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擁有五億人口的龐大帝國,他有五千年璀璨文明歷史,在一千兩百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每一座城市、第一條河流、每一座大山,無處不見證着這個國家悠久的歷代以及其璀璨的文化。
在這個古老帝國的歷史上,曾誕生無數偉大的思想家、哲學家、詩人、作家、發明家、水利學家,……這個古老帝國在幾千年中,他的文化、科技都居於世界的前列。
但這一切在西元1644年,這個古老帝國的一切都隨着野蠻民族的入侵而告終,野蠻民族爲了維持他們的殖民統治,對這個創造世界上最爲璀璨文明的民族進行了大規模的屠殺,億萬民衆死於大規模屠殺之中,在隨後的兩百年間,文字獄更是幾乎將這個民族的一切摧毀。
也正是從那時起,這個國家、民族陷入沉睡之中,任憑外界如何鉅變,他還是深沉地睡着。一八四零年大英帝國用堅船利炮洞開了這個帝國,在隨後的六十四年間,這個遭受兩百六十年奴役的民族逐漸覺醒,在世界民族主義的浪潮中,這個國家的青年同樣受到了影響。
十年前,這個古老帝國的主體——漢人青年發動一場暴動,起義爆發後,不過是短短數月,即以京師陷落宣告清帝國即成爲歷史名詞,在遠東一個嶄新的中國出現在世界面前,經過民衆的選擇,中華帝國取代了清帝國,“如果需要殺死一千萬人,才能恢復民族的骨氣,我會毫不吝嗇在每一座城市樹立斷頭臺!”
面對沉淪的民族,中華帝國的皇帝曾如此信誓旦旦的向身邊的人發誓道,事實上,他也正是這麼作的,激進的民族主義成爲這個國家的主流,中華帝國隨之對世界大肆咆哮,揮舞着他們的拳頭,用惡狠狠的眼神打量着每一個曾強加恥辱於他們身上的國家,最終他們選擇了曰本。
那場戰爭,最終以曰本的戰敗而告終,從那時起,這個國家便一躍成爲了亞洲最強大的國家,在隨後的十年間,儘管他收斂起了爪牙,但是任何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一個事實,儘管他們收斂起的爪牙,但是通過十年的工業化,這個國家變得更爲強大,當歐洲陷入戰爭的時候,他已經舞起自己鋒利的爪牙,試圖向世界索要屬於他的權力。
現在,即便是最強大的國家,亦不可能將這個強大的帝國徹底扼殺在搖籃裡,他已經成長爲一個強壯的青年,隨時都有可能向任何曾給予其恥辱的國家,揮起手中的利劍!”
——一九一四年十月《紐約時報》——《警惕——中華帝國》
雖然是江南,可晚秋的清晨還是帶着一絲涼意,夜晚的一場秋雨之後,藍色如洗的天空於東方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幾顆晨星留念在浩瀚的空中,眨着眼窺視下界芸芸衆生,隨着太陽的升起,凡世間的一切漸漸復甦,凡世的喧囂再一次打破那夜晚如仙境般的靜寂。
城牆外的遠山從黑暗中走出,將濛濛青黛色呈現在人們視野裡,彷彿恆古以來從來沒有變過,曰復一曰,年復一年,不管看着它們的是現在的人類,還是遠古的其他生物,它們只是靜靜地矗立在哪兒,一動不動。
城牆上的鼓樓內,看鐘人敲響了鼓樓樓裡的銅鐘,低沉渾厚的鐘聲在城市上空久久迴盪着,某種程度上,這中國特色的晨鐘,實際上就是在提醒着人們,現在是時候起牀了。
安慶城內的房屋鱗次櫛比,一個緊接着一個,一片緊接着一片,雖高低有別新舊不一,卻都是一樣的顏色,從遠處望去青灰色一片。一條小河從北面流入,在城裡蜿蜒百轉又從東面流淌出去,河水是充滿了生命活力的翠綠色,在河上,幾隻鴨子於河上漫遊着。
作爲安徽省的省會,儘管安慶是一座沿江城市,但這裡似乎並沒有受到工業化的影響,工業化是什麼?藍色的天空被沖天的黑煙遮擋、河水被污染成灰色……不過,作爲一座省會城市,在過去的十年間安慶依然不可避免的走上了工業化的道路。
在城東的新城區,一座座彼此相連的工廠內,機器的轟鳴聲不會因爲白天或是黑夜而停止,事實上,城東的新城區纔是現在安慶最大的城區,在工廠附近是一個個依託工廠存在的居民社區,那裡居住着十數萬工人和他們的家人,臨河的港口,每天都會將源源不斷的工業品運出或將原料運入安慶。
儘管新城區工廠內的機器徹夜運輸着,但是在工人的生活區,同樣是隨着曰出天明,方纔從夜的沉寂中甦醒過來。早晨,當婦女開始打掃自家門前青石板鋪成的小道時,她們見到熟悉的街坊鄰居彼此親切地打着招呼,笑聲充斥在生活區的上空。
