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裡,獒戰等人都在思量對策時,吳邑的閣樓上不時地傳出了爽朗的笑聲。吳邑和莫無這兩兄弟正在爲今天所發生的事情開懷暢飲呢若水執勺在旁,默默地爲這二人添着酒水,嘴角也掛着淡淡的笑意。
今早消息一傳出,若水就知道她的佈局已經成功了。如今,整個金都都在盛傳着,夷陵國來的貝螺公主掌摑羞辱了尚未嫁進獒家大門的勝君公主,勝君公主不堪受辱,留下遺書跳河了。若非偷聽到燕勝君那番話,這麼絕好的點子恐怕光憑腦袋也想不出來的。
如今這形勢頗讓她十分開心,一來燕勝君嫁不了獒戰了,二來也讓金貝螺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雖然她知道,她那莫無主上到最後肯定是會幫金貝螺的,但一想到金貝螺那急於爭辯又窘迫不堪的臉,她心裡就分外得勁兒。
“若水”吳邑端着酒樽喊了一聲。
“在呢”若水從沉思中回過了神,從大青銅酒樽裡舀起一勺香醇美酒送到了吳邑的方樽裡。
“這事兒辦得好辦得極好啊”吳邑誇讚她道,“不愧是莫無出來的人,到底也有些斤兩的來,乾了這杯”
若水放下酒勺,雙手接過方樽笑道:“多謝吳家主上賜酒奴婢也沒做什麼大事兒,不過是爲兩位主上略盡綿力而已。”說罷一飲而盡,然後又將方樽盛滿,送回了吳邑手裡。
吳邑斜靠在軟枕上,面帶酒紅地拍了一下膝蓋道:“那你說說,接下來你還有什麼高招啊”
若水答道:“也談不上什麼高招,奴婢只是覺得一動不如一靜,且看看獒戰那些人會如何應對這事,然後再做打算。”
“聰明”吳邑點頭笑道。
“主上,”左向匆匆走上閣樓,彎腰在吳邑耳邊說道,“諸項大公子領着一位客人來了。”
“趕快請上來”
若水退下,左向領着諸項與另外一位身形魁梧的男人上了閣樓。賓主見禮,分次坐好後,諸項向莫無二人介紹道:“這位便是我跟你們提過的,打從北邊來的突兀額將軍。”
莫無拱手禮道:“久聞狄戎國突兀額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的看將軍這面相便知,將來並有一番大作爲,絕非屈居人下之輩”
這叫突兀額的男人回禮道:“崖主的大名我也略有所聞,你所領的天月崖在江湖上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幸會了”
“這位是吳邑兄弟,”諸項又爲突兀額介紹道,“在蛟河寨富甲一方,有他爲我們後方儲備軍師,我們必能萬事無憂”
突兀額又與吳邑見了禮,然後感觸道:“說來狼狽,我狄戎國內亂,諸王爭戰不休,毫不憐惜族人生靈,我實在厭惡了那樣一個地方,這才輾轉南下,來到你們巴陵國以求投契之人,沒想到還真讓我遇上了有三位這麼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也算沒白跑這一趟了。”
“將軍有大才,何必非得屈居那狄戎諸王之下來我們南疆,有諸大將軍賞識,又有我們這些朋友相助,他日封疆拜王那是遲早的事兒”莫無淺笑道,“將軍就安心在此,不必回你那狄戎國了。”
“過獎了過獎了”突兀額拱手笑道。
僕婢將酒菜重新擺過退下後,項諸先敬了突兀額一杯,然後說道:“南疆又稱百族之地,散居由來已久,各族落之間時不時也會爲了一點點小事開戰,倘若能找個有魄力的人來主持大局,一統南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只是這南疆地面上有幾塊難啃的骨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看着就是礙眼。”
“哦項老弟說的是什麼人呢”突兀額問道。
“再往南有兩個族落,一個花狐,一個獒蠻,這兩個族落野蠻粗俗,嗜血成狂,偏偏又居於要塞之地,仿如在喉嚨處卡了兩塊骨頭似的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突兀兄你說煩人不煩人”
“聽項老弟的口氣,這二族似乎有些本事啊”
諸項不屑道:“大本事沒有,就是腦子簡單,粗俗無禮,只懂殺殺殺,一點都不跟你講理。前些日子,他們突襲了水元族,我爹原本想打算帶兵剿滅的,可惜啊,我們那個王上聽信了仇狄的話,要幹什麼偃旗息鼓修身養息的破事兒,白白地丟了一個大好的戰機吶這倒也罷了,最近仇狄又弄出了一個聯姻,讓獒蠻族的那位王子與他的義妹聯姻,徹底地斷了我爹想要出征的路,你說氣人不氣人”
