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單記得當初離開拜火山,是因爲刑天被劫,一張紙條讓他到禹州清源城接人,於是,在裴採南剛剛掌握拜火門,極需要他的時候,離開了。
這一走,曲單也沒有想到,先到清源城,再到龍門山,然後鄭國、陳國、淳國、黎族木之部落、火之部落,再輾轉妖族萬聖山,繞了一大圈,回到龍門山,卻在這裡見到了心愛的女孩。
五年,還是六年……
曲單記不清已經過去了幾年,在他的意識裡,壽命是悠長的,時間是沒有概念的,不過女孩兒的一顰一笑一直存在於他的腦海,清晰如常,雖然他從不與人說起,卻也從不忘記。
此刻,裴採南歡呼着撲入他的懷抱,曲單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像一個漂泊的浪子,回到自己港灣的那種感覺。
這種心情,曲單無法講得透徹,不過他很激動,緊緊的摟住懷中的可人兒,捨不得鬆開。
良久,裴採南從他懷裡擡起頭來,眼眸裡瀰漫着霧氣,兩滴淚珠滴答的滑落下來。
“曲大哥,你去哪兒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曲單心中一震,瞬間有種心痛的感覺。
是的,他離開的時候,只是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之後只有在石江城用飛劍傳書的方式報了個訊,之後的數年,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們倆本剛剛捅破那層男女之間的面紗,女孩正是最欣喜的時候,不想心上人卻一去數年,渺無音訊,曲單甚至能夠想象,裴採南每日坐在窗前,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模樣。
“對不起……”
這是曲單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前世今生第一次,他感到愧對一個人兒。
他伸手,輕輕拭去女孩臉龐上的淚水,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狠狠的朝着裴採南的櫻桃小嘴吻了下去。
“唔……”裴採南大驚,連番掙扎,但她哪裡掙得過曲單的大力,幾次無果,最後掙扎變成了捶打,一拳一拳,擊打在曲單的胸前,像是溫柔的怨恨。
一旁,蕭落雁滿臉黯然。
從裴採南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極爲驚豔,雖然她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但比起這個前隨國第一美人的女兒,她還是自愧不如,更令她神傷的,是這個女孩一出現,就鑽進了她以爲依靠的曲大哥懷裡,兩人情意綿綿,最後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上演激情熱吻。
這種事情,在她看來是極爲驚世駭俗的,若不是忘情到了極點,怎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原來,曲大哥還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妻子啊……”蕭落雁幽幽的想,心裡感到莫名的刺痛。
她不知這是怎麼了,喜歡曲大哥嗎?好像不是,自己不是一直把他當做半兄長半師父的麼?可是爲什麼,會心痛呢……
她的腦子亂了,嗡嗡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發現眼前一片模糊,大家都驚奇的盯着場中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然後,女媧娘娘打開了法陣,衆人魚貫而入,到後來便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走吧。”是曲大哥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他到了自己的面前。
蕭落雁只覺得心中砰然一跳,思維再次回到了現實的世界,才發現不知不覺中,竟然有淚從眼眶溢出。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裴採南,我的……未來的妻子。”曲單笑着說道,又對裴採南介紹道,“蕭落雁,清源城認識的小姑娘,呵呵,傳說中的天神陸壓道君的徒弟……”
兩個人的介紹截然不同,裴採南是他未來的妻子,而她,只是一個小姑娘,天神的徒弟……
蕭落雁心裡涼涼的,勉強一笑:“你好……”
“你好,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裴採南還沒有從之前的熱吻中回過神來,現在全身都是軟的,靠着曲單的支撐才能站穩,在蕭落雁面前,她的臉頰火燒一樣通紅。
“三位,不用敘舊了,到了裡面你們有的是時間,記住,二十年,突破天神之境!”女媧娘娘笑着化解了尷尬的場面,流雲水袖一揮,三人便被推進了法陣,空間波動,下一刻,出現的地方再次變幻,乃是一片綿延雪山的峰頂,之前過來的一衆人等盡皆在此,每個人都驚奇的四處張望,不明白爲什麼一瞬之間,就從塔上到了這裡。
“原來傳說都是真的!空間傳送,好神奇的法術!”焚谷的中年人嘆道,“我楚原活了半輩子,今日得見傳說中的天神,能有如此一番際遇,便是立刻死去也值得了!”
