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位於城市中的皇宮,位於紫金山的別苑,那些西式的宮殿式建築,反倒更具皇家氣派,儘管“熙瀾宮”是早在光復前修建,但歐式的宮殿建築和隨後的精心修飾,使得這裡幾乎每一個角落都顯得富麗堂皇,尤其是那些包金的木門、木窗、木雕,任何一個來此參觀的人都會驚歎於這裡的奢華與富麗。
這裡的奢華與富麗是深入每個角落的,即便是最不起眼的角落,有時也會讓人眼前一亮,相比於皇宮勤政樓那間可謂是簡陋的電影放映室,位於“熙潤宮”地下室的電影放映室,卻是異常的華麗,精美的牆裙、華麗的裝飾,再加上那些歐式的軟座沙發,這裡纔是真正用來“看電影”的地方,當然如果說這個時代有所謂的“大片”的話。
不過這會,放映室內卻處於一片黑暗之中,白色的屏幕上映着沒有畫面的白光,周圍的華美的燈飾映着一些反光,出人意料的是,這會放映室內的氣氛似乎有點兒古怪。
電影屏幕一黑,映出一排有力的楷書寫寫的字跡。
“東亞最大兵艦下水典禮!”
看到這幾個字,陳默然的眉頭一皺,這是今天國內各報紙爭相報道的新聞,甚至的一些駐華使節還不斷打探着消息,而在報紙報道之前,自己竟然是“一無所知”。
也正因如此,纔會有此時的不快,甚至於可以說是憤怒,但怒火總是需要剋制,剋制,至少看完這部電影再說。電影的畫片先出現的是一艘軍艦的線圖,接着是幾名設計人員圍着製圖版,他們似乎是在討論着什麼。
這一階段前奉性的畫片,無疑是在表明這艘軍艦的決策、設計、建造過程,每播放幾十秒鐘都會出現相應的字幕解說,從畫面上看,陳默然能感覺到拍這部新聞電影的人非常用心,至少這部電影和過去那些電影相比,在拍攝技巧上有了很大的進步。
“嗯!這個畫片不錯,很壯觀……”
用看過數百部電影的眼光去打量這部電影,儘管它難免有些業餘,但偶爾的一些畫片還是讓陳默然在心裡微微稱讚着。
“陛下,海軍部諮詢處已經計劃拷貝500部新聞電影,作爲新聞電影發往全國播放!”
身後坐着的張靖輕聲說了一句,這句話話來的卻是心情舒緩一些的陳默然再次皺起了眉頭,海軍難道就是想用這種即成事實來“欺君”嗎?
此時畫面上出現擠滿了人的船塢,在船塢中一隻龐大的船體隨着注水正緩緩上浮,這是採用的“注水式船塢下水”,注水完成等艦體完全上浮之後,應該是用的拖船將其拖出,這是早已經屢見不鮮的新聞了。
幾十秒鐘後,畫面上出現了葉祖圭的身影,看到他的身影,陳默然微微扭頭看了他一眼,藉着電影的光亮,能看到他似乎有些緊張甚至侷促。
隨着戰艦的緩緩下水,在船塢的各個起重機的支柱上,不時噴出的紙片,也許是采色的紙片,場面看起來很是壯觀。
“致遠!”
電影屏幕映出的兩個大字,讓陳默然一愣,腦海中浮現出那一艘軍艦和那一個人,當初海軍在提出建造兩艘“重型裝甲巡洋艦”的時候,爲了一個艦名,海軍和自己還發生了一些爭持,按照最初的計劃,重型裝甲巡洋艦的命名應該用中國各省的名稱,而海軍卻選擇了“致遠”、“”這兩個並不“吉利”的名字,最終自己妥協了,人總需要一些記憶。
在陳默然的沉默之中,只有十幾分鍾長的新聞電影放完了,在電影機的空轉聲中,黑暗的放映室再一次亮了電燈,放映室內的人都看把視線都給了陛下。
葉祖圭、史添閣等人更是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面無表情的陛下,這招瞞天過海之計,瞞的人是誰?就是眼前的陛下,在過去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這……”
終於陳默然的聲音打破了放映室內的死寂。
“這是所謂的重型裝甲巡洋艦嗎?”
一聲反問,讓葉祖圭、史添閣兩人面面相覷的看了一眼,有差不多一萬八千噸的巡洋艦嗎?這一艘“重型裝甲巡洋艦”的噸位差不多等於日本兩艘裝甲巡洋艦,有這麼大的裝甲巡洋艦嗎?至少在它之前,還真沒有這麼大的“巡洋艦”。
“回陛下,以各國通行劃分,裝甲巡洋艦應是有一定裝甲防護,裝備有火力較強的艦炮,具有較高的航速和適航性,能在惡劣氣候條件下長時間進行遠洋作戰的軍艦,所以,以臣看來“致遠”級絕對是巡洋艦!”
