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山可不能回去了,”貝螺道,“那地方現在對你們來說已經不安全了。 姐姐正在想法子給你們另外找地方,你們就暫時先在我這兒住下,等姐姐找着妥當地方了,你們再搬過去也不遲。”
“可是戰兒那邊……”
“有我呢,您放心吧!”貝螺拍着心口笑道,“他那人脾氣是有的,可哄起來也是很好哄的。要我一人不行,就讓大小王上,保準就奏效了!對了,跟阿越說一聲沒有?讓她帶着大小王過來見見奶奶。”
水玉慚愧道:“不敢這樣……你能來看我,叫我一聲娘,我已然是滿足了。怎麼敢再受大小王一聲奶奶呢?這要叫戰兒知道了,他會不高興的。”
“您是他們的奶奶這沒錯,該認的還是得認。溜溜,你腿腳快點,去找找阿越,讓她把大小王帶過來。”
溜溜正要轉身,院門外便傳來了大小王的聲音:“殺!殺!快點,獒麟!敵人都跑了!快點去把他們統統都殺了!”
“哥哥,他們都跑啦!”
“追上去,攔住他們,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哎哎哎,小聲點好不好?”溜溜走出門去喊道,“葉大叔正睡着呢,你們倆要把他吵醒了,小姑姑就沒收了你們手裡的匕首信不信?快點進來,你們娘找你們呢!”
片刻後,兩個孩子滿面緋紅,熱汗淋漓,單手握着把匕首地跑了進來,還不住地喘着熱氣兒,真像是剛剛從戰場上廝殺回來的一樣。那人小鬼大的模樣把屋子裡的人都逗笑了。獒麟見着貝螺就黏了過去,撲在她懷裡撒嬌道:“娘,我腿腿好疼……”
“慢着,”貝螺拿過他手裡的匕首看了兩眼問道,“麟兒,匕首誰給你的?前兩天娘不是讓人做了兩把木頭的給你們嗎?誰讓換成真玩意兒的?”
“是爹!”獒炎也捱到貝螺身邊道,“是爹給我們的!”
“他給你們的?”
“是這樣的,公主,”阿越解釋道,“早上獒戰要出門去打獵的時候,兩位小王子一人抱他一條腿兒不肯讓他走,他便拿了這兩把小匕首哄他們,這纔出了門去。奴婢本說玩一會兒就給他們收起來的,可他們喜歡得很,這一天都拽在手裡不肯給奴婢呢!”
“這可是真玩意兒,一不小心是要砍死人的,怎麼能拿給他們隨便玩呢?好了,炎兒你也給娘吧!”貝螺向獒炎伸手道,“讓阿越姨娘給你們收起來,等你們再長大一點點了才能玩。”
“不要!”獒炎立刻把匕首藏在身後,後退撅嘴道,“爹說了,男人就是要有刀的!”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什麼男人?你是男人嗎?你還是小屁孩呢!”貝螺哭笑不得,繼續哄着他道,“來,快點給娘!要玩還是照舊拿那木頭的玩兒,那東西砍不傷人的,萬一你和弟弟失手傷了對方,那怎麼辦?誰賠我兒子去?”
“金冬瓜你好小器哦!我找爹去!”獒炎說完轉身就跑了,阿越忙又跟了出去。
獒麟沒跑,乖乖地交出匕首後,就鑽進貝螺懷裡靠在她心口上裝睡着了。溜溜拿手咯吱了他兩下,他立刻咯咯地笑了起來,雙手亂舞道:“小姑姑,討厭!”
“誰讓你裝睡着的呀?快點起來,你家奶奶來咯!”
“奶奶?”獒麟睜開眼睛四下看了一眼道,“奶奶是鬼嗎?看不看得見?”
“不能這樣說,知道嗎?”貝螺輕輕地捏了捏獒麟的小嘴笑道,“奶奶是人,不是鬼,當然看得見啦!喏,坐你對面這位就是你的奶奶,你爹的娘。”
獒麟用那帶着童貞的雙眸看了水玉兩眼,微微撅嘴,有些疑惑道:“可是,爺爺說我們沒有奶奶,奶奶早死了。”
“什麼?”屋子裡的人都愣了一下,水玉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爺爺跟你和哥哥說的?”貝螺問道。
“對!”獒麟盯着水玉點着頭道,“爺爺是這麼說的。娘,奶奶是不是又活過來了?她真的是我的奶奶嗎?”
“當然是了!”獒沐撥了一下獒麟紅撲撲的小臉蛋道,“她當然是你奶奶了!爺爺跟你們說笑的,他可真是長不大啊,對不對?那麼大把年紀了還喜歡說笑,回頭大姑姑收拾收拾他,好不好?來,小王乖了,叫聲奶奶!”