“這,怎麼會到了這裡?我們剛纔的地方呢?”這是一個年輕人的疑惑,他是一名屬於九大門派之外的散修高手,雖然年輕,實力卻不低,不過終究不如九大派的弟子見多識廣,很是驚奇了一番。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畢竟這些人雖然堪稱一時俊傑,這些高層次的東西卻是第一次接觸,驚訝好奇在所難免。
全場之中,只有曲單、裴採南和蕭落雁三人沒有驚訝。
裴採南是因爲數年不見曲單,還未從突見心上人的激動之中回神,此時外界發生的一切,都和她關係不大,而曲單和蕭落雁,則是見多了空間傳送,見怪不怪了。
“此地乃是密境之一的隨國雪連山,地處隨國最北端,外接大海,上連虛空,是大陸四座玄機塔籠罩範圍之外的地域,這裡荒蕪人煙,連蟲魚鳥獸也極爲稀少,出沒的,只有闖進這裡的域外妖魔和秘境自然滋生的怪物,”女媧娘娘的聲音從虛空傳來,“你們要在這個艱苦的環境下修煉二十年,要時時刻刻面對妖魔的襲擊,而且不會有任何的援助,二十年後,是成神還是成鬼,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仙音渺渺,終不可聞。
傳說中九大秘境,每一處都是兇險無比,在荒蕪秘境,曲單已經見識過了那種渺無人煙的情形,不過那裡還算好的,至少沒有無時無刻不在的怪物,而這裡,將是比荒蕪秘境更加兇險的地方,而且不是三個月,而是二十年。
若是平常人,只怕聽到二十年的期限就立刻暈了,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即使能夠保得性命,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呆二十年,也會把人逼瘋了,何況更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好在進入這裡的都不是平常人,曲單曾經見過的就有好些個,二十年的修煉,對他們來說,不管在哪裡都差不多,畢竟見識過傳說中的天神,誰沒有一星半點念想,激動之餘,什麼也顧不得了。
“傳說隨國秘境雪連山乃是九大密境中最爲兇險的地方之一,如今看來,果然如此。看,那邊天上是什麼……”一個高手指着遠處的天空問道。
雪連山一片雪白,白茫茫一片,只有天邊那一處黑色,因此極爲顯眼。
大家紛紛朝那個方向看去,都看到了那個黑點,疑惑不休,不過很快,大家都不疑惑了。
因爲那個黑點在極速的向衆人這邊靠攏,只片刻功夫,就能看清是什麼東西了。那是一團似煙非煙,似雲非雲的東西,像是傳說中妖怪駕馭的妖風,在冰冷刺骨的寒風中盤旋,來得極快,只聽妖風裡一片嘰嘰咕咕的聲音在鬧騰,然後妖風一散,許多頭生獨角的猙獰怪物啊啊大叫着衝了出來,凶神惡煞的撲向衆人。
“是域外妖魔!”焚谷的楚原不愧多吃了幾碗飯,見識算是比其他人多一點。
衆人皆驚,這纔剛剛落地,就有域外妖魔聞風而來,怎麼了得!
不少人就要躲避,可是入眼全是雪山,腳下的積雪凍得堅如鋼鐵,一時之間,倒是沒有地方躲藏。
“實力一般,不過剛剛達到覺醒層次,大家不必害怕,上去宰了它們!”楚原大喝一聲,唰的打開一柄摺扇,一時有種溫文儒雅的味道,他在地上一頓,迎上了這羣妖魔。
衆人聞言,都紛紛探查那些妖魔的實力,果然堪堪相當於覺醒層次,於是心中大定,數人一齊大喝,比妖魔還要兇惡的撲了上去。
轟轟轟轟……
一時間亂戰便起,這些小妖魔似乎並無多少智慧,只是毫無章法的朝衆人撲來,楚原一馬當先,一折扇揮出,便活劈了一個,頓時血雨飛散,其餘妖魔聞得血腥味,竟然不忙着進攻了,而是搶着去爭食那死去的妖魔,給了後來者可乘之機,剎那間又是好些個被殺了去,不多時的功夫,衆人便以完勝的戰績,誅滅了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魔。
大家落地,卻沒有感到輕鬆,因爲剛纔那一幕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些妖魔根本沒有還手,而是在爭搶血肉的時候,便毫無反抗的被大家殺了,那種殘暴無情的意味,每個人都看得分明,心中暗想:“若是自己落在了妖魔手中,會不會也是這種下場,被分而食之?”
當然,也有不以爲然的,如果這裡的怪物只有這點實力,他們可就輕鬆了。
“當務之急,先是找個地方作爲落腳之所,這遍地雪山,不利於長期久住,還是在山下找個地方落腳吧。”楚原儼然成了這羣人的頭頭,建議道。
多數人點頭,有兩三人似乎不甘心領頭的位置就這麼被搶了,想要反駁,最終卻沒說出什麼來。
曲單自然不會去搶這個位置,他寧願置身事外,美美的陪着自己的小美人。
一行人下山,在雪地裡奔走如飛,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
這羣人大概有二十來人,除了曲單見過的數人,其餘的,都是聖族難得一見的精英,都有四階五階的實力,更有三人,竟是六階的層次。
不過,當初進入荒蕪秘境的那些人,這裡便只有楊琮一個,也不知他是怎麼逃出來的,其餘的倒是沒有見到。
曲單不由有些嘆息,當初那些人裡,只怕也有不少入選者吧,只是時運不濟,被困在秘境中了,也不知如今是被困死在裡面,還是被解救了出來。
衆人沿着山谷行走,只是這雪連山即使是山下也是迷迷茫茫的大雪覆蓋,白得耀眼,找不到可以歇息的地方。
“便是這裡吧。”走了許久,前面的楚原突然停在一個略微陡峭的山崖前,說道。
大家紛紛疑惑,楚原笑道:“我們都是聖族的頂尖高手,是天神選中的神選者,區區積雪能難得住?”
