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戰,曲單被巨魔打得極其狼狽,七道巨箭追得他飛退千里,最後走失了裴蕭二女;那一戰,巨魔耗盡了全身力量,連出七箭,未能傷得曲單,反而被一道凜冽無匹的殺氣擊傷,令他不得不遁回老巢,修養十餘年,這才堪堪痊癒。
他和他,來自兩個不同的陣營,都對對方有着刻骨的仇恨,此時戰陣相見,必然又是一場大戰。
曲單在前進,沿途所有的大妖小妖,盡皆收入虛空玲瓏塔。
巨魔也在前進,沿途所有擋道的小妖小怪,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彈開,廣袤的雪原上,他們的眼中,只剩下了二十年前彼此的宿敵!
“殺——!”曲單猛然大喝,釘頭七箭書上朵朵綠光環繞,一共飄出七朵,組成一個七星陣型,突然沒入天穹,不知去向。
另一邊,虛空玲瓏塔往上一託,小塔迎風漲大,巍然矗立在天空之中。
曲單此時走出了要塞的範圍,不再受禁空的限制,他緩緩飄浮上半空,雙手互握,一聲斷喝,頓時滿天陰雲籠罩,無窮的雷聲滾滾而來。
“殺——!”巨魔也是一聲斷喝,本命神器出現在手中,他朝着星空一連拜了七拜,頓時星輝灑落,巨魔彎弓搭箭,吐氣開聲:“去!”
七道閃爍着不同光華的巨箭幾乎同時成型,排成一條直線,直奔對面的曲單!
曲單雙目猛的一瞪,兩道恍若霹靂的東西在瞳孔裡一閃而過,他雙手揚起,猛然下揮,道:“霹靂雷陣,擊!”
噼啪!
陰雲中滾滾雷聲終於醞釀出一道閃電,劃破半個天穹,擊在第一道箭矢上,驚雷震得妖魔們立足不穩,那支巨箭隨之消散!
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閃電一道道接連劈下,當第七道閃電從陰雲中躥出,擊中最後那一道箭矢的時候,天空終於雲開見日,而巨魔的必殺技——連環七箭,也在這七道驚雷之下煙消雲散,從形成到結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自始至終,它們未曾靠近曲單千丈之內!
“通天巨魔,如果你的本事還和二十年前一樣,今日你就可以迴歸大地的懷抱了。”曲單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巨魔的耳中。
“桀桀,你成長得很快,二十年前你傷了我,但是今日,歷史不會重演!”巨魔停下了腳步,神色嚴肅。
“大話誰都會說,拿出你的本事來吧!”曲單再次手指天穹,陰雲滾滾,雷聲重又匯聚起來。
那是遮蔽了大半個天空的陰雲,地面上所有的生靈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驚人能量,誰也不知道,下一個閃電霹靂,會劈在哪裡。
巨魔再次祭天,這一回,他拜了九次,巨弓拉開,不再是一連串的巨箭射出,而是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箭矢,忽明忽滅,在巨魔的一聲大喝中,忽然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這是隱匿之箭,借用空間原理隱匿行蹤,除非是把空間理論領悟得極深的強者,否則極難把握住這一箭的軌跡!
曲單眼睛微眯,指揮虛空玲瓏塔把自己籠罩在其中,靜待那一箭的到來!二十年的溫養,在那座神奇綠洲山谷中,也許是三百年的時光,虛空玲瓏塔上的碎裂痕跡早已被修復,而曲單的實力更進一步,使用這件法寶更加得心應手,威力也更大了。
片刻,箭矢並未出現!
再片刻,依然悄無聲息!
盞茶時間過去了,曲單甚至懷疑那支箭被虛空亂流吞噬了,迷失在了無盡空間之中!可是,對面的通天巨魔並未表現出意外,他只是死死盯着曲單,等待對方放鬆的那一刻。
於是曲單知道那支箭還在,只是不知巨魔用的何種神通,一直凝而不發,看巨魔開弓之前鄭重的九拜,他知道這一箭不會那麼簡單!
雙方僵持着,無數的妖魔向曲單撲來,只是他身在半空,小妖小魔夠不着,大妖魔們只有變身之後,才能夠得到他!
