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似乎並沒有因爲年前那場與宋國的交戰受到影響, 車馬行人繁華依舊,林非鹿轉頭看林廷,發現他明顯也鬆了一口氣。
馬車先將他們帶到齊王府,收到消息的小廝管家們早就候在府門口, 一見林廷下車, 都抹着淚迎上來。林廷笑着安撫一番, 將行李交給他們歸置, 又回府換了身衣服, 纔跟林非鹿一起進宮。
宮裡也早就得到消息了, 林廷先去拜見林帝, 林非鹿則先回明玥宮。
遠遠就看見青煙攙着蕭嵐,鬆雨帶着林瞻遠等在路口, 一見到她, 林瞻遠就大喊着“妹妹”跑過來。
跑近了看見她懷中抱着的空空,頓時又叫又跳:“猴子!小猴子!”
林非鹿笑眯眯問:“哥哥更想我還是更想小猴子呀?”
林瞻遠想也不想回道;“想妹妹!”他抿了下脣,有點想哭的樣子, 委委屈屈說:“好久沒有看到妹妹, 想妹妹。”
林非鹿笑着抱了他一下:“我也想哥哥。”
林瞻遠又有點不好意思,嘟囔着:“孃親說, 男女授受不親,但還是給妹妹抱一下吧。”說完,又好奇地看着她懷裡的小猴子,遲疑着伸出一根指頭來。
林非鹿摸摸空空的頭, 用商量的語氣說:“空空,給哥哥抱一下好不好?以後哥哥給你喂很多香蕉哦。”
空空叫了一聲, 主動朝林瞻遠伸出兩條細細的胳膊,把林瞻遠高興壞了。
蕭嵐也走了過來, 她喊了聲“母妃”,蕭嵐就淚如雨下。她從來沒跟女兒分開過這麼久,思念之情自不必說,一年未見,她個頭又躥高了一些,膚色也比之前在宮中時紅潤了不少,像個大姑娘了。
幾個人哭做一堆,林非鹿安慰都安慰不完:“好啦好啦,我趕緊回去換身衣服梳洗一下,還要去給父皇請安呢。”
一行人便擁簇着朝明玥宮走去,林非鹿匆匆梳洗一番又前往養心殿。
養心殿的宮人們見着她都笑臉洋溢,“五公主一去一年,可算回宮了,陛下總唸叨着呢。齊王殿下正在裡面回話,公主快進去吧。”
林非鹿走進殿中,便看見林帝半倚在軟塌上,屋中燃着暖爐,熱氣騰騰,林廷坐在下方的椅子上,父子倆正笑吟吟地聊天。
她興高采烈喊了聲“父皇”,林帝不由坐直身子,“朕的小五可算回來了,快過來讓朕好好看看。”
林非鹿笑嘻嘻跑過去,抱着他胳膊撒了會嬌,林帝摸摸她腦袋,已顯老相的臉上不由有些悵然,“不過一年時間,朕好像突然就老了,小五也變成大姑娘了。”
林非鹿說:“父皇纔不老呢,父皇正當壯年!”
林帝笑呵呵的:“就你嘴甜。方纔正跟你大皇兄說呢,春後你便及笄了,宮外府邸朕已給你擬了幾座宅子,改日你去挑一挑,選好了,挑個吉日賜匾修繕,待你生辰一過,便可出宮獨居。”
林非鹿倒把這件事忘了。
林廷笑道:“父皇說,是老四幫你選的宅子,他開年便一直在忙這件事,比你自己還上心呢。”
林景淵去年已封了景王,賜了宮外府邸,還定了門婚事,訂的是左都御史的嫡女牧停雲。
這都御史官至二品,都察院與刑部、大理寺並稱三法司,是朝中重臣,很得林帝看重。
都察院中又分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之前想求娶林非鹿卻被奚行疆暴揍的冉燁就是右都御史的嫡子。
林非鹿沒想到一年時間,連林景淵都有媳婦兒了,又驚又喜:“等一會兒我就去找四哥,當面道謝!”
三人又聊了聊這一年來遊歷江湖的趣事,林非鹿還把自己那本死亡筆記交給林帝,上面不僅記了自己遇到的朝廷蛀蟲,還有道聽途說的一些不平事,希望林帝都能嚴查一下。
之前平豫王的事林廷早已傳信告知,林帝對這位皇兄本就沒什麼感情,不過是礙於皇家臉面才封了他一個郡王。
現如今聽說他竟在府中搞什麼酒池肉林,過得比自己還荒淫,早已派了官員前去調查,最後事情屬實,削了平豫王的爵位,收回了金陵封地,將之貶爲平民了。
對於這種人來說,這樣的懲罰可能比殺了他還可怕。
林帝一邊翻小本子一邊笑道:“朕的小五不僅是小福星,還是小青天呢。如此優秀,朕都不知這天下何等男兒能配得上朕的五公主。”
他這話裡有話,林非鹿知道自己躲了兩年的催婚恐怕又要來了,趕緊說:“確實沒人配得上!讓我獨美!”
