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正在笑呵呵的嘲笑那個小童子:“你的毛還沒有長全,不知道你怎麼縱情享樂。”
童子淡淡的說:“你老人家健忘了吧?我並不是沒有長大,而是參悟透徹了神功,所以返老還童了而已。”
老頭沉默了一會,淡淡的說:“那我倒有點感興趣了,想要聽聽你悟到的長生是什麼樣的。”
童子笑了笑說:“依我看,世間萬物,都是相生相剋的。好比金木水火土……”
童子還沒有說完,老頭就打斷他說:“你們道家人,還能說出別的道理來嗎?除了金木水火土,就是相生相剋,我已經聽得不耐煩了。”
童子淡淡的說:“世間的真理往往都很簡單。只有那些不能自圓其說的謊話,才需要編來編去,不斷地修補之前的漏洞。聽說你們佛家的經書浩如煙海,甚至有解釋佛經的著作。我就納悶了,如果佛祖說的都是對的,還要剩下的經書做什麼?”
老頭被這話噎了一下,然後說:“那是歷代高僧,擔心凡夫俗子看不懂。”
童子哦了一聲:“那佛祖倒有點意思。口口聲聲說要渡人,卻又傳下來凡人看不懂的書。這不是耍猴子嗎?”
老頭像是有點生氣了,他岔開話題:“長生的事,你還講不講了?”
童子笑了笑:“當然要講了。開始的時候,咱們兩個想的都是一樣的,要從七情六慾上面着手。依我看來,七情六慾也是相生相剋的。無論是大喜還是大悲,都會傷害身體。所以,歡喜之後,就要悲傷一會,憤怒之後,就要恐懼一下。這樣互相抵消,始終保持一個平衡狀態。如此一來,肉身就能長久的保存下去了。”
老頭有些不服氣的說:“那樣的話,不像是搖搖晃晃的天平一樣嗎?”
童子笑着說:“對啊,搖搖晃晃的天平,也好過無知無覺的石頭吧?至於修煉的方法,我也寫在牀上了。”
他們兩個正在爭論不休,忽然傳來了一陣冷笑聲。這一次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個女人說:“我看你們兩個都沒有練到家。”
這一句話,把老頭和童子都激怒了,他們兩個紛紛說:“我們的理論完美無缺,而且用自己的身體印證過了,爲什麼沒有練到家?”
女人冷笑着說:“老的想要摒棄七情六慾,你如果真的練到家了,早就變成一塊石頭了,心裡面就算想的再清楚,身體也不能動彈,還有能耐和別人說話?”
老頭聽女人這麼說,居然默不作聲。
女人又冷笑了一聲說:“小的想要玩平衡,操縱七情六慾,可是我告訴你,七情六慾平衡到極致,其實就是喜怒無常,撿到一塊金子,還沒有來得及笑,就提醒自己馬上哭。久而久之,就會失去神智。你的身體或許比老的好一點,可以行走。不過,一個沒有神智的身體,有個屁用。”
老頭和童子不服氣的說:“就算我們的理論不好,那你說說看,應該怎麼長生?我不信你也悟到了。”
女人笑着說:“長生?爲什麼要長生?你們知道這座廟爲什麼叫日月廟嗎?”
老頭和童子說:“日月代表陰陽,這座廟代表天下至理,有什麼不對的?”
女人冷笑了一聲:“有什麼不對的?一點都不對,簡直是大錯特錯。日月根本不代表什麼陰陽。指導表它們自己。太陽和月亮。”
她嘆了口氣:“建造這座廟的人是在提醒你們。人不要追求什麼長生,生老病死,是天地間的規律。人到老了,那就死。死了之後,重新投胎做人,這難道不是長生嗎?人就應該像是太陽和月亮一樣,有升起的時候,有落下來的時候。一升一落,有生有死,這纔是長生。”
老頭和童子都不說話了。不知道是被說服了,還是懶得理會。
過了好一會,童子才說:“你說的這麼動聽,爲什麼還不去死?”
女人幽幽的說:“實不相瞞,我早就死了。只不過想要聽聽你們兩個蠢貨能琢磨出什麼來,所以才徘徊不去。”
她打了個哈欠:“現在我要去投胎了。”
隨後,我聽到廟裡面響起來了一陣風聲,然後就安靜下來了。
我在廟門口躺了這麼久,身子也漸漸地恢復了一點力氣。然後慢慢地爬了起來。不過,廟裡面的人再也沒有動靜了。
我站在廟門口,輕聲說:“有人嗎?我迷路了,誤闖到這裡,想要求長生,希望你們教教我。”
沒有人搭理我,於是我輕輕推了推木門,走了進去。
我一邊向裡面走,一邊感到奇怪,這裡沒有任何植物,他們是從哪弄的木頭做了這扇門?
我走到屋子裡面之後,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只是放着三口棺材。
我一看這情況,第一反應就是退出去。只可惜,我太老邁了。腦子裡面雖然反應過來了,但是腿腳卻不靈便。
等我終於調轉身子的時候,我又改變想法了:“我自己都快要是死人了,還有什麼怕死的?”
於是我又用了同樣長的時間轉身,恭恭敬敬的說:“三位大師,不知道你們在哪裡,我就冒昧進來了。三位死去的大哥,有怪莫怪,得罪莫怪。”
我在小屋裡面轉了一圈,發現牆上畫着一輪太陽,一輪月亮,牆角有一隻香爐,估計是供奉日月的。只不過,香爐裡面早就沒有香了。
至於剛纔說話的人,根本不見影子。
最後,我把目光鎖定在那三口棺材上面了。我皺着眉頭想:“難道他們在棺材裡面不成?”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三位大師,我要開棺材了。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是救命心切,事急從權。”
沒有人搭理我,於是我就當做默許了。
人老了,就不用顧及那麼多了。
我用力的推了推棺材蓋。我沒有多大的力氣,好在這口棺材也不是太重。棺材蓋一寸寸劃開,然後掉在了地上。
我向裡面一看,是一個穿着僧衣的老人,躺在棺材裡面。
我心想:“難道這就是說話的老頭?不錯,不錯,應該是他了。年齡和身份都相符。剛纔聽到他說,長生的方法都寫在牀上了。意思是,在棺材裡面?”
我探下頭去看了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撓了撓頭:“難道在他身下?”
我說了聲得罪,然後想把他的身子擡起來。當我的手接觸到他的肩膀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身子硬邦邦的,冷冰冰的,簡直就是一塊石頭。
我哎呀了一聲,心想:“那個女人說的很準,這老傢伙真的要把自己修煉成一塊石頭了。”
我試着擡了擡那塊石頭。實際上我覺得自己是在癡心妄想,因爲憑我現在的體力,走路都要喘一會,一個人那麼大的石頭,怎麼可能搬得動呢?
我無力把老頭搬出來,倒是讓他的身子移動了一下,我好像看到他身下有字跡了。
我嘆了口氣,鬆開了手,然後去退第二具棺材。
裡面躺着一個小孩,身上穿着不合體的寬大道袍。看樣子他沒有撒謊,他曾經確實是大人,練長生把自己練笑了。
我笑了笑,心想:“不知道我練了他的神功,會不會變年輕。”
我伸手去搬動童子的身體。他的身體就要輕得多了。不過我沒留神,把他的道袍撕爛了,然後露出他的胸膛來。
我看到上面長滿了五彩斑斕的毛髮。
我頓時就愣住了:“這……這和姚東的三舅很像啊,這不是殭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