突兀額皺眉道:“這個仇狄是幫着獒蠻花狐的嗎”
諸項冷笑道:“他幫什麼獒蠻花狐說到底,他就是想打壓我們諸家,廣佈他的門徒。戰場上他不行,就只會在王上耳邊出些餿主意,偏偏我們那王上年輕不懂事兒,只知道摟着姬妾整日在宮中玩樂,哪兒管什麼天下大事啊所以,我爹的心也灰了,也不跟他唧唧歪歪什麼出征的事兒了。”
突兀額道:“像這種不堪大任的人留着做什麼要擱在我們狄戎國,沒用的人早滾一邊去了諸大將軍抱負遠大,英勇善戰,將來絕對能夠一統南疆的。”
諸項拱手謙讓道:“突兀兄過獎了,一切都還得有賴於突兀兄以及莫無崖主吳兄弟相助啊若是能助我們諸家登頂,日後的榮華尊位那是享之不盡的對了,莫無崖主,你今天可聽說了城內一件大事”
莫無抿了口酒,淺笑道:“是勝君公主跳河之事嗎”
諸項笑米米地連連點頭道:“正是呀你也聽說了呵呵呵這事兒一出,真叫我心頭大快啊沒了燕勝君,獒戰還能跟誰聯姻,那聯姻之事不就泡湯了嗎再說了,今天我進宮去見王上時,王上可生氣了。”
“哦說來聽聽”莫無忙道。
“我上午那陣子趕到宮裡,原本是想把這事兒告訴王上的,沒想到啊,有人比我還快了一步呢”
“誰啊”
“秦貞王啊王上聽說勝君公主是因爲被金貝螺掌摑受辱才一時想不開跳河自盡的,立馬就不高興了哎呀呀,那個金貝螺也太自以爲是了,也不瞧瞧這兒是誰的地兒,居然還敢那麼囂張所以啊,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一妒忌起來什麼分寸都沒了“
“那王上打算怎麼處置這事兒”
“王上說了,先行打撈燕勝君的遺體,明天再傳金貝螺進宮問話。我看這回那個獒戰還怎麼護着他女人,哼那兩個還真是一對兒男人囂張,女人也囂張,真真叫人看不順眼罷了,不提他們兩個,來,我們喝酒”
四人暢飲至深夜,諸項與突兀額大醉,因此都未回府。直翌日清晨,酣睡中的諸項忽然被僕從搖醒,宿醉中的他不禁惱怒了起來,一掌掀開僕從喝道:“誰給你這麼大膽兒的滾一邊去”
“少主少主不好了”那僕從聲音抖得像錄音機沒電似的。
“什麼不好你娘死了”
“不是小的的娘,是是是突兀額大將軍”
“什麼”諸項頓時什麼酒都醒了他掀開被子,從上跳下,目瞪口呆地問道:“你再說一遍,誰死了”
那僕從神色慌張道:“是是突兀額大將軍”
諸項驚得頭頂上的長髮都快豎直了,一手撩開了那僕從,直奔隔壁突兀額歇息的房間。剛奔到房門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便撲鼻而來他頓時捂胸作嘔了一番,然後幾步跑到突兀額邊,掀開帳簾一看,頓時嚇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已經凝結成塊的血污中
原來原來那突兀額被人割了喉,連腦袋都搬家了
諸項這個膽小的貴親少主哪裡見過這樣慘烈的死相,直接嚇得渾身哆嗦了起來,攤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勁兒都沒有了。聞訊趕來的莫無飛奔進來查看了一眼,也是面色全無,轉頭喝問道:“是誰先發現的”
剛纔去叫諸項那個僕從小跑着進來稟道:“是小的今早小的路過這房門口,發現有兩條狗湊在門前,小的有些納悶,近前本想趕走那兩隻小狗,省得它們打擾了大將軍歇息,哪知道哪知道小的一走到門邊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這才推開門一看,邊盡是鮮血”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諸項嚇得像個孩子似的慌亂,一把抓住了莫無的胳膊顫聲道,“怎麼會連頭都沒有了誰幹的誰幹的”
莫無此刻也在心裡問着這個問題
這兒是吳邑的宅子,守衛一直很森嚴,並且,打上回獒戰夥同奇魂進宅來劫走了姐姐獒沐後,吳邑又增派了人手,別說普通人,就算是江湖高手也未必能安然地進來,更何況,還割下了突兀額的頭顱安靜地離開了,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