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螺剛轉頭想回話,溜溜呀地尖叫了一聲,扭頭就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小徑另一頭,逃得比兔子還快,把貝螺和彌年看得一愣一愣的。彌年有點茫然,指着溜溜的背影問道:“嫂子,她怎麼了?我嚇到她了?”
“哈哈哈哈……”貝螺笑得彎下了腰去。
“嫂子你……”
“沒什麼!沒什麼!”貝螺忙又起身擺手道,“那丫頭是那樣的,小姑娘嘛,見着彌年你這麼玉樹臨風的肯定會嚇得躲起來啦!哎,說實話,彌年你定親沒有啊?”
彌年搖頭道:“沒有。”
“那有喜歡的人沒有?”
彌年還是搖了搖頭,帶着一絲無奈的笑容道:“嫂子是知道我家那些事兒的,我怎麼好再拖個人下水呢?男女之事我從未考慮過,只想侍奉父母到老罷了。”
“難道你還想孤獨終老嗎?”
“那也總好過連累的別家姑娘,最後不得善終吧!”
“彌年……”貝螺忽然有點點心疼這個弟弟了。
“沒事兒,嫂子,”彌年衝貝螺淺淺一笑道,“我就是想問問獒賜上哪兒去了?”
“獒賜應該在他院子裡,我讓個使女帶你去吧!”
晚上,花夫人親手做了些好菜,將彌年和蓴兒都請了過來,單獨吃了一頓晚飯。花莽不在其中,一是對於彌年和蓴兒,他始終有些牴觸,其次他將獒戰叫到了自己的書房內,另外開了一桌宴席,單獨商量起事情來了。
但今晚這場接風酒有沒有花莽都是其次的,關鍵是得有溜溜。從溜溜一坐下來,花夫人就發現了一件十分怪異的事情,那就是她這個打從孃胎裡出來就瘋瘋癲癲的丫頭居然還會害羞了。今晚她的表現可算誇張之中的誇張,不鬧不嚷,甚至連大聲說話都沒有,只是靜靜地坐在貝螺身邊,捧着碗,帶着嬌羞一口一口,不對,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挑着碗裡的飯。
花夫人心裡那叫一個哎喲啊!原來自家這搗蛋鬼不是不懂羞澀矜持,關鍵是從前都沒碰上對的人呀!再順着她的目光瞟去,目標人物再明確不過了,正是彌年吶!
說實話,想當初花夫人也暗戀過葉衍水的。那時候,葉衍水是水元族的小神童,打小就很聰明,寨子裡偷偷喜歡他的姑娘不在少數,花夫人也是其中之一。只不過當她發現堂妹水玉與葉衍水好上了之後,她便斷了念頭。她沒想到的是,自家丫頭的眼光跟她是一般地好,居然就相中葉衍水的兒子了,這可不就叫緣分嗎?
不過,她轉念一想,又覺得頗爲沮喪。彌年是葉衍水的兒子,會不會被獒拔所殺還不知道,就算不會,以莽哥和獒拔的交情,莽哥也不會把溜溜嫁給彌年的。一想到這兒,她不禁輕嘆了一口氣。
“娘您怎麼了?嘆什麼氣兒啊?”坐在身邊的花墨奇怪地看了花夫人一眼。
花夫人抽回神來,擡眼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這對兄妹,有些感觸道:“看見他們倆,彷彿就看見了葉衍水和水玉當年坐在我對面的模樣,忽然想起從前的事情,有些感嘆罷了。”
“娘是擔心您老了不成?沒有,娘您始終貌美如花呢!”
花墨一句話將大家都逗笑了。花夫人心疼地捏了捏花墨的耳朵笑道:“連娘都要取笑,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回頭還是得讓你爹派你幾宗正事兒乾乾,省得整天在家裡白吃米飯,還盡給你哥哥添亂。”
“我可沒白吃米飯,我有幹活兒的,娘!喏,那個——”花墨衝一直悶不吭聲的溜溜道,“那個纔是白吃米飯不幹活兒的人。娘,您得想法子早點把她嫁出去,給家裡省幾碗大白米纔是!”
“二哥,你說什麼呢?”溜溜聲音輕細,眼眸裡閃着嗖嗖鏢光問道。
“哎喲,溜溜啊,你今晚怎麼回事啊?嗓子痛嗎?怎麼說話跟正兒八經的公主似的,你向來不是這樣啊!”花墨故意逗她道。
溜溜面含淺笑,暗磨小狐狸尖尖牙道:“沒呢,人家說話本來就是這樣的啊!二哥,你真的應該替大哥分擔點正經事兒了,不要成天老是抱着你那兩個姬妾玩樂,不好,玩多會了傷身的。”
花墨臉色一窘,立刻瞟了一眼蓴兒的反應,辯解道:“我哪兒有成天抱着姬妾玩樂?我幹正經事兒的時候你都在到處搗蛋呢!還好意思訓我?趕緊讓爹孃收拾點嫁妝,隨便找個身體康健的男人嫁了吧!”