“奶奶!”獒麟脆生生地叫了一聲。
聽到這孩子一聲叫,水玉的眼淚又忍不住了,嘩啦一下又淌出了幾顆。獒麟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盯着水玉問道:“我叫了她,她就疼了嗎?”
“她不疼,麟兒。”貝螺道。
“可她都哭了,”獒麟指着水玉一臉天真道,“我沒有打她,我就是叫了她,她就疼哭了。,好奇怪哦!”
貝螺忍俊不禁,替他抹着熱汗道:“奶奶那是高興呢!哭不是隻有疼的時候纔會哭,高興的時候也會哭呢!好了,麟兒,去把哥哥叫回來,讓他也來見見奶奶好嗎?”
“不要……”獒麟轉身黏在貝螺懷裡撒嬌道,“我腿腿疼……我肚子也疼……我走不動道兒了……”
溜溜伸出兩根一陽指嘻嘻笑道:“肚子疼啊?腿腿也疼呀?小姑姑是很厲害的藥師哦,讓小姑姑幫你治治好不好?保證藥到病除,什麼煩勞都沒有了!”
“不要!不要!小姑姑走開!小姑姑是壞人!”獒麟亂蹬着腿腳,摟緊了貝螺的脖子喊道。
“嘿嘿嘿嘿……小姑姑來咯!”
“走開!走開!娘,把小姑姑打走!”
水玉意味深長地看着溜溜跟獒麟玩鬧,往事驟然上心頭,內心是百般滋味齊俱,引得她情緒難抑,起身快步地走了出去,尋了個角落暗自哭泣了起來。
獒沐緊隨她走了出來,安慰道:“娘,不都說好了嗎?從前的事兒誰對誰錯不打緊了,過好眼前的日子纔是。您怎麼又哭起來了?是因爲見着獒麟可愛嗎?”
水玉哽咽道:“我瞧見獒麟便想起了你弟弟小時候。那時候他也喜歡像獒麟這般纏着我,跟我撒嬌……性子倒沒如今這麼強硬……回想起來,終究還是我的過錯……”
“唉……您若真覺着心裡難過得慌,那您就再痛痛快快哭一場吧!哭完了心裡也就舒坦了。”
“大丫頭,我還是想帶着你葉叔叔和彌年蓴兒先走了……”
“爲什麼?”
“我不想讓你爲難,你爹不會放過我們的,他那個人有多言而無信你是清楚的。雖然他表面上是答應了不再計較,到此爲止,但背地裡肯定還是會派人對付我們的。如今你跟奇魂好好的過着,兒子也有了,娘也安心了,這就足夠了,你就好好地照顧你夫君和兒子,別再替孃的事兒操心了……”
“您這是什麼話呢?我能眼見着爹對您下毒手不管嗎?那我獒沐還是個人嗎?您放寬心,跟爹鬥我有勝算的,他那些伎倆我是一清二楚的,我早防着他了。再有,我已經在給你們找安身的地方了,要不了多久就有眉目了。”
“你打算把我們安置在哪兒?”
獒沐嘴角勾起一絲抿笑道:“我找的地方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您先安心地住在這兒,等過些時日我那個朋友有回話了再做打算。”
“你的朋友?什麼朋友?”
“一個很聰明又懂得隱藏的朋友。不說了,娘,”獒沐替她擦着眼淚道,“哭夠了就進去,貝螺她們還在裡面等着呢!一會兒我去竈房親手給您準備一桌好吃的,保證您吃了讚不絕口!”
“你還會做飯了?你從前可是不碰那些玩意兒的。”
“都說不能再提從前了,看眼前吧!走,進去了!”
晚上,藉着獒戰獵回來的那些東西,獒沐親自下廚弄了一桌子好菜,一家子坐下來熱熱鬧鬧吃了頓飯,當然,獒戰是不會來的。獒沐雖然去找過他,但他態度堅決,不願意再與那個女人有任何交集,更別說同桌吃飯了。
夜深了,金寨內一片安靜。貝螺帶着大小王已經睡熟了,偶爾還能聽見獒麟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麼尾巴是我的不許拿走之類的夢話。獒戰躺在榻上,一點睡意都沒有,腦子裡不斷地閃過小時候的畫面。他原本以爲早已經放下,即便那個女人來到跟前,他也能應付得淡如清水。但事實上,他還是做不到。
沒有睡意,他只好抓了件披風出去乘涼。這是一年之中最熱的七月,但一到夜裡,整個金寨就很涼快。他披着披風,慢慢地走在小路上,走着走着,他便發現前面有個人影在晃動。他心想着誰跟自己似的也睡不着時,那人忽然側過臉來,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望了一眼頭頂上那輪月圓,竟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下一秒,他果斷地轉身準備離去。
“戰兒?”那弱弱的不怎麼自信的一聲喚又在獒戰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