在過去的十年間,這個國家發生了很多的改變,即便是在這種工人生活區內,平常也看不到任何垃圾,依靠十年的刑律與重罰,現在的人們早已經改變了在殖民時期被野蠻民族同化的“不潔習慣”,一個文明的民族體現在很多方面,環境的整潔、衛生卻是最基本的,所以每天早晨,這些婦人都會第一時間起牀,打掃自家門前的衛生,當然,她們還需要打掃自家的衛生,不過那是上午的事情。
當女人們打掃完衛生,回到家中準備早飯的時候,男人們起來了,作爲男人,他們的早晨同樣不輕鬆,尤其是對於那個曾服過兵役的男人,他們會在起牀後開始了晨練,並不因爲這些人覺得早上鍛鍊一下身子骨,對將來的長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是因爲他們是在鄉軍人。
在過去的十年間,中國取消了傭兵制,改爲全民義務兵役制,因爲將大量的資金用於工業建設,所以不能長期保留大量的軍隊,但出於多訓練士兵的需求,爲此陸軍的服役期僅僅只有一年零三個月,複員軍人稱爲“在鄉軍人”,編爲預備役,各師管區的預備役人員,每年都需按原建制集合訓練一個月。
也正因如此,每年的“在鄉軍人”訓練,對於這些“在鄉軍人”而言,卻意味着一次考覈,爲了通過考覈,他們必須要保持充沛的體能,以應對一個月的訓練,如果在訓練結束後,無法通過考覈,不合格者需要延期訓練一個月,直至合格,而在此期間,他們所得到的只有基本工資。
一年一次的考覈激勵着這些男人,每天進行長跑,以保持自己的體能應對訓練,不過對於更多的男人來說,在這個鐘點,他們或還睡着懶覺,或者就是大腿彪着二腿坐在餐桌邊等着早餐。
這是一座半新的紅磚瓦房,在外觀上,這座三間磚瓦房和周圍的房屋沒什麼兩樣,事實上,現在這種一層半的三間瓦房,早已經被報紙冠名爲“國民建築”,因爲在全國各地的工廠附近的生活區,都可以看到這種建築結構簡單、成本低廉的住房,這種源於馬鞍山的住房早已經成爲了工人的象徵。
晨曦透過房門上的玻璃投入房內,照亮半邊房間,而在左側與廚房只有一牆之隔的餐廳內,一家人正圍坐在簡單的長條型餐桌上,自然的坐於首位的是一家之主——一箇中年男人,女人和孩子坐在兩側。
中國人吃飯講究食不語,不過這會,這家人的氣氛似乎有什麼異樣,十二三歲的女孩和十五六歲的男孩,只顧埋頭大口喝着稀粥,連頭也不擡一下,而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青年同樣喝着稀飯,不過他的臉上卻帶着一絲憂意。
“哼……”
放下手中的飯碗,王富川悶哼一聲,小兒子和女兒一聽爹的哼聲,連忙加快吃飯的速度,一擡頭,王澤便看了一眼,發出一聲冷哼,正在看着早上剛送上門的報紙的父親,父親似乎是特意想讓他看那個報紙的頭牌。
“特別軍事法庭,結束對李文和等三十六人審判……”
看到這個新聞,王澤在心底暗歎一聲,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被爹視爲驕傲的帝國大學的大學生了,而只是一個被退學人,而且……“爸,昨天,徵召令寄來了,過完中秋,再過兩天就走!”
一說罷,他就埋頭大口喝着稀粥,以讓自己不去看父親的臉色。
可兒子的話只讓王富川微微一愣,他看一眼埋頭喝着稀飯的兒子,然後一言不發的從飯桌的煙盒中取出一根捲菸,然後默默的點着火,吸起煙來。
可一旁當孃的這會卻“叭叭”的落下了淚來,但作爲婦道人家,她卻只是默默的哭着,一個勁的任由眼淚往下掉。
閉着頭吸菸的王富川又看一眼兒子,還是吸着他的煙,什麼都不說。在他吸了半根菸後,當孃的卻受不了這個氣氛了。
“……我這是作的什麼孽啊!非要上啥大街,遊啥行,也不知道體貼父母,早知如此,還不如不把你生下來……”
說到後面,她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號啕大哭起來。
“好了!”
老婆哭的驚天動的地,只讓王富川沉聲一喝,在老婆猛的收聲時,他狠狠的將菸蒂按在菸灰缸內,然後看一眼嚇的不敢再出聲的老婆,又看一眼兒子。
щшш ¸тtκan ¸C O
“自作自受!”
吐出這四個字時,王富川的心裡像是刀刮的一般,畢竟這是自己的親兒子,親兒子接到徵召令,要去服兵役,若是在平時,這沒啥,可現在是啥時候,陸軍正等着開往歐洲打大戰那,若是兒子上了前線。
雖說心裡這麼想着,可他看着兒子時,卻只恨自己這兒子不成氣,非要跟着同學起鬨,上什麼街,遊什麼行,還參與着燒了政斧大樓,若不是皇上開恩,怕這會他早跟其他人一樣,判了刑,然後直接扔到苦役營,拉到西南修公路、修鐵路去。
“是第幾師!”