“嫁人能那麼隨便嗎?二哥,你以爲我跟你一樣娶姬妾都很順便的嗎?”
“喂,花溜溜……”
“夠了,”花夫人笑着打斷了他們兄妹倆的話道,“怎麼說着說着又吵起來了?也不怕彌年和蓴兒笑話你們?多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上桌就開始吵架呢?彌年,你可別見笑,你這妹妹和哥哥就是這樣的,嘴碎,還吵吵。”
彌年拿起酒壺,爲花夫人添了半碗酒,笑得溫和如玉道:“我倒是想找個能我吵架的,卻一直都沒能如願。蓴兒性子夠沉,跟她是吵不起來的,頂多就是賭賭氣罷了。”
“是嗎?”溜溜帶着她那花式腔調略略興奮地問道。
“嗯,”彌年點點頭道,“我和蓴兒也有想法不同的時候,特別是我們倆單獨出門的時候,她要往東我要往西,一爭起來誰都不想讓步。”
“那最後你們是怎麼解決的?”貝螺好奇地問道。
彌年笑了笑道:“我總歸是哥哥,怎麼能跟她當真置氣呢?講足了道理不肯聽,也只能由着她了。”
“哎喲!這才真是個好哥哥的樣兒啊!”花夫人又感觸道,“不愧是你爹教養出來的,脾氣就好,也很有耐心,哪兒像我們家花墨啊,跟他妹妹說話不到三句就開始吵架,攔都攔不住的。”
花墨瞥了一眼溜溜道:“她跟哪個哥哥說話不吵架的啊?跟獒賜說話不也一樣嗎?對不對,獒賜?”
獒賜停下筷子,一臉正經道:“我跟她說話那就不叫吵架了,那叫開罵。臭蝸牛死蝸牛爛蝸牛王八蛋蝸牛,劈里啪啦地就冒出來了,跟地底下的泉水按不住要往上冒似的。”
“哈哈哈哈……”一桌子人笑得東倒西歪。
溜溜整張臉都青了,使勁地瞪了獒賜一眼,好像在責怪他爲什麼要壞了溜溜公主美好而淑女的形象似的。獒賜抖着濃眉得意地笑了笑,晃了晃腦袋繼續低頭吃了起來。
死蝸牛,回頭再找你算賬!
散席後,幾個孩子都各自回去了。獒賜陪着貝螺蓴兒走回了她們院子後,正打算回去時,屁股後面忽然就捱了一腳,生疼生疼!他吃痛地叫了一聲,扶着旁邊一棵柳樹站穩了,頭也不回地喊了一句:“花溜溜你有病啊?”
“知道是你溜溜公主啊?”果然是溜溜。
“還用問嗎?”獒賜轉過身來靠在樹幹上,用手扶着纔剛剛好的屁股道,“就算是腦子有毛病的人都知道是你乾的。怎麼了?不服氣來報復了啊?就你這小胳膊小腿兒的能打得過我嗎?”
“你!”溜溜用手裡那根馬尾草指着獒賜氣呼呼地說道,“少跟我得意,也少在別人面前說我壞話,知道嗎?告訴你,這兒可是花狐族,你最好別太自以爲是了,當心哪天滾到糞坑裡去了都不知道呢!”
獒賜抖肩笑了笑:“別人?是彌年吧?”
溜溜臉微紅:“什麼……彌年?彌年也好,其他人也好,總之不許你在別人面前詆譭我溜溜公主!”
“原來你喜歡彌年這樣的啊!”獒賜一臉賊笑道,“那可怎麼好呢?彌年跟我說過他這輩子不打算娶妻生子的,你是不是也要陪着他孤獨終老呢?”
“什麼?爲什麼呀?”溜溜不解地問道。
“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不是咒你,你跟彌年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不可能?”溜溜叉腰問道。
“要問爲什麼,那就得回去問你爹了。你問問你爹,會不會把你嫁給葉衍水的兒子。”
“是因爲……因爲獒拔伯伯嗎?”溜溜是知道他們上一輩那些恩怨的,獒拔伯伯恨極了葉衍水,還下了追殺令,誰得葉衍水的人頭,以一個族落爲答謝。
“原來你也知道啊!對,就是因爲我大伯,我大伯恨極了葉衍水,而你爹又是我大伯的生死之交,試問他怎麼可能再跟葉衍水結親?那不就背叛了我大伯了嗎?所以啊,”獒賜幸災樂禍地笑了笑道,“你跟彌年,沒戲!回去洗洗睡吧,溜溜公主!”
獒賜說完就一瘸一拐地走了。溜溜嘟着嘴巴盯了他背影兩眼,扭頭跑回去找她娘了。花夫人正在房裡,因爲高興多喝了兩杯頭有些發暈,便靠在枕上養起了神。溜溜推門進去後,跑到她身邊晃了兩下喊道:“娘!娘!您醒醒!您先醒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