可是,虛空玲瓏塔彷彿比二十年前威力大了無數倍,任妖魔們瘋狂的擊打,發出震天的聲響,就是巋然不動,對所有攻擊完全無視。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雙方還在僵持着。
終於,曲單不耐煩了,右手一指,虛空玲瓏塔猛然飛起,直奔巨魔而去,當飛臨巨魔頭頂之時,天穹突然降下七道綠光,呈七星狀將巨魔圍困其中,綠光悠然一亮,於此同時,醞釀了一個時辰的霹靂終於降下,虛空玲瓏塔也猛地罩了下去,眼看就要將巨魔籠罩其中。
“桀桀,去死吧!”巨魔忽然怪笑起來,那支隱匿的箭支終於從虛空中遁了出來,是從曲單下方出現的,快得沒有時間差,立刻擊中了曲單,沛然的力道帶得他猛衝進了雲霄,眨眼只餘一個細小的黑點,終不可見。
七星綠光圍攏,虛空塔也罩了下去,巨魔被霹靂擊得全身亂顫,可是他身上閃爍着紅光,還在艱難的抗拒着法寶的禁錮。
正在這時,虛空塔中忽然飄出一頁畫卷,從畫中走出一個白鬚飄飄的道人,道人離巨魔很近,他是笑着的,可是巨魔卻通體生寒。二十年前,受傷前的那一刻,他就是這樣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好!”巨魔暗叫一聲,想要掙脫,可是虛空玲瓏塔與釘頭七箭書配合的禁錮,又豈是易與?只見白鬚道人滿帶殺氣的笑容,一步步走近巨魔,他亮出一根手指,指甲長達幾百丈,對着巨魔的腦袋一點,那顆碩大的頭顱上,眉心正中頓時出現一個細小的血點,轉眼擴大,藍色的血液隨即涌出!
巨魔嘴裡發出“嚯嚯”的聲音,瞪大了雙目,兀自不相信,自己會這樣被終結了。
道人此時又是一笑,長長的指甲橫着劃了一道,巨魔的脖子上出現一條血線,下一刻,圓滾滾的大好頭顱從肩上掉落,一路翻滾着砸在雪地上,留下一具無頭的軀體,兀自不倒。
虛空塔終於徹底籠罩下去,幾個呼吸之後,它縮小到一尺大小,打着旋兒飛上天穹,消失不見!隨之消失的,有七星陣型的綠光,一幅畫卷以及其中的白鬚道人,還有通天巨魔的頭顱和軀體,原地,爲之一空!
九天之上,一個黑點快速的放大,那是有東西在極速墜落,正是被擊飛九天的曲單。
“停!”隨着一聲喊,曲單猛然停頓在半空中,他一手託着小塔,一手提着與他身材遠不成比例的巨大頭顱,正是那頭通天巨魔的!
曲單與通天巨魔的戰鬥,最終以他的勝利而告終!
那頭巨魔,到死也不知道,曲單的終極防禦,並不是虛空玲瓏塔,而是五彩神石!二十年的積累,五彩神石內蘊含的能量,足以擋下那遁入虛空的一箭!
看了看周圍依然瘋狂的妖魔,曲單嘆了口氣,轉身而回。
妖魔太多,人力有時而窮,他不可能全部殺光,只能儘快回到要塞之上去,否則,會被累死在這下面!
一路殺戮,當曲單回到禁空領域,再次藉助大妖的身體攀登上城牆的時候,整個要塞沸騰了!
這些人類的士兵,他們實力並不強大,只是藉助了強悍的守城器械,才能與妖魔堅持到現在,大妖們兇悍的實力,使他們即使在夢中,也會生生被驚醒!而眼前,終於有更夠與妖魔對抗的實力強大的人類了,怎能不令他們振奮!
“哦,萬歲!萬歲!”無數的士兵在歡呼,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歡呼的對象姓甚名誰,但他們知道,這是人類的英雄。
遠遠的,另一座城樓上,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將軍,出神的聽着士兵們山呼海嘯的歡呼聲,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喃喃道:“原來是他!”
這位將軍,如果曲單看見,或許依稀的記得,正是當年清源城的鄭家小將軍,蕭落雁本要出嫁的對象,鄭慕的哥哥鄭玄!
…………
要塞最高建築的高塔上,隨風依然站在原處,彷彿不曾動過,他忽然說道:“你可能領會錯我的意思了,我要的是嗜魔天尊的頭顱!”
曲單緩緩踏着階梯上來,搖頭說道:“你可能也領會錯我的意思了,我從未說過,要取的頭顱是你說的那一顆!”
隨風轉頭,面帶遺憾的說道:“你的確很令人欣賞,可惜……”
“的確可惜……”曲單點頭,“不過,並不遺憾!”
“是麼?也許我不懂你的心境。不過,你至少會是人類的英雄,這座要塞的士兵,隨國和蠻族的軍隊都看見了你的行爲,勇闖妖魔,萬千敵陣斬殺敵將首級,你將是他們崇拜的對象……”
曲單目光有些深遠,他遙望雪連山秘境的方向,似乎在等待誰的出現:“是麼,英雄的稱號,其實並不像你想的重要……如果有可能,能請你幫我完成一個願望麼?”
“請講。”
“去斬下對面那頭妖魔的頭顱吧,我說的是,嗜魔天尊!”曲單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的瞳孔裡,有那麼一瞬間,似乎閃過了許多人的身影,卜虎、阿媽、葉回、葉放、尚先生、刑天、玄武、裴採南、陸壓、火羽、女媧、蕭落雁……
然後,所有的光彩,突然暗淡下去,曲單的笑容凝結,他一動不動的站着,再沒了聲息。
隨風終於動了,緩緩走到曲單面前,搖頭道:“可惜,你中了嗜魔天尊的暗算……你與他們不一樣,我們本可以成爲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