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老子還在朝鮮”
坐在急馳的汽車裡,在經過廣場時,看着那些依然在示威的青年和工人,車內人眉頭卻是一皺,然後長哼一聲。
要是還在朝鮮,在他們遊行示威的第一天,他們就被會軍警的包鉛牛皮警棍轟散,所有的帶頭者會一個不落的被秘密逮捕,然後在憲兵司令部內被嚴刑拷問一番,得到需要的情報之後,直接在地牢內槍斃,屍體當夜就會被送到火化間,焚燒後,骨灰會被直接扔進漢江,那些人根本就不會存在,甚至於連憲兵司令部內都見不到他們的檔案,他們就像是從來都未曾於這個世界上存在一般。
鐵腕,鐵腕可以將一切不滿消彌於無形之中,可是,這裡是中國,是中國的帝都南京,不是朝鮮,更不是漢城
雖說心下苦惱着,可袁世凱卻知道,自己壓根就沒有權力驅散他們,只要他們的行爲沒有違反法律,他們發動的遊行示威,就受到憲法的保護。
當然甚至就是陛下,都沒有對遊行示威者施以鐵腕,更何況是他袁世凱。
更何況,即便是袁世凱有心鎮壓,卻根本調動不了軍隊,別說是軍隊,就是帝都警察廳的警察,他也無權命令他們向遊行者揮起警棍,更不要提逮捕其中的領頭者了。
“樑卓如”
恨恨的在心裡罵上一聲,袁世凱的眼中閃動的盡是怒色,這件事背後的推手不是楊度,這倒是讓他剛從調查局得知這個消息時,整個人爲之一驚,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那個謙謙君子樣的梁啓超在幕後推動着這一切。
“陛下啊陛下臣未負你,可你”
心想着現在陛下態度的噯昧,袁世凱的心裡便是一陣失望,“發動戰爭”的陛下在紫金山避暑,結果自己這個總理大臣卻成了替罪羊,這樑卓如着實高啊,他這般的迂迴,連陛下都不好意思直接插手,更何況,或許在陛下的心裡,他同樣需要一個替罪羊。
在袁世凱失望的於心間一嘆之時,汽車在首相官邸後門處停了下來,首相官邸前擠着上萬名的示威的民衆,他這個總理大臣只能從後門出入。
想到梁啓超在幕後推動一切,但卻遲遲未發生議院進攻,袁世凱的眉頭便是一皺。
“他樑卓如在等什麼”
機會,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
對於早已經做好準備的梁啓超而言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發起總攻的機會,但要在何時,從何處發起總攻,他卻一直在尋找着這麼一個機會,一個合適的機會。
對於梁啓超而言,在某種程度上,他並不覺得直接利用“內閣違憲”促成內閣總辭職,會對自己有利,在中國,還有很多渴望着國家能夠開拓疆域。
拓土兩百餘萬平方公里土地,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豐功偉績,即便是想逼迫內閣辭職,也應該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內閣違憲是一個由頭,但真正想給袁內閣致命一擊,還需要其它的理由和藉口,只有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衆口。
還有什麼理由和藉口呢
坐在涼亭石凳上的梁啓超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漢裳,在帝國建元,任何穿着舊式長袍的人都會被視爲漢奸,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之下,人們早已經改變了自己的穿着習慣,作爲一個文人,除非是在某些特殊的場合,否則梁啓超絕不會穿着仿軍裝式樣的新制衣,在他看來,那種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軍裝樣式新制衣,並不是他所喜歡的,在他看來那種服裝的殺伐之氣太重,所以,他往往會和很多讀書人一樣選擇襴衫作爲常服。
而在他的身邊則坐着幾位不同年歲的人們,都如同他一樣坐在涼亭內的凳子上,蒲殿俊、王印川也穿着與他相同的襴衫,而作爲民主黨法律顧問的伍朝樞則穿着一襲西裝。
對於伍朝樞這位自幼留學美國的年青人來說,相比於漢裳,他更喜歡穿着西裝,仿軍裝式樣的新制衣,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穿出它的氣質,當然更爲重要的一點是伍朝樞並不喜歡新制衣衣領上的小扣,領釦扣住後,總會讓人覺得有些呼吸不順。
