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是最不可捉摸的東西,所有修煉者一生追求的目標,無非就是長生不死、實力強大,說穿了,也就是勘破天地的規則,不受時空的桎梏。
但是,許許多多實力超強的上古大神,他們動輒翻江倒海、移山鎮河,卻也無法完全領悟其中的奧妙,在時空的長河中,無數的人崛起了,又隕落了,他們都抵擋不過時間的侵襲,最終化爲一抷塵土。
曲單如今的實力,要說領悟到了時空的規則,那是在說笑話。他與蕭落雁從荒蕪秘境脫困,完全是靠蠻力硬生生破開本就不穩的空間壁壘,胡亂鑽出來的,哪裡能確定會出現在什麼地方,因此,他們一來一回穿了兩次空間黑洞,便到了距離淳國幾千萬裡之外的黎族地域,也絲毫不稀奇了。
曲單的巫族語言並不精通,只是當年在迅猛龍族曾經抓到過一個黎族人,用搜魂之術探查過他的神魂,勉強能夠聽懂,並說上幾句簡單的。當瞭望塔上的箭矢射在腳下的時候,他微微愣了片刻,然後用蹩腳的語言大聲呼喊,告知對方他們乃是落難的旅人,已經在森林裡轉了幾個月了,想要到對方的村裡落腳歇息一陣。
塔上的人仔細看了看他們,或許是覺得蕭落雁實在不像打家劫舍的強盜,一會兒後,村落大門打開,將二人迎了進去。
想不到黎族人也挺好客,熱情的爲這對陌生的旅人送上了滿滿一桌子的山珍,只是曲單從碗碟間逐一看過,強忍着沒有吐出來。
因爲這些食物竟然全是些蟲豸之類的玩意兒,生煎活剝,令人一陣反胃,最後,曲單目光落在最中間的大盆上,那裡面倒是一盆肉,其粗豪程度與雪族人吃飯差不多。
“客人請用,我們這裡十年八年都難見到一個外鄉人,這是我們山村最貴的招待了,一整條大蟒的肉,平日大家都捨不得吃咧。”主人熱情的招呼曲單。
曲單的筷子頓了一下,沒好意思拒絕,夾了一塊傳說中的蟒蛇肉,放進嘴裡,不想味道還挺特別,竟是難得的美味,與以前吃過的東西大不相同。
這一下,曲單頓時不覺得難受了,大快朵頤起來,吃到興處,連其他碗碟中的蟲豸之類也一起嚐了嚐,味道都很不錯。
只是可憐了蕭落雁,飯桌上,她的眼睛四處亂瞟,就是沒正眼看過一次桌上的菜餚,曲單好心的爲她夾了一塊蟒肉,竟然嚇得她一聲尖叫,蹦了起來。最終這一頓飯,蕭落雁一口都沒吃,可憐兮兮的餓着肚子回了村民爲她安排的房間。
不過好在這妞也會辟穀,一頓兩頓不吃不會出問題。
“客人晚上最好呆在屋中,不要四處走動,我們這片山野,夜晚的時候不太平,要小心小心!”臨走時,黎族的主人對曲單說道。
曲單點了點頭,示意瞭解,心中卻有些疑惑,不知這樣的荒野山村中,會有什麼不太平的東西。
夜晚很快降臨,上半夜一片安寧,什麼也沒有發生,曲單暗笑村裡人一輩子沒有出過遠門,估計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一些兇狠的猛獸就嚇得他們緊閉門窗,不敢出門了。
到了下半夜,空寂的山林裡突然傳來巨大的鏘鏘聲,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用無邊的巨力猛砸金鐵,聲傳千萬裡,迴盪天地間。
曲單猛的一驚,這聲音太不尋常了,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的!
一個翻身而起,推門正要出去,蕭落雁就順勢鑽進屋來,她一臉緊張的問:“曲大哥,這是什麼聲音?好可怕!”
曲單搖搖頭:“不知道,應該便是村民說的不太平的東西吧,我去看看!”