談笑間,他摺扇一揮,一道匹練劈中那片崖壁,頓時轟隆隆一陣天地巨震,無數的積雪從山巔滾落,眨眼就成了巨大的雪崩,而且是綿延數千裡的巨大雪崩。
“不好,快躲!”衆人驚道,紛紛後退。
自然的力量不可估量,雖然大家都是高手,也不願意被埋在雪地裡。
只有楚原站在原地不動,當那滾滾的積雪從崖頂鋪天蓋地壓下,他狂吼一聲,摺扇劃出一道弧形,擋住身前百十丈的地方,硬生生撐開無數的積雪,留得一片清明。
大地不斷震動,好一陣子,終於平息。
每個人都驚歎這自然之威,不過看到楚原身邊形成的巨大雪洞,無數的積雪以他爲中心,在他周圍圍拱出來的有如大殿的地方,更是驚歎不已。
“行了,就是這裡了。”楚原微笑,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曲單略有恍惚,眼前之人的舉止氣度,與當初在天行之城完全是兩種風格,那個爲了十兩銀子的酒錢,夥同同門行騙的猥瑣大叔,絲毫不見蹤跡。
衆人走進雪溶洞內,周圍的積雪遮蔽了寒風,暖和了不少。
曲單拉着裴採南緩步而入,路過楊琮身邊的時候,他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深深的刺入他的肉裡,那種毒辣,深刻無比。
他暗自警惕,心想這個人留着總是禍患,須得找個機會除了纔是。
身後,蕭落雁恍惚的跟着二人,看着曲單和裴採南甜甜蜜蜜的牽着手,一刻也捨不得鬆開,心中滿不是滋味。
“各位,天神的旨意,是要我們在雪連山秘境呆上二十年,盡最大的能力提升實力,最好是能提升到天神境界。在這惡劣的環境下,我們的潛力將得到最大程度的激發,若是能夠達到預定目標,那麼我們就會一躍成爲新的天神,即使不行,只要能生存下來,二十年後再出去,也將是稱霸一方的豪傑,所以,這一次秘境試煉,實在是難得的機會……”楚原侃侃而談,“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如何生存下去的辦法,相信大家來之前,都沒有準備食物吧,這裡雪山連綿不盡,普通動物根本無法生存,因此食物是眼前急需解決的問題……”
“各位實力都不弱,大家分頭行動吧,尋找食物,若是遇到之前那種域外妖魔,可以呼聲示警……”楚原說完,當先走了出去。
衆人於是又呼呼喝喝的出去了,天行宗少主走到曲單面前,友善的笑了笑:“又見面了。”
曲單點了點頭,道:“好巧。”
“曲兄弟似乎和楊琮兄弟有點恩怨,他現在對你很有敵意,曲兄弟要小心……”說完,徑直走開。
曲單若有所思,這天行宗少主和他並無深交,倒是和楊琮更熟悉些,此番示警,不知是何用意。
不過曲單也不在意,以他如今道境六重的實力,在這二十餘人裡,只有三人境界與他同級,而論實際戰鬥力,只怕無人是他對手,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心機和陰謀詭計都是蒼白無力的。
曲單捏了捏裴採南的小手,說道:“走吧,我們也去找點吃的,二十年啊,要是不吃東西,饞蟲都要滿地爬了……”
裴採南輕輕嗯了一聲,跟在他的後面。
她數年的想念一朝得解,如今完完全全就是個小女人,曲單說什麼她都只會“嗯嗯”的答應着。
兩人走了一段,發現蕭落雁卻沒有跟上來。
曲單疑惑的回頭看去,卻見蕭大小姐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後說道:“曲大哥,我就不去了,你們倆去吧。”
“怎麼了?”曲單問道。
蕭落雁搖了搖頭:“沒什麼,我不想吃東西,就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曲單似乎懂了點什麼,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們找到吃的,就給你帶些回來。”
兩人離開,裴採南拉了拉曲單,臉紅紅的說道:“曲大哥,她喜歡你。”
“瞎說什麼,不可能的,她可是天神的徒弟,能看得起我?”曲單彈了彈裴採南的腦門,笑着說道,心裡卻在搖頭,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從裴採南出現的那一刻,蕭落雁就是那樣的神情,但他又能做什麼,只能假裝糊塗了。
裴採南笑笑,不再說話。她是個聰明的女子,知道曲單的意思,於是也不再說。
兩人手拉着手,漫步在雪地之中,茫茫無邊的雪山,在兩人甜蜜緩行的背影下,倒增添了幾分明麗。
雪溶洞裡,蕭落雁癡癡的看着兩人漸行漸遠,心中默默說道:“曲大哥,是我出現得太晚,還是她出現得太早?爲什麼,以前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呢?若是早些和你說了,現在會不會是另外一種情形……也罷,祝你和她恩愛一生,白頭偕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