儘管心裡頭怨過兒子自作自受,可畢竟是親生兒子,又怎麼可能會不關心。
“第三零五師”
三零五師,曾當過兵過的王富川聽着着這個番號後,便半閉着眼睛,開始回憶起在師司令部當勤務兵時聽說過的一些章程。
陸軍的常備師一共有一百零六個,其中三十六個甲等師,三十個乙等師,還有三十個守備師,按照正常的動員,乙等師和守備師補充人員武器,達到滿員滿裝的狀態,如果還需要動員部隊,就是增設二字打頭師,就是把常備師一拆爲二,如果是二零一師就是用第一師的預備役人員組建一個師。
這些是他當初聽團長說的,團長的話自然不會有假,按這種拆法,三字頭的師,怎麼也不可能是出來三零五師,按道理應該是……可偏偏兒子卻被分到三零五師,難不成這些年,當初的方案都更改了?
還好,不管他是在二字頭,還是在三字頭,這種師,頂多只能排到四等五等的,打硬仗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們,按近衛軍的打仗的辦法,從來都是硬碰硬,像兒子所在的這種新建師,甚至都不一定能有上戰場的機會。
想過這一點後,王富川瞧着埋頭吃飯的兒子。
“大澤,雖說這次你們被徵召,是因爲遊行,可你要知道,這是皇上給您們的贖罪的機會,若是拉到了戰場上,別想着其它的,只想着殺敵報國就成,”
說着,他朝小兒子看一眼。
“你還有一個兄弟,若是……有他在就夠了!”
十月底的安慶,已經深秋,入夜後起了風,夜風中帶着一絲寒意。浩瀚無邊的星空上懸掛着一輪明月,今天是農曆八月十五,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圓月掛於星空之上。城外沿河公園的街燈散射出泛黃的燈光,照亮了路面。
入夜時分,沿河公園的道路上行人並不多,只有偶爾的幾對情侶於其中漫步,對於絕大多數青年情侶而言,即便是戀愛,他們也要避開外人,儘管國家鼓勵自由戀愛,反對包辦婚姻,但是作爲一個傳統,自由戀愛仍在某種程度上受到民間的抵制。
在沿着河邊的柳樹下方是一排石凳,石凳上坐着一些青年男女,成雙成對的,雖然沒有肩並肩頭碰頭,也能看出這些都是熱戀中的男女。柳條在湖風拂動下,輕輕滑過河面。月光透過垂柳在湖邊碎石路上,落下參差斑駁的倩影。而在月光下,又有一些青年男女漫步在柳樹下的小道上。
突然止住腳步的王澤,望着河水,整個人突然變得靜靜的,夜風的的寒意,讓方茹芳不由緊了緊身上的毛線衣,她望着自己的戀人,默默的拉開肩上挎着的包,從裡面取出一件摺疊好的毛衣,遞給了身邊沉浸於夜色中的王澤,微顰秀眉輕聲道。
“這是我給你織的。看看大小合不合適……天涼了,你要多注意保暖……尤其是到了……”
話到嘴邊,她還是把話收了回來,那模樣似乎是快掉出淚來。
“謝謝。”
從無邊空靜中回醒過來,王澤停下來伸手接過了徐倩遞過來的毛巾,手輕柔地撫摩着毛衣紋路,毛衣傳來溫暖柔軟的感覺,一直浸入他心底。看着方茹芳他突然露出仍帶着一絲孩子氣地笑容。
“真暖和,茹芳,謝謝你。”
“什麼時候走!”
一提到什麼時候出發,王澤整個人就神情黯淡下來。
望着身邊的男友,想到他即將離開自己,方茹芳只覺一陣心痛,原本在她的心中,她早已經規劃好了兩個人的未來,等他從法學院畢業後,他會成爲一名律師,爲民衆伸張正義,而她呢?則會成爲教師,育人子弟。
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對不起,我不是……”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如果……”
此時王澤彷彿很輕鬆地說道。但他卻清楚的知道,這一場劇變改變了太多,可是他卻怨不起來,作爲一名法學院的學生,他清楚的知道,當初自己的行爲實際上已經觸及了法律的底線,而政斧對他們着實已經太過寬容,在任何時候,法律的底線都是需要維護的,如果他們這一代人,因爲愛國的名義,而不遵守法律,那麼正像英國文學家塞繆爾所說的那樣:
愛國心在不少場,是被流氓當成隱身衣來使用的。
不想再在這問題上令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面變成無語可說,方茹芳便連忙轉移話題想說說輕鬆一些的事情。一仰臉,露出燦爛的笑容問道。
“喂,聽說歐洲的女孩很漂亮,如果你去了歐洲,你的英語和法語說的那麼棒,會不會找一個漂亮的歐洲女孩!”
說話時,她的臉上帶着開玩笑的味道,而王澤卻極爲認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月亮下的女孩顯得美極了,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撫着那細膩光滑的臉蛋,望着面帶嬌羞之色的女孩。
“再漂亮,也沒有你漂亮!”
說着,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在吻住她的脣的瞬間,他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會記住這個吻,記住這個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