“別,曲大哥陪陪我好嗎,我怕!”蕭落雁突然抓住曲單的胳膊,一臉悽然。
曲單無語:“這聲音雖然很怪異,也不至於這樣吧。你可是連天神都見過的人,還怕這麼一點小東西!?”
“可我就是怕嘛。”蕭落雁撇嘴,眼看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曲單沒有辦法,只能耐下性子,暫時絕了出去查探的念頭。鏘鏘的聲音響了整個晚上,直到天明,才寂然無蹤。
第二日,曲單找來主人,詢問這種聲音的由來。
主人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這種怪異的聲音,已經響了上百年了。以前我們村落方圓數萬裡這一片,本是九黎木之部落的地域,人口繁盛,木之部落的城池便在三千里外,足以與九黎其餘八部互相抗衡,可是突然有一天,在整個木之部落數十萬裡的地域內,都響起了這種怪異的聲音,攪得人心惶惶,部落派出了一撥又一撥強大的巫師前去查探,卻盡皆有去無回,後來有一天,一個巨人突然出現在了部落的城池,那真是一個特別巨大的巨人啊……”
主人有着巫族人特有的相貌特徵,枯瘦,但雙目有神,說到這裡恍惚了一下,似在回憶那個巨人的樣子:“據說,巨人身高萬丈,一腳踩下去,巨大的城池就毀掉了一半,又是一腳,整個木之部落的城池就被踩進了地底,什麼都不剩下,只有那些極強的覺醒巫師才逃過了一劫。面對巨人的進攻,部落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無數的巫師對巨人發起了進攻,但是沒有用,強大的巫師們在巨人面前,就和蟲蟻一樣渺小,所有的攻擊落在巨人身上,只是給他撓癢癢一般,根本不能構成傷害……”
“巫師的反擊更加惹怒了巨人,他舉起一塊巨石,遮天蔽日的砸下來,一片山脈都被蕩成了平地,巫師死傷無數……不到一天的時間,整個木之部落就被打散了,巫師傷亡慘重,普通子民更是死傷無數,剩下的人逃亡了出去,離開了木之部落的領地,但是,那個巨人卻不放過剩下的人,在部落的領地內,凡是有村寨存在的地方,巨人都會光臨,將整個村子打入地底,連人帶房屋,全都不剩!”
“於是,木之部落開始了大逃亡,剩下的人紛紛遷徙,走出了部落的領地,到其他部落的領地去生存,百餘年過去,方圓萬里之內,就只有我們這一個村子了,是在巨人的眼皮子底下生存下來的,平時村民們打獵,都不敢離得太遠,害怕被巨人發現,爲村子招來滅頂之禍……”主人嘆息着,這樣的生活,整日戰戰兢兢,實在不是好過的日子。
曲單聽得駭然,原來,這裡竟是九黎其中一部的原住地。從腦海裡搜尋,知道木之部落位於黎族的西部,堪堪與西方妖族的領地接壤,那個巨人,不會是什麼蓋世妖魔吧……兩腳踏平一座城市,便是當初的玄武,也沒有這樣的本事。玄武還需要緩緩積蓄力量,傾力一擊才能勉強做到!
由此可見,這個巨人,只怕也是超越覺醒境界,達到了天神之境的怪物!而且這個巨人如此嗜殺,就更難有人阻止他了。
好在巨人似乎就在木之部落安了家,並不曾到其他部落的領地繼續殺戮,緊鄰木之部落的其餘幾部倒是鬆了一口氣!
“客人,你們從遙遠的地方來,應該知道降服這類怪物的手段吧?我聽說在遙遠的東方,有強大的門派,那裡的人實力通天,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的……”主人滿含期待的問。
曲單苦笑,東方人強大嗎?
可能比起雪族和黎族來說,總體實力的確要強大一些,但真正的高手,實際上和其餘兩族相差不大,即使龍門山如此強大的門派,門主也只覺醒六階的水準罷了,與他的實力同級!
