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槿,我知道你對我和你母親如今算是沒有半分感情,甚至不願意回來見我們一面,也不願意認我們這樣的父母。”
“從前被利益薰心,其實有時候看着你,也曾有過片刻的恍惚,畢竟當初對於你的降生,我和你母親都是抱有很大期待的。”
“只可惜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漸漸的,很多事情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軌道,直至今日,沒有半分可轉圜的原地。”
“甚至在你帶着阮延川來收購顧氏,知道你和顧婠婠的身世真相的時候,我還在心裡怪過你,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揭露真相。”
“直到後來,半山御灣別墅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也收到了你母親給我留下的離婚協議書。”
“外面萬家燈火,家家團圓,我卻在偌大的家裡,形單影隻,我突然不太明白我所追求了一輩子的利益,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好像突然醒悟過來,於我而言,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只可惜醒悟的太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知道如今說這些你應該不願意聽,我也不會奢求你的原諒,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
“小槿,爸爸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再多的,我怕你已經沒有那個耐心看下去了,之前讓延川帶給你的那些東西,你就收下吧,那些本就應該屬於你,是你應得的。”
“你若是不要,在我死後,也只會便宜了顧家其他人,若你實在不願意要,就全部拍賣捐給慈善機構吧。”
“小槿,以你的能力和阮家對你的庇護,我相信你這輩子一定會過的很好,這樣我也就放心很多了。”
“小槿,爸爸這輩子做錯了很多事情,鬼迷心竅,利益薰心,直至臨死才幡然醒悟實在是可恨之極。”
“遲來的父愛你不願意要,我也覺得無顏對你說出爸爸愛你幾個字,相比較於以前的態度和對待,這四個字看起來虛僞至極。”
“我不是個好爸爸,甚至算不得一個稱職的父親,下輩子好好投胎,別在遇見像我們這樣的父母了。”
“小槿,對不起。愚父顧振濤,絕筆。”
話落下,氣氛變得沉默起來。
只能聽見彼此呼吸的聲音,顧槿垂着眸,眸中一片冷靜,不知道想到什麼,神色有些怔然。
直到一隻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掌心的溫度似乎從肩膀一路流淌進了心裡。
顧槿站直身體,擡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
嗓音如夜裡的微風一般,不起波瀾,帶着幾分微涼:“那就像他說的那樣,將所有的東西都拍賣掉捐給慈善機構吧。”
阮延川還沉默着,好半晌他纔出聲道:“半山御灣別墅留着吧,好歹有個念想。”
“哥。”顧槿喊了一聲,嗓音清淡:“對於一個沒有留下過半分好回憶的地方,還要做什麼念想?”
“你們看着安排就好了,我最近沒空,就不回來了。”
掛了電話,傅沉洲將顧槿輕輕擁進懷裡,輕聲道:“沒事,有我在,別害怕。”
顧槿當然不害怕,她除了有些詫異之外,確實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了。
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爲什麼人總是在失去以後纔會懂得珍惜,懂得自己錯過和失去的東西纔是最珍貴的。
又總是,妄圖想用死亡,來挽回和獲得原諒和理解。
而不管他當初做了什麼事,也可以隨着他的死亡,輕而易舉的獲得活着的人的原諒。
畢竟,他已經死了,再計較和記恨都沒有意義了。
另一邊的阮老爺子,看着阮延川接完電話的神情,便知道了結果:“小槿不回來嗎?”
阮延川搖了搖頭,苦笑道:“不回來了,姑父留下的那些東西,她也讓拍賣了捐給慈善機構。”
阮老爺子一聲嘆息,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半晌只道:“你姑姑姑父傷她太深,也導致了她的執念太深。”
“她若是不願意,不回來也就不回來了吧,隨她去吧。你姑姑那裡,通知了嗎?”
阮延川點頭:“我爸媽已經去萬寧鎮了,打算親自告訴她,怕她也受不了打擊。”
“那就這樣吧。”阮老爺子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步履有些蹣跚的走去了後院。
阮延川看着阮老爺子的背影,忽然覺得心中滿滿的酸澀感。
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顧槿告訴了阮若妍,顧振濤已經去世的消息。
顧振濤到底是阮若妍的親姑父,他去世了,她有理由知道。
她要不要回去參加葬禮,也不是顧槿能替她定奪的事情。
而阮若妍在得知顧振濤吞了安眠藥去世的時候,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滿臉不可置信。
包括傅辭和姚子君,都是一臉詫異的表情,隨後都有些擔憂的看着顧槿。
“自殺了?”阮若妍嗓音哽的不行:“爲什麼啊?他爲什麼要自殺啊?”
顧槿低頭剝着雞蛋殼,淡聲道:“不知道,你要回去參加葬禮嗎?去的話,等會兒我去幫你請假。”
聞言,阮若妍一愣:“那你呢?姐,你不回去嗎?”
“不了。”顧槿搖了搖頭:“徒增煩惱而已。”
阮若妍低頭想了想,低聲道:“那我也不回了,家裡有我爸媽他們,我們回去確實沒有什麼意義。”
她和顧振濤以及阮麗樺都不太親近,顧家唯一一個讓她喜歡的就是顧槿。
她只是覺得太突然了,也覺得惋惜,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麼失去了生命。
最後,顧槿和阮若妍誰都沒有回去。
阮立筠和蘇澄去萬寧鎮找到阮麗樺,彼時她正抱着一個小姑娘哄着,滿眼溫柔,沒有半分往日高傲的模樣。
蘇澄忽然覺得鼻子一酸,偏頭看向阮立筠,一時之間覺得叫不出口。
阮立筠拍了拍她的肩膀,對着阮麗樺喊道:“麗樺。”
聽到這個聲音,阮麗樺一頓,轉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阮立筠和蘇澄。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小姑娘便跑開了,阮麗樺滿臉笑容的看着他們,驚喜道:“哥,嫂子,你們怎麼來了?”
“嫂子,你怎麼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