林帝哈哈大笑:“你這丫頭。”
聊了會天,林非鹿熱得直冒汗,眼見都入春了,天氣也不是特別冷,林帝這養心殿的火爐卻依舊燃得旺。她不動聲色打量了幾眼,周圍伺候的宮人包括林廷在內都面色潮紅,只有林帝怡然自得,偶爾還伸出手烤一烤。
不多會兒,便有宮人端上一杯水來,提醒:“陛下,該服藥了。”
林非鹿一驚:“父皇生病了?”
林帝搖搖頭,笑道:“只是一些進補的丹藥。”
林非鹿:“丹藥???”
她蹭的一下走過去,看着彭滿打開一個盒子,盒子有一顆赤紅色的彈珠大小的丹藥,林帝便就着水把那丹藥吃了。
林非鹿皺眉問:“哪來的丹藥啊?太醫院弄的?”
彭滿笑道:“是一位道長,遊至京城,陛下與他論道三天,道長說陛下真龍天子乃有道緣,便專程留在京中爲陛下煉製丹藥。”
林非鹿簡直服氣了。
這是又要重蹈唐太宗雍正等帝王的覆轍?
這些皇帝到了老年都這麼糊塗的嗎?
林帝已近五十,他年輕時勤於政事,太過操勞,如今漸漸上了年紀,便有些力不從心,服過這丹藥之後倒是恢復了不少精力,讓他仿若找回了年輕時的狀態,因此對這位道長十分推崇。
林非鹿本來想勸幾句,但林帝剛愎自用的性子到了老年愈發自負,認定的事根本聽不進勸,何況這丹藥效果的確十分顯著。她纔剛質疑了那道長兩句,見他眼底漸露不悅,便自覺閉嘴了。
不多時有朝臣覲見,林非鹿和林廷便告退離開。
走出養心殿,林非鹿才感覺透了口氣:“熱死我了。”
林廷拎着袖子替她扇扇風,語氣有些擔憂:“父皇的身體好像不如以前了。”
林非鹿說:“怎麼我們就走了一年,父皇就開始吃丹藥了?那能是什麼好東西,太醫也不勸勸。”
林廷道:“既然父皇在服用,大概確有效用,你也不必過於擔憂。何況父皇的性子你該知道,今後還是不要再提此事,以免他對你不喜。”
林非鹿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丹藥等同於慢性毒藥,畢竟她對這個也沒研究,又不能拿歷史上死於丹藥的那幾任皇帝來舉例,只能悵然地嘆了聲氣。
林廷和她一同朝外走去,行至路口,便見對面走來一人。
林非鹿擡眼一看,立刻興奮地跑過去:“太子哥哥!”
林傾方纔也在想事,聽到聲音擡頭一看,沉肅的臉上頓時展開一抹笑:“小五回來了。”
他視線一轉,看到對面的林廷,笑意淡了一點,卻還是溫聲招呼:“大哥,身體可好些了?”
林廷頷首一笑:“好轉許多,多謝三弟關心。”
兩人客客氣氣的,沒有之前的爭鋒相對,卻也沒了少時的溫情。
林非鹿說:“太子哥哥,我晚點再去東宮看你和嫂嫂,我給你們帶了禮物!”
林傾收回視線,看她時眸色柔和很多:“好,我先去拜見父皇。”
三人告別,直到林傾走遠,林非鹿纔有些擔憂地看了林廷一眼,見他眉眼低垂溫溫和和的樣子,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低聲道:“大皇兄,太子哥哥還是很敬重你的。”
林廷沒回答,卻轉而說起另一個話題:“方纔在殿中,我詢問父皇大林與宋國的情況,他道兩國各有倚仗,大林需練兵,宋國需強國,三國鼎立的局面暫時不會打破,也不會有戰事發生。”
他看着不遠處紅牆之上搖曳的花盞,笑了下:“三弟沉穩,二弟穩紮軍中,四弟也開始學着議政,這朝中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可以安心離開了。”
林非鹿一驚:“離開?你要去哪?”
林廷笑起來:“有人還在等着我。”
林非鹿知道他說的是誰,遲疑問:“那貴妃娘娘那邊……”
林廷溫聲道:“我自會同他們一一道別,再向父皇請辭。若和平被打破,朝中需要我時,我會再回來。”
林非鹿想,這對於他而言,或許是最好的歸宿了。
哪怕如今阮氏已倒,但他在朝中一日,太子一派仍會視他爲眼中釘。不如閒雲野鶴,自在逍遙。
林非鹿鄭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堅定道:“不管大皇兄做什麼,我都會永遠支持你的!”
林廷笑着搖頭:“這話可不能亂說。行了,你去找四弟吧,我也該去拜見母妃了。”
林非鹿乖巧點頭,跟他分別後下意識還想往嫺妃的長明殿去,走到半路才反應過來,林景淵現在已經出宮封府了,又改道出宮。
林景淵的景王府是他自己經過層層考察篩選出來的,不僅地理位置很好,府中的一應修建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來修。林非鹿來到府門前,一眼就看見立在門口的兩座威武雄壯的石……
石書???
林景淵你是不是有病?
人家門口都是石獅子你門口爲什麼立着兩本書啊?!
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