而那些通天大能,譬如黃金骷髏、蕭落雁的師父神秘道人一類的人物,卻是逍遙自在,根本不會理會凡俗間事,只要木之部落不與他們慼慼相關,就定不會多管閒事,跑來橫插一腳!畢竟,再多的普通人,在他們眼中也和螻蟻差不多!
“東方人並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強大,兩腳能夠踏平一座城的怪物,便是找遍整個東方,怕也找不出一個可以對付它的人來!這個巨人,已經不是人了,他是‘神’!”曲單回答道,迎來的是主人失望的目光。
這一晚,鏘鏘的金鐵聲再次響了起來,敲得曲單心頭癢癢,雖然他知道發出這聲音的多半是個達到天神之境的怪物,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去看一看。
蕭落雁又如期闖入,不過這一次曲單沒有依着她,趁她不注意,直接打暈了事,隨後一個騰空,瞬息千里。
道境六階,已是分神化唸的層次,曲單的神魂可以隨時遁出身體,化身萬千,只要一縷不滅,就不會徹底死亡,回到身體滋養若干年後,又可以重新站起來!
不過曲單的實力屬於跳躍式的升級,連神魂出竅都很少用過,這分神化唸的功夫自然很不習慣,更不純熟,所以他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式,御劍騰空,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去!
飛遁萬里,仍然覺得聲音遠在千萬裡之外,曲單這才真正感受到了巨人的強大!光是這聲音能傳播如此之遠,沒有天神之境的能力,也不可能做到!
一直飛遁到天亮,聲音消失,曲單迷失了。
不甘心的回到村落,蕭落雁小姐脾氣大發,恨恨的捶了曲單無數拳,方纔消氣。曲單無奈的笑,這女人,還真是惹不得!
曲單去見了主人,言明自己即將離去,將要走向更遠的地方。
主人略有遺憾,村裡的人前來送別,到了村口,大家都千萬叮囑道:“不要去找那個巨人,也不要向西走,這裡再往西,便是妖族的領地了!那裡生存的全都是怪物,吃人不吐骨頭的!”
曲單謝過衆人的好意,轉過一座山,與蕭落雁駕馭遁光,朝着昨夜的方向而去。他還是不甘心,一定要見到傳說中的巨人才行!
“你不要跟着我,我去找那個巨人!一不小心,可能會被砸成肉餅!”曲單對蕭落雁說。
蕭落雁冷哼一聲,不屑的道:“不就是個實力強大的怪物嗎?本小姐又不是沒見過!我師父還是傳說中的天神呢,那個怪物要是敢打我,我就叫師父來收拾他!”
得,曲單不勸了,這個女人這也怕那也怕,嘴巴卻硬得很,死撐!
中途休息了一陣,到了夜間,當鏘鏘之聲響起之時,二人順着聲音的方向而去,此時已經過了曲單昨夜來過的地方了。
又是一夜過去,第二日白天休息,晚上再次上路,直到第四天清晨,曲單終於覺得,那巨人應該就在附近了。
可惜天色已明,聲音消失,曲單也無從找起,只得和蕭落雁降下遁光,落在山間一條小溪邊歇息。
“曲大哥,快來看!這裡有腳印!”蕭落雁美美的洗了個臉,突然發現岸上竟然有人留下的痕跡!
曲單跑過去一看,果然,在溪邊的細沙上面,有一串巨大的腳印,是人的足跡!腳很大,比普通人大了兩倍不止,黎族的人矮小精瘦,曲單想不出什麼人能有如此大的腳板。
順着足跡往前,很快進入了森林,竟然發現一條因長期踩踏而出現的小路。
“這附近有人居住!”曲單笑了,這裡離巨人所在的地方絕對不遠,而居然有人敢住在這裡,也許,他會知道一點關於巨人的事,“不知是什麼人,這般大膽!”
