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每每午夜夢迴時,都能夢見先夫慘死沙場,對夜王殿下只有恨之入骨的道理,怎會對太子殿下生出二心?”
“太子殿下乃中宮嫡出,將來繼承大統名正言順,又豈是那妖妃之子所能比的?萬望殿下不要親信小人,離間君臣之心啊!”
君瑛容字字泣血,身子都跟着顫抖起來,說到動情之處,兩行老淚淚灑當場。
她好歹也是出身皇室,在後宮裡見多了逢場作戲,爾虞我詐,演技也被磨鍊的爐火純青,雖然多年沒有用了生疏不少,但也演得十分逼真。
慕正山趕緊扶着老母親,替她擦拭眼角淚痕,兩人互相攙扶着,齊齊望向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繼續抒發着‘忠心’。
“太子殿下,眼下局勢瞬息萬變,若有奸人爲了得逞,使計離間,也未可知啊!還請殿下明鑑!”
慕正山一張老臉算是豁出去了,他實在有愧於先祖,想當年慕家繁華時,歷代儲君誰不對慕家以禮相待,哪能淪落到今日,跪地俯首隻爲保全。
母親是連皇宮大內都進得的,面見皇上時,也只不過行屈膝禮意思意思,緊接着賜座相談,而現在卻是這番情景,真是兒子不中用,連累了全家。
君離淵抱胸,閒情雅緻的看完這場戲,甚至還很不給面子的嘲諷笑出聲,最後撫掌點評道:“要是本殿沒有確切證據的話,還真是被你們這對母子的演戲框住了。”
證據?
什麼證據?
君瑛容和慕正山相視一眼,他們心裡開始發虛了,畢竟太子殿下所說非虛,不是空穴來風,是不是他們不小心露出了什麼把柄,讓殿下抓住了?
一時間,緊張的連戲都忘了繼續演下去。
白清蕪攥緊拳頭,心下也着急萬分,眼見廳上局勢已劍拔弩張,就連老夫人這種老油子,都已經招架不住了。
正好這時,做茶水點心的婢女,捧來托盤過來,冷不丁對上藏在屏風後面的白清蕪,險些嚇到驚叫出聲,她接過婢女手中的托盤,擺擺手先讓婢女下去。
白清蕪深吸一口氣,垂着頭捧着托盤走到太子殿下的跟前,奉上茶水點心,嗡聲言,“太子請細品,這是頂好的寒山毛尖,殿下最喜歡喝的。”
君離淵說了好會子的話,倒也覺得口渴了,收起看向下首跪着兩個人的陰鷙眼神,拿起茶盞淡淡品着。
“寒山毛尖,一兩值百金,慕國公府能家大業大到如今,也殊爲不易,就是不知還能撐多久,還能喝上幾次如此頂尖的茶葉。”
他拿寒山毛尖暗指慕家若是沒有他的庇護,敗落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慕家如今所有,都拜太子殿下所護。”這是君瑛容不得不承認的一點。
可慕家興是靠太子支撐,同樣慕家也拿了慕家軍兵符所換,如今的模樣,雖說是武將世家,但實權上來講,早已是個空殼子,錦繡在外,敗絮其中。
繼續仰仗着皇后與太子的鼻息而活,還能維繫幾代,當慕家人徹底從慕家軍中淡出,慕家軍盡歸太子所用,那慕家也失去了所有的利用價值。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自古都是利益相護牽絆,若一方失去了利用價值,而太子又非是明理之人,等待慕家的結局,依然是消亡,不過是早晚而已。
君瑛容想在適當的關頭想要全身而退,可嘆!老天爺沒有給慕家的機會。
“也罷,慕國公爺想另擇新主,本殿也不能強人所難不是,從此本殿與慕家老死不相往來便是,以免慕國公爺的新主會猜忌,你的投誠,誠不誠?”
君離淵起身,抖了抖蟒袍,正欲要擡腳離開。
卻聽到一聲清脆的女音。
“太子殿下請留步,奴婢願以死爲老爺和老夫人明志!”白清蕪立即跪地,請求道。
君離淵正眼瞧了瞧開口說話的女人,好像是剛剛給他奉茶的小宮女,心裡只覺愈發有意思了,一個小小婢女竟然有膽量,在這種場合下開口說話,她的主子都沒什麼好狡辯了。
君離淵被提起了興致,頓住了腳步,“哦?”
“太子殿下說老爺已生二心,天可憐見的冤枉!對於老爺而言,失去太子殿下的信任,實乃誅心啊!”
白清蕪憤憤高喊,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逼得眼淚汪汪的擡眸望向君離淵,清澈眼眸中閃爍出明光的光,倒映出他的面龐。
君離淵有一瞬的失神,詩詞中形容的秋水剪瞳,大抵如此吧。
君瑛容和慕正山都愣住了,君瑛容心想,竟還有比她還會做戲的?真是低估了這個小小婢子,這婢子好像是凌蓮心身邊的人吧,怎麼會出現在正廳,做上奉茶婢女了。
白清蕪清楚看到君離淵眸中那一瞬的鬆動,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趁熱打鐵的說下去。
“就比如今日這盞茶,看似普普通通,可這茶水煮泡,卻是用清晨的露珠,收集起來的,是二小姐,每日早起採集新鮮的露水,日日盼着太子殿下過府,能喝上一盞晨露茶。”
“若是等晨露水放到了晚上,太子殿下還沒有來的話,二小姐就會將露水倒掉,日復一日,只爲博太子歡喜。”
慕正山愕然:他女兒啥時候幹起早起收集露水的事了?明兒每日都幾乎睡到日上三竿,就因爲這嚐嚐耽誤給母親請安,沒少挨訓呢。
白清蕪就是抓住了君離淵自負的心裡,知道他喜歡被女人追捧愛慕的感覺,所以就有了慕微瀾不惜自降身段暗中苟且的事。
而慕明珠,一世家小姐,循規蹈矩的遵守着規矩,卻暗戳戳的表明愛慕心意,不敢透露半分,直擊君離淵的下懷。
果然,君離淵軟了語氣,嘆道:“明妹妹有心了,以後天氣寒涼,就不用每日早起採集了,以免受風寒,這等粗活還是交給下人來做吧。”
這是他進門以來,說的第一句不是夾搶帶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