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施到了大門口,獒拔的兩個護衛立刻下馬,上前向貝螺和溜溜拱手行禮。貝螺正要開口,車簾忽然被打了起來,裡面探出兩隻小腦袋:“娘!”
“大小王?”貝螺當即愣了。
只見兩個動作靈敏的小傢伙不等護衛來抱,便一前一後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飛奔着撲向了貝螺。貝螺甚是驚喜,忙彎腰張臂,將兩個兒子摟在了懷裡。
“你們怎麼來了?”貝螺低頭笑問道。
“是爺爺帶我們來的!”獒麟仰頭一臉燦爛的笑容道。
“露珠兒呢?”
“露珠兒腿太短了,走不了這麼遠的路,爺爺留她在家裡了!”獒炎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貝螺緩緩擡起頭,只見她公公面色輕鬆地端坐在馬車裡,看上去也挺慈眉善目的,但她隱約覺得這張慈愛的面龐下藏着別樣的玄機。
獒戰和花莽一家子很快迎了出來。獒拔在衆人簇擁下被擡到了花莽的書房內。閒聊了一會兒後,其他人退下,只剩得花莽和獒戰二人。
直到此時,獒拔那臉色才漸漸深沉了起來。他斜靠在手邊軟枕上,右手轉着茶碗道:“你們兩個,一個是我兄弟,一個是我兒子,你們當真要如此對待我嗎?”
花莽忙道:“大哥,是我有失考慮,不該瞞你……”
話未完,獒拔擡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是不會背叛我的,是戰兒吧?是戰兒讓你不要告訴我的對不對?”
花莽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獒戰,遞了眼色道:“獒戰,你自己跟你爹說吧!”
“是,”獒戰表情沉斂道,“是我不讓花莽叔叔說的。”
獒拔挪動了一下他那暗得發黑的眼珠瞟了瞟獒戰,問道:“你是打算一輩子不告訴我還是暫時不告訴我?”
獒戰垂着眼眉,捏着手指關節道:“現在您都知道了,我之前有什麼打算重要嗎?”
“哼!”獒拔收回目光,失望地搖了搖頭道,“你是我兒子,親兒子啊,戰兒!你理應比別人更清楚你爹想要的是什麼,可你知道了卻偏偏不告訴我,還存心想隱瞞。爹能問問你嗎?是不是這些年過去了那女人帶給我們父子的傷痛和恥辱都已經被你淡忘了?”
“我沒有忘。”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在同情憐憫那個女人和她的賊夫嗎?同情那個將你親生母親竊走的無恥男人?”獒拔轉過臉來質問道。
獒戰垂頭沉默了。
屋子裡忽然靜了下來,三個人各自低頭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獒拔開口道:“那兩個孩子呢?”
花莽答道:“還在宅子裡,大哥是要見他們?”
“帶來我看看!”
“爹,”獒戰擡頭問道,“您想幹什麼?”
獒拔盯着獒戰,眼眸微眯道:“戰兒,你這是什麼表情?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會把那兩個孽種殺了嗎?難道說你早跟他們相認了,而且也已經承認了他們是你的弟弟妹妹?”
“不管他們是不是我的弟弟妹妹,那都是兩條人命。況且在我看來,您和葉衍水的恩怨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與彌年和蓴兒何干?您要對付的是葉衍水……”
“可是你知道葉衍水的下落你卻不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的兒子?”獒拔忽然怒了,一掌將茶碗拍碎在桌上。
獒戰扭過臉去,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複雜而又無奈。花莽忙勸道:“大哥你先別動怒,獒戰或許有他自己的想法,你且先聽一聽。反正那兩個孩子還在我宅子裡,跑不掉的,什麼時候見都能見的。”
“好!”獒戰用力地點點頭,手指獒戰道,“你給我說說!說說你是怎麼想的,你打算怎麼處置那兩個孽種,都給我說清楚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了,您一心想殺了葉衍水一家,我多說又有什麼意思?”
“戰兒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已經原諒那個踐人了?別忘了,當初是誰拋下我們父子倆跟男人跑了的?是誰讓我獒拔丟了一個男人最不能丟的臉面,這些你統統都忘記了嗎?這些年我們父子相依爲命,她卻在外面跟葉衍水逍遙快活,還生了一對龍鳳胎,她的日子過得有多好啊!她爲你想過一點半點嗎?她只要爲你想過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她就會回來找你,可事實是什麼?事實是她重新有了一對兒女,她根本不需要你這個兒子,你爲什麼還要爲她盤算?你以爲她會感激你嗎?她只會偷着笑!”