沿着小道走了數十公里,竟然還沒有到頭,曲單二人進入了一座大山谷,兩邊都是高聳的險峰,圍成一個方圓數十里的小盆地。
進入谷內,環境突然一變,茂密的森林不見了,裡面是東倒西歪幾棵孤零零的小樹,隨風搖擺,荒涼無比,更多的是被踐踏成一截一截毫無規律的碎木,山石被踩踏成碎末,到處都是刀劈斧削的痕跡,彷彿整個山谷被工程隊開採了一番!
兩人小心翼翼的走着,他們都看出這裡的與衆不同,說不定會有危險!一直深入到谷底,兩人發現谷底的山崖,竟然是一座難得的精鐵礦山,山峰筆直聳入雲霄,看不到頂,在巨大的崖壁上,有一個人工開鑿出來的山洞!
“有許多人住的痕跡,這個人就住在裡面了。”曲單說道,擡頭朝着山洞裡大喊:“有人嗎?”
迴音空蕩,無人迴應。
連喊了數聲,裡面似乎並沒有人,二人擡步進入了山洞裡面。
剛到洞口,一股滔天熱浪襲來,以二人的體質竟然差點抵抗不住,連忙撐起靈力把自己包裹在其中,這纔好受了些。
“這下面竟然有地熱,而且還不是凡火!”曲單驚訝的道。
漸漸深入,裡面越來越熱,比起迅猛龍族的惡魔火山,有過之而無不及,曲單斷定,這下面應該是直通地心的火山熔岩!
走了數裡之遠,終於,前方看到了翻騰的岩漿,紅得發白的岩漿刺目不已,不過卻沒找到原本應該居住在這裡的人。兩人在裡面搜尋了一遍,一無所獲,只得按原路退了出去。
剛到門口,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遠遠的從山谷外走了進來。
“就是他!”曲單略有興奮。
此人大概有三四米高,魁梧的身材,精赤的上身露出一塊塊鋼鐵般的肌肉,顯示出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他臉頰消瘦,與巫族人頗有相似,亂糟糟的頭髮和鬍子,遮住了大半個臉,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清澈中透着一絲疑惑。
從衣着打扮來看,這是一個未開化的原始人。
“你們,是什麼人?”原始人操着不熟的語言問道,聽得出來,他不是經常說話,言語有些生硬。
“你好,請問你是住在這裡的嗎?”曲單上前問道。
對方點點頭,還是疑惑的看着他們,彷彿只要不給答案他就不開口了。
曲單隻得答道:“我們是來這裡找一個人的,請問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可怕的巨人?晚上會傳出很大的聲響,可以傳出千萬裡遠,鏘鏘鏘鏘,這樣……”
曲單滿含期望的看着他,誰知原始人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在這裡住了好多年了,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巨人在附近,晚上……晚上我睡得很死,也從未聽到過鏘鏘的聲音……”
曲單不由失望,看來只得等晚上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再去尋找了,於是只得隨便找話題問:“對了,你叫什麼?我叫曲單,來自雪族,交個朋友吧。”
“我……沒有名字,”原始人有些迷茫,“我生下來就住在這裡了。很高興和你做朋友!”
他高興的跨着大步過來,一步就是三四米,走到近前,身後一個重物墜地,發出一聲悶響。曲單朝前一看,發現那是一隻死去的巨大野獸,被原始人背在背後,只是對方身體實在太大了,竟然遮住了野獸,他一直沒看見。
一隻大手抓住了曲單的手,死命的搖。
曲單被晃得頭暈眼花,心想這人真是個怪物啊,骨頭都要被搖散了。好一陣子,原始人才停下手,興奮的揀起地上的野獸,直奔山洞內而去:“我去烤肉,等會一起吃!”
看來他對新交了一個朋友很是高興,迫不及待的要去弄食物招待曲單了。
曲單二人不好站在外面等,一起跟了進去,熾烈的地熱燻烤,可是怪人卻毫不在意,彷彿這裡和平常地方沒什麼兩樣。
“你在這裡住了多少年了?”曲單好奇的問。一個人居住在深山野林,沒有接觸過人羣,居然沒有變成野獸,還會說話,他很是驚奇。
“多少年……”原始人停下來,努力地想了一陣,“有幾百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