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一分鐘,範銳都還是不相信,他在從上海到了淮南之後,不過是隻工作了半個月,竟然又被公司派到了上海,他在知道這個決定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除了公司人事科科長,還有一名陸軍軍官,那名陸軍軍官只是朝他敬了個軍禮,然後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
“茲根據國防特別徵召法案,特授予淮南化工公司一級技術員範銳,近衛陸軍中尉軍銜,茲委任即時生效……”
接下來再是什麼,他就記不清了,他只知道,那份徵召令下到他的手裡,他就從一個普通的技術員,變成了一名陸軍中尉,隨後接他和另外幾名同樣“換上軍裝”的技術員的汽就到了樓下,每個人只有半小時的時間,收拾行李,軍令嚴苛世人皆知。
而也就是從八十天前,接到那個命令之後,他就來到了位於上海的天祥化工公司,不過他和同事們一樣,都不需要穿軍裝,天祥化工公司早在日本學習化工時,範銳即有所耳聞,這是中國第一家精製鹽公司,同樣屬於產業公司的子公司。
西方發達國家已明確規定,氯化鈉含量不足85%的鹽不許用來餵養牲畜;可中國許多地方仍用氯化鈉含量不足50%的鹽供人食用,結果被西方國家譏笑,說中國人是“食土民族”
隨着國內的工業發展,工業、農業都需要精鹽以及相當鹽化產業,這樣如此嚴酷的現實,早在浦東開發區創辦之前,產業公司即收購多處海灘鹽場,於工業區內創建天祥化工公司,到民族起義後,公司生產出的精鹽迅速取佔領了南方鹽業市場。
不過並不滿足於生產精鹽,在精鹽源源不斷的運往淮南由淮化公司加工生產出氯鹼產品的同時,天祥化工公司亦開始興建了電解鹽化工廠,用於生產氯鹼產品。
而爲了得到氯鹼產業技術,天祥化工廠不僅耗資上百萬馬克從德國購買技術專利,甚至不惜出讓底價出讓20%的公司股份,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天津一座規模更大,完全由中國企業控股的的電化工廠已經破土動工。
雖說持有德國股份,但天祥化工從從廠房設計、資金預算、設備選擇直到機械安裝,均是由中國人負責,同樣的凡是能在國內製造的機械部件,都交由上海求新機械工廠以及馬鞍山通用機械廠負責生產,可這並不妨礙公司生產出的燒鹼、鹽酸等產品不僅供應國內市場,甚至還出口日本等外海市。
當然這些有的是他看的新聞報道,有的卻是到了淮化之後,從其它人那裡道聽途說的,比如像天津由華北銀行界投資舉辦的“長蘆化工”,中國最大的氯鹼企業,他的技術專利就是從天祥“偷”過去的,至於怎麼偷的,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數公里長鑄鐵管道,從海邊的鹽場一直綿延到浦東工業區,管道的一端連接着海灘鹽場,而另一端則連接着天祥化工公司的車間,在車間中海水在進一步處理後會被加工成其它產品,與其它廠房不同的是,在公司三期工程的廠區周圍,每天,都會有工廠保安來回在廠區外巡羅。
“史部長,現在三期工程不過一直都是在試生產,一月份,產量是220噸,二月份達到了600噸,這個月已經超過900噸,現在工人們已經能夠熟練操縱設備,爲了保障供應,三期廠的工人都是從工廠調來的最好的工人。”
陪着史司在廠房裡參觀生產過程的三分廠技術主管範銳在旁邊解釋着產量的問題,自打從元月剛過,天祥公司所有的項目,都必須要爲氯酸鉀讓步,國家需要的氯酸鉀。
甚至三期工程的設備,嗯,他和同事們來到這裡,就是爲了改造這裡的設備,用於生產氯酸鉀,同時作爲工廠的技術指導,那會沒人知道爲什麼生產如此多的“危化品”,所有的解釋只有一個“國家需要氯酸鉀”,至於爲什麼需要就不是他所瞭解的了。
“一個月一千五百噸氯酸鉀,這完全沒有問題,預計到下個月,就可以達到這個產量”
說到這時,範銳突然擡頭看着這位在報社評述有可能位列開國公的帝國工業大臣,工業大臣看似不顯,可實際上這位史部長卻掌握着全中國的工業規劃制定,十數億元的帝國企業投資與貸款皆由其掌握,幾乎就是天下第一肥差。
不過差肥,他這個人道是不肥,反倒顯得有些削瘦。不過按報紙上的介紹,這是因爲他過於疲憊的緣故,現在這位部長的家就是工業部辦公室,這趟來上海,好像也是爲了督促各廠加快生產速度。