事已至此,史添閣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當初是自己竄弄着大家同意建造這艘“超前”的“巡洋艦”,這會還是由自己來解釋吧!
“巡洋艦!好大的一艘巡洋艦啊!”
冷哼一聲,陳默然把視線投向振振有詞的史添閣,語中盡是諷刺之意。
“陛下,似乎全世界並沒有規定,一萬噸以上的就是戰列艦,一萬噸以下的就是巡洋艦,十五年前,戰列艦不過萬噸,巡洋艦不過數千噸,火炮口徑,尚以152毫米爲主,而7年前,日本定製了萬噸裝甲巡洋艦,口徑一躍達到203毫米。現在,隨着時代的進步,海戰的需要,裝甲巡洋艦的噸位自然突飛猛進,爲帝國海軍之長久,不至方一建造即落後於世界諸國,自然應做長遠考慮,因而建造這種裝甲巡洋艦,方纔是符合科技之發展,海戰之需要啊!”
史添閣的這番話只讓葉祖圭看的目瞪口呆,他這那裡是巧舌如簧,分明就是自尋麻煩啊!瞧見陛下的臉色卻來卻冷,葉祖圭知道自己再也能沉默下去了。
“請陛下息怒,此事實是……”
話到嘴邊,葉祖圭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了。
自認欺君?不行!不認欺君,也不行!一時找不到說詞的葉祖圭,這會急的額上幾乎要冒出了汗來。
“息怒……朕有何怒啊!”
陳默然冷哼一聲,拿着手中的報紙,若是沒看到這報紙,怕自己還真不知道海軍造出了“東亞最大艦”,打着巡洋艦的名義造戰列艦,真虧他們能想出來。看來是撥款對海軍實在是太寬鬆了,準確的來說,在海軍基金會的資金保證下,海軍根本可以按照他們的意願,在他們願意的情況下建造大型戰艦,甚至於超出自己的監探。
一直以爲自己對海軍都很放心,甚至比賴以起家的陸軍更放心,海軍!最強大的海軍,離開陸地也是無根之萍,海軍的性質、軍官的特性決定了海軍只能依靠國家,正是海軍特殊的特性,才使得自己在朝海軍摻着沙子,在“貴族化的海軍軍官”主掌海軍之前,便將其視爲股肱之屬,可他們卻是這麼回報自己的。
海軍想要戰艦,這可以理想,別說是東洋近鄰擁有一支龐大的艦隊,即便是他們沒有,無論是爲了自保或者是爲了“揚國威於海疆”的需要,中國都必須建立起一支龐大的艦隊,一支甚至可以媲美英國海軍的強大海軍。
海防之重,甚於陸防!自己不是不能理解,但……絕不是現在!什麼事情都要分個輕重緩急!而海軍的冒失卻是置國家大局於不顧!
“海軍送給帝國這兩份大禮,朕還要好好謝謝你們啊!”
陛下的冷嘲讓葉祖圭的額上冷汗更密了,沒有想象中的雷霆之怒,但有的卻是比雷霆之怒更讓人心寒的……一但海軍失去了陛下的信任的話。
這會葉祖圭是真想跪下來,可他知道現在絕不是跪的時候。
“陛下,臣……臣有話說!”
“講!”
雙眼盯着葉祖圭,陳默然的心頭依然抱着一些火氣,海軍的妄動,破壞了自己將來最重要的一個計劃,而這個計劃甚至可能影響到國運。
“陛下,當初制定大量建造巡洋艦用於訓練軍官、水兵,同時提高本國造船水平,又免引起列強對我海軍擴張之警惕,但……時局不同,需求自然不同,若我國未與日本交惡,那麼,建造巡洋艦無疑是符合中國實際需要,但現在……”
擡起頭看着陛下,葉祖圭的語中帶着些懇意。
“日本已爲我國未來最大之敵已無疑問,而此次迫使日本還臺灣於我國,又令中日兩國斷無妥協和平之可能,去年日本僅有四艘戰列艦,八艘裝甲巡洋艦,而其攻克旅順後,於旅順繳獲多達四艘戰列艦、一艘裝甲巡洋艦,一年後,日本海軍將擁有八艘戰列艦、九艘裝甲巡洋艦,一躍居於世界海軍第四強國,而我國海軍甚至尚不列前十,以此等海軍,又豈能阻日人進逼!”
聲音稍頓,葉祖圭卻是在偷換一個時間上的概念,在“致遠”級開始設計時,中日兩國尚未交惡,“致遠”在此之前即已開始設計。
“此番與日人交惡,雖得英、美等國背約保護,然若日人孤注一擲,我國又豈能將海軍交予他國保護,唯今禦敵之計無外以強大之艦隊威懾之,所以這纔有了致遠,以便……”
“哎……”
在葉祖圭說出造艦的原因時,陳默然卻是發出一聲長嘆,看着他道出了一句話。
“兩艘軍艦造的容易,買更容易,你只看到日本海軍之強,可卻沒看到,這兩艘軍艦看似給海防打了保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