“那您想讓我怎麼樣?”獒戰迎着父親責怪的目光反問道,“您想我親手去殺了她和葉衍水嗎?”
“不用你去,只要你告訴我她和葉衍水在哪兒,我會派人去辦妥!”獒拔目光陰冷道。
“然後呢?然後就天下太平了?那我真的算個什麼?親眼看着自己的親生父親去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我算什麼?我就是一個沒血沒肉沒有感情的旁觀者嗎?”獒戰情緒也激動了起來。
獒拔看着兒子,臉上的失望更加濃郁:“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你居然還當她是你親生母親?哪個親生母親會扔下自己兒子跟別的男人跑了?”
“又有哪個丈夫寧願相信一個巫祭的話,還讓那個巫祭對自己妻子下手這麼過分?”
獒拔一愣,眼眸微微張大了。片刻後,他用略帶憤怒的口吻問獒戰道:“是不是那個賤女人跟你說了什麼?”
獒戰斜眼盯着父親,緊了緊牙齦道:“您別以爲我真的不知道您和雲扇之間的那些事情!她是什麼巫祭,她就是您的睡婦!我當時是小,可您別欺負我小,您跟她乾的那些事兒我也撞見過一兩回,只是當時不知道那是睡女人!那個女人是什麼好東西嗎?她告訴您用易生術可以將姐姐換回來您就真信了?您怎麼知道她不是在撒謊,想趁機謀奪主母之位?”
“誰告訴你易生術的?”獒拔的臉色霎時青了。
“阿菩奶奶說的!”
“說我打算用易生術將你姐姐換回來也是阿菩奶奶說的?”
“這種事……”獒戰磨了磨牙齦,眼中帶着一絲絲憤怒道,“您絕對是可以做得出來的!”
“哐當”一聲,獒拔將手邊的矮几掀翻在了地上,怒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這是在怪我當初對那個女人太差所以才逼走她的嗎?你居然聽信這樣的話,你實在太叫我失望了!是我逼走那個女人的嗎?是她自己跟葉衍水有私情在先,不顧你我在後,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怪得了誰?”
“好!就算是她咎由自取的,那您告訴我您打算怎麼辦?”
“我早說過了,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和葉衍水的!至於你說的彌年和蓴兒,爹以前就教過你做事要斬草除根,他們倆也不能留!”
“這樣您心裡就痛快了嗎?”
“戰兒,你知道爹爲什麼要把大小王帶來嗎?爹是想提醒你,我們纔是一家人,我們一家人原本過得好好的,沒必要爲了一個賤女人和她的賊夫鬧得這麼不痛快。爹知道,那女人到底是生過你的,你有惻隱之心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爲了不讓你爲難,爹會親自來處置這件事情,你就不用插手了。”
花莽也說道:“獒戰,你就告訴你爹吧!躲不過去的,事情總要有個了結的時候。就算這次你不說,往後遲早還是會找得到的。當年葉衍水給你爹的羞辱,你爹要是不討回來,那還稱得上南疆一霸嗎?你就說了吧!”
獒戰抿了抿嘴脣,緊鎖眉頭地思量了好一會兒,道:“行,您要見葉衍水,我幫您把他找來。”說罷他起身出去了。
房門外,貝螺正帶着大小王玩着。見獒戰衝出來,大小王立刻撲過去抱他大腿喊道:“爹!陪我們玩!”
“別煩我,找你小姑姑玩去!”獒戰撥開兩個兒子,徑直往院門外走去了。
大小王撲了個空,不約而同地翹起了嘴巴。貝螺忙蹲下來安撫他們道:“爹爹有事兒要忙,我們不去煩他好不好?這樣,你們先跟着花融哥哥去玩,他那裡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呢!”
一聽說有好玩的東西,大小王也不沮喪了,開開心心地跟着阿越去找花融了。貝螺打發了兩個小傢伙後,急急忙忙地回了房間。推門進去時,見獒戰正悶悶地喝着酒,趕緊上前問道:“爹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不殺了葉衍水一家他是不甘心的。”獒戰悻悻道。
“那你告訴他葉衍水在哪兒了嗎?”
“我答應他會把葉衍水找來。”
“什麼?你把葉衍水找來,他們一家子豈不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