貝螺你覺得如何?”
“哦,”貝螺故作一副剛剛纔知道的樣子,點頭道,“是那位小姐啊!爹,這我不好說,您喜歡就好,是您娶媳婦呢,總歸得娶個您看得順眼的吧!”
話音剛落,獒戰忽然冒了一句:“不行!”
“怎麼不行了?”貝螺轉臉問獒戰道。
獒戰丟開筷子,臉色不爽地對他爹道:“您娶誰我都沒話說,就是信忠家的不行!我看不順眼,沒別的理由!”
貝螺拍了他胳膊一下笑道:“這還奇了怪了!爹娶媳婦,你看不順眼就不行,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爹能看順眼不就行了嗎?”
獒戰端起茶碗扭臉道:“反正信忠家的就是不行!”
“爲什麼啊?”獒拔問道。
“爹,您老實說,那晚跟您漏風的人是不是信忠?”獒戰轉臉來道,“我要沒猜錯,就是那信忠吧!他什麼意思啊?管事兒就管上我們家裡來了,凌娘怎麼樣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憑什麼來摻合?”
獒拔點點頭道:“是,那晚跟我漏風的的確是信忠,可是戰兒,你該知道我娶薄寧不單單是爲了給貝螺減輕擔子。”
“我明白,您是爲了拉攏信忠是吧?可是我早先就說過了,誰要對凌娘起歹心,我獒戰絕對不會答應的。那信忠爲什麼要向您告密,不就想除掉凌娘,讓他女兒嫁過來當主母嗎?用心太明顯了!”獒戰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幾下,氣憤道,“我要真讓他女兒就這麼嫁過來,我獒戰還算凌娘帶大的嗎?不行!您娶誰都行,就是信忠家的不行!”
獒拔有些無奈道:“戰兒,既然你都看明白了信忠的居心,難道你還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女兒嫁過來欺負你凌娘嗎?有你在,這院子裡誰敢欺負你凌娘去?就是我這做爹的也得看你三分臉色啊!實話告訴你,昨晚我已經跟信忠提了。”
“呵!”獒戰抖肩冷笑了一聲道,“您都跟人家提了?合着這會兒只是來告訴我們一聲是吧?行,隨您便,反正我丟一句話在這兒,他信忠家要是敢打凌孃的主意的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說罷,他起身拂袖而去。
貝螺起身想去追他,卻被獒拔叫住了,貝螺坐回來說道:“爹,我會再勸勸他的,您別放在心上。”
獒拔無奈地笑了笑道:“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還不瞭解嗎?脾氣一上來,誰也勸不了的。由着他去吧,過幾天就好了。”
“您放心,娶薄寧小姐這事兒我會替您打點得妥妥的。您和信忠族老定下日子了嗎?是不是該先拿八字去合合?”
“唉!”獒拔看了一眼貝螺,嘆氣道,“看着你,我還真想有個女兒了。”
“我本來就是爹的女兒,不是嗎?”貝螺笑道。
“對,你本來就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老糊塗了還說這種話?”
“您是想大姐姐了吧?”
“唉!”獒拔又嘆了一口氣,悻悻地喝了一口酒道,“說起我們家獒沐,那真是天不饒情啊!那麼小的年紀就去了,每每想起都是我心頭的一陣痛呢!”
“想必大姐姐已經投身到好人家去了,您也不必太難過了。日後娶了新小娘,讓她給您多生幾個女兒,那不就熱鬧了嗎?其實有了新小娘,爹您身邊也有個人照顧了,我和獒戰也會放心許多。您說您堂堂一個獒蠻族的首領,身邊怎麼能沒個伺候的女人呢?擱在家裡,帶出門去,那都是您的臉面呢!”
“還是你明白事理,不像那戰兒,動不動就給我臉色看,真是被我慣壞了。來,貝螺,”獒拔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竹牌,遞給貝螺道,“這是薄寧的八字,你先拿去找七蓮合合。”
貝螺接過來道:“好,我下午就去。”
陪着獒拔吃完早飯後,貝螺揣着那竹牌回了房間。獒戰還沒睡回籠覺,靠在枕上翻看着手裡的竹簡,見她笑容輕鬆地回來了,忙問道:“成了?”
貝螺坐過去,從袖子裡掏出了那張竹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有那麼容易嗎?得要爹不起疑心,又要爹自己主動放棄娶薄寧,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呢,今天你的表現值得加分,簡直很有影帝的做派啊!來,賞你一個!”說着她抱着獒戰的腦袋狠狠地親了一口。
“那這個黑白臉要唱到什麼時候去了啊?”獒戰用手指戳了戳她道,“還有,爲什麼我要唱黑臉,你卻唱白臉呢?”
貝螺把臉湊過去,貼着他的臉眨眨眼睛道:“事實擺在眼前啊!瞧瞧,誰臉白誰臉黑?我當然應該唱白臉啊!”
獒戰騰出兩隻手來,捏着她那兩個小白臉肉嘟嘟笑道:“長得白原來還有這個好處呢?仔細瞧瞧,我媳婦長得還真是夠白的,比那野豬身上的白肉還白呢!”
“罵人呢!”
“不是,忽然想吃口肉了……”
“少來!”貝螺拍開了他的手,支起身子道,“說正經事兒要緊,別想那些歪七八糟的事情。”
“好,你說吧,接下來要怎麼做?”
“爹已經把薄寧的八字給我了,我肯定是要拿到七蓮跟前去走一趟的。七蓮和信忠家大概早說好了,就算不合也會說合,照這樣下去,離薄寧嫁過來的日子就不遠了,爲了捍衛凌娘主母的位置,我們就得耍點小心眼。”
“什麼小心眼?”
貝螺趴到獒戰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一通,獒戰略顯質疑的神色問道:“行嗎?”貝螺拍拍心口道:“我試過無數回了!保證管用!別忘了我可是學植物的,這簡直是小兒科啦!你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