“部長,是不是軍隊需要氯酸鉀”
範銳心生疑惑的問道,這裡生產的氯酸鉀被用作什麼的地方,他並不知道,不過幾乎每天,他都會接到催要氯酸鉀的電報,任何學化學的都知道氯酸鉀是爆炸物,不過氯酸鉀卻又因其過於敏感而很難應用於軍事。
身旁這個年青人提出的問題讓多少總讓史司眉目間多少帶着一絲得意之色,在民族起義期間,淮化公司苦味酸炸藥產量的低下,嚴重影響着軍工生產,炮彈、手榴彈、炸藥箱,都需要炸藥,而強調火力第一的光復軍又需要大量的炮彈、手榴彈。雖說炸藥可以進口,卻受限於海關、運輸等多方面的限制,不可能急時滿足工廠生產以及軍隊的需求。
正是在這種需求下,史司記起了自己在國外曾看過的一份關於氯酸鉀炸藥論文,氯酸鉀凡士林炸藥的威力相當於60%TNT炸藥,而這兩樣來極爲廣泛,最後用了近三個月時間,他才研製出了一種新型氯酸鉀凡士林炸藥,通過添加鋁粉增加了爆炸威力,達到了67%TNT威力。
在廣泛試驗之後,氯酸鉀炸藥雖有些許不足,但作爲迫擊炮彈和手榴彈裝藥,卻是再合適不過,過去使用苦味酸或TNT炸藥裝藥,會因威力過大導致鑄造殼體破片粉粒化,從而導致威力下降,而氯酸鉀炸藥的威力恰能滿足破片需求,而最重要的是成本低,生產一公斤苦味酸可以生產三十公斤氯酸鉀炸藥,氯酸鉀炸藥並未使用昂貴的硝酸。
廉價的炸藥使得近衛軍在可以用更低的成本進行一場戰爭,就像炮彈的成本中,炸藥成本佔去五成之多。
“旭東,日本製造一發榴霰彈需要9.7元,從德國進口一發克虜伯榴霰彈需要1.3英鎊,也就是12元,我們生產一枚同口徑榴彈是5.485元,可生產120毫米迫擊炮彈,僅只需要1.789元,這意味着用同樣的錢,我們在戰場上的火力密度10倍於日本所以”
轉身看着範銳,史司嚴肅的吐出幾個字。
“是戰爭需要氯酸鉀”
走到一個標註着天祥字樣的木桶前,史司看了一眼木桶上標寫的100KG,這些成品最後會送到馬鞍山進行混裝,然後再由鐵路、水路運往承擔軍工生產的各省“組裝所”。
“廉價的炸藥是保障我們能否贏得這場戰爭的根本,東北的戰爭只進行的八天,不考慮陸軍消耗多少山野炮彈和迫擊炮彈,單是炸藥一項,即消耗了近兩千噸,如果我們用的是苦味酸,僅此一項就需近兩千萬元,可氯酸鉀炸藥纔多少錢?”
負責生產“混合藥”的範銳豈會不知道,與需要苯酚、濃硝酸爲原料的苦味酸炸藥相比,而氯酸鉀每噸出廠價不過百元而已,的確可以用物美價廉來形容。
“我們是一個窮國家,就算是一分錢掰成幾分錢去花,也很難支撐這場戰爭。你這裡是現在中國最大的炸藥廠,供應着全國50%的炸藥,爲了生產足夠的手榴彈、迫擊炮彈,就連遠在四川的鐵匠鋪、木匠行都在生產手榴彈,如果沒有炸藥,前線就沒有足夠的手榴彈、迫擊炮彈,沒有這兩樣,咱們想打贏這一仗就是做夢”
作爲帝國工業部長,史司在說出這番話時多少帶着一些無奈,中國是在用一個農業國家去支撐這場戰爭,各省土鐵鋪鑄造的手榴彈殼、柄,再送到省城組裝所裝炸藥、雷管拉索,然後裝箱經鐵路、水路甚至旱路送到漢口等地,再由鐵路送到北方,湖南、江西生產漢陽生產的迫擊炮彈殼體,在省城車加彈體,然後送到漢陽裝彈尾,漢陽再用上海製造的引信、炸藥完成後序加工。
如果以軍工質量來看,小作坊生產的700多克重的生鐵手榴彈,根本就是殘次品,可在前線,近衛軍的戰士必須要拿着這種次品手榴彈去和日本人打仗,馬鞍山、淮南、漢陽、江南、廣州、德州等正規兵工廠必須要騰出產力全力生產迫擊炮彈和山野炮彈。
“部長,不是已經在南京談判了嗎?”
範銳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談判桌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東印度談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有結果,更何況是東北”
史司有充分的理由,這場戰爭還會繼續打下去,表面上現在中國已經擁有了停戰的契機,但實際上,在沒有獲得停戰的優勢之前,陛下是絕不會停下他的腳步的,否則也不會再次督促軍火生產事宜了,只要還打下去,肯定就會需要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