“總理,如果我黨再無所行動的話,只恐會引發社會間些許不滿”
兩年前剛剛進入民主黨決策層的蒲殿聲有些擔憂的說道。
“現在全國有近百萬工人、上百萬青年學生捲入其中,他們需要我們立即表態支持,否則,一但遭受打壓,只怕”
王印川的話卻只換來梁啓超的沉吟,他沉吟片刻,隨後才緩聲說道。
“時機時機”
整整五天來,從早晨到晚上,幾乎每天,梁啓超都在考慮着什麼時候纔是發動總攻的時機,在他看來,現在袁世凱未有任何動靜是反常的,是不正常的。
“直到現在袁慰亭都沒有任何舉動”
皺眉吐出這句話後,梁啓超看着眼前來拜訪自己的三個,他們之所以來拜訪自己,就是希望自己能夠支持他們在議會發起倒閣案,給予袁內閣最後一擊。
“這的確不符合袁世凱的常態”
伍朝樞如實的說道,當年他在美國留學歸來後,曾派往朝鮮總督府工作,那會身爲朝鮮總督的袁世凱也算是他的老上司,在總督朝鮮時,面對朝鮮的任何民變,袁世凱的反應都不可不謂之迅速,漢城發生市民請願的一個小時後,他立即派出軍警維持秩序,隨後要求請願市民立即解散,在他們拒絕後,軍警用包鉛警棍驅散了所有人,而同時又有四百多名領頭者和幕後策劃者被逮捕,沒有經過任何審訓,直接在憲兵司令部的地牢內處將那些人處決,可以說,伍朝樞絕不會懷疑袁世凱的鐵腕。
“這裡不是朝鮮,他袁世凱也不是總督朝鮮軍政事物的朝鮮總督”
蒲殿俊哼一聲,當初袁世凱離任朝鮮後,出任總理大臣,他也曾用其總督朝鮮時“雙手盡赤”試圖反對過,但是在陛下的支持下,袁世凱還是出任總理大臣,不過任何人都知道,帝國內閣總理大臣只是一個名義,相比之下,甚至還不如帝國內閣派出的一名朝鮮知事,更不要提總督朝鮮軍政事務的朝鮮總督。
內閣總理大臣,無權調動軍隊,無權調動軍警,而朝鮮總督,卻可以根據需要,在朝鮮總督區內調動一個師的軍隊,可以免除任何總督以下官員職務,甚至還可以頒佈有效期不超過其任期的法律,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朝鮮總督的權力甚至超過皇帝陛下,更不要提內閣總理大臣,但是晉身內閣總理大臣,卻是中國文官共同的夢想,無論如何,總督只是總督,總理大臣纔是人生真正的顛峰。
所以儘管朝鮮總督位高權重,在國內不見得有人把這個位置真當成事,但是總理大臣卻完全不同,位處中樞重位,誰人不想。
“老爺,立憲黨的楊總理求見”
下人的稟報只讓梁啓超一愣,如果沒記錯的話,他不是在城外嗎怎麼和亭內的對視一眼,梁啓超便對下人吩咐道。
“哦,請楊總理到我的書房”
“任公”
“虎公”
梁啓超、楊度兩人一見面便客套了起來,請楊度座下手,下人剛把茶送過來,不待梁啓超開口,楊度便取出一份文件來。
“任公,這次實是老天佑我等”
說着他便把那份從德國人那得到的文件朝梁啓超面前一遞。
“任公,這是一份文件,涉及政府多名要員,每年帝國政府統一採購機械設備多達億萬,豈料竟出此等蛀蟲,官員貪腐實超出我等想象”
哦
楊度的話只讓梁啓超一驚,他接過那文件一看,看着上面一個個熟悉的人名,再看着那一筆筆數額,瞬間便被驚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陛下打擊貪腐如此嚴厲,竟然有這麼多官員,向德國公司索要賄賂
再朝後看去,卻看着一封封電報,電報無不是德國公司同在華分公司之間的往來電報,而內容卻都是相差不大,無非是給予那幾位官員回扣,有的回扣甚至高達30之多
猛的一拍桌面,梁啓超的面上浮現出怒容來。
“此等國蛀,我等豈能坐視之”
忍着手心的震痛,梁啓超又看一眼那文件,幾乎在第一眼看到文件之後,他便已經認定一點,這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機會,一個無從挑剔的機會
貪污,一直是國人心頭最敏感的心絃,同樣也是陛下最反感厭惡之事,估且不問楊度從那裡得到的這些文件,只要文件一泄露出去,頓時就會在中國掀起一場軒然大,到那時,負有責任的內閣,不垮也得垮,而民主黨正好可藉此發起全面總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在旁邊推波助瀾。
“虎公,如果,這份文件被報紙發佈的話,會不會掀起什麼波瀾”
笑着,梁啓超在心下作出了定計,有時候一些事情還是要假其它人之手,輿論就是一個很好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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