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飛坐着馬車離開李宅後,就徑直地從西城門出了京。
她與顧淵早就約好了去翠微山一帶跑馬,出城後,她的馬車就一路往西北方飛馳而去,鴻羽如影隨形地跟在馬車邊。
穀雨過後,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陽光璀璨,正是清和好時節。
郊外桃杏吐芳,碧草滿坡,整片大地都勃勃生機,官道上除了趕路的行人,也有不少出來跑馬踏青之人,春風得意馬蹄疾。
剛出城時,官道上還有不少路人,漸漸地,離京城遠了,路上的人就越來越少,偶爾可以看到有農人頑童在兩邊的田埂間忙忙碌碌。
又馳了七八里,周圍愈發荒蕪,道上也看不到什麼人了。
駕車的車伕一手抓着馬繮,一手持馬鞭,輕輕巧巧地在無人的鄉間道路上駕車急行。
“駕!”
車伕揮鞭吆喝着,駕着馬車往右拐去,卻見前方不遠處一棵攔腰折斷的大樹橫在路中央,擋住了前路。
這可是會翻車的!車伕被嚇了一跳,趕緊勒緊了繮繩,嘴裡“籲”了一聲。
馬車停在了距離那棵攔路樹不過兩丈左右的地方,拉車的黑馬噴着白氣,嘶鳴不已,車伕後怕地以袖口擦汗。
馬車纔剛停下,前後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兩撥人來勢洶洶地從路邊的樹林中躥了出來,擋住了馬車的前路和後路,形成前後夾擊的局面。
車伕皺緊了眉頭,略帶不安地看着擋在正前方几人。
爲首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皮膚黝黑的錦衣青年,騎着一匹黑馬,身着一襲靛藍色翻領窄袖胡服,形貌英朗粗獷,五官遠比尋常的景人要深刻。
他身邊隨行的幾個高大男子像是作侍衛打扮,一個個都是身型健碩,目光銳利地盯着馬車。
車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們這邊人單力薄,可對方卻是人多勢衆,一看就是來者不善,這要是動起手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家。
車伕外強中乾地試圖威嚇對方:“你們是誰?這可是天子腳下,你們想幹什麼?”
緊接着,他又壓低聲音對着馬車裡的顧燕飛稟道:二姑娘,有人攔路。”
車伕的聲音微微發顫,目露提防地看着前後方攔路的這些人,嚇得臉色發白。
前方爲首的錦衣青年隨意地甩了甩手裡的馬鞭,似笑非笑道:“相逢不如偶遇,本王只想和顧二姑娘聊幾句而已。”
馬車右側的窗簾被一隻素白纖長的小手挑開,顧燕飛那清麗的小臉自窗口探出。
顧燕飛目光準確地往前方望去,落在了居中的錦衣青年身上,柳眉微微一挑,氣定神閒,與車伕的惶恐不安形成鮮明的對比。
錦衣青年狹長的眼眸在看到顧燕飛的那一刻變得更熾熱了,目光放肆地在她的小臉上橫來掃去。
這個小美人還是這般有趣,她的反應總是出乎他的意料。這要是別的女子,此刻怕已經嚇得花容失色了。
錦衣青年喉底發出一陣低沉愉悅的笑聲,心情大好。
“百里三皇子,在這裡偶遇,可真巧啊。”顧燕飛閒閒地說道,隨手撫了一下被風吹亂的劉海,悠閒得彷彿這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偶遇,“聽說百里三皇子不是要啓程回越國了嗎?”
兩國聯姻不成,百里胤已經向皇帝提出了回國,皇帝也允了,三天前,百里胤啓程離京。
可現在他卻出現在了這裡。
“顧二姑娘,本王是來請你一起回國的。”百里胤那雙深褐如琥珀的眼睛中閃耀着奇異的光芒,貪婪地盯着顧燕飛看。
天音閣一別,這也沒多久,小美人更美了。
她的眉眼精緻,嬌俏明豔,臉上脂粉未施,和煦的陽光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膚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顯得光彩照人。
去年初逢時,這小美人還只是一朵即將綻放的花苞,而現在,這朵嬌花已經展開了層層疊疊的花瓣,露出待人採擷的嬌蕊。
會是誰摘下這朵嬌花呢?
百里胤嘴角緊抿,雙眸暗芒閃動,像一頭即將狩獵的狼,透着一股子貪婪狂放的野性以及勢在必得決心。
他一夾馬腹,驅馬朝顧燕飛的方向走近了幾步,玩世不恭地笑了,“小美人,只要伱願意同本王一起回越國,公子翊能給你的,本王一樣可以給。”
“本王可以許你正妃之位。”百里胤大方地允諾道,那表情像是在說,她是插翅難飛的。
他這次從越國千里迢迢地來景國,諸事不順,最大的收穫大概就是顧燕飛了。
從他第一次遇上顧燕飛時,就爲她驚豔,隨後一次次的相遇,更讓他對這小美人另眼相看,美人多的是,但顧燕飛是不一樣的。
漸漸地,百里胤心生了把她帶回越國的念頭。
偏偏,楚翊也看上了顧燕飛!
也是,這般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自是讓人趨之若鶩的。
有人爭,才更顯得這美人可貴,纔是一件值得誇口的戰利品!
百里胤幾乎可以想象當楚翊發現顧燕飛不見時,會是怎樣的氣憤與不安。
被這個念頭取悅,百里胤的薄脣翹得更高。
顧燕飛饒有興味地笑了,看着百里胤那雙戲謔中透着高高在上的眼眸,肯定地說道:“是李雲嫆吧?”
這五個字沒頭沒尾,百里胤聞言卻是一愣。
周圍靜了一靜。
只聽那些駿馬發出的嘶嘶聲以及清脆的馬蹄踱步聲交雜地在一起,迴響在郊外的微風中。
百里胤仰首哈哈大笑,笑聲渾厚,那麼囂張,那麼恣意,透着一股狂放不羈。
很快,他止了笑,“啪啪”地撫掌,朗聲讚道:“顧二姑娘真是聰慧,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顧二姑娘一點也不驚訝?”他一邊問,一邊悠然地驅馬繼續朝顧燕飛走近,高大的身軀在馬背上俯視着她,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後方的那些越國侍衛如一道堅實的牆壁般擋在路中央。
“爲什麼要驚訝呢?”顧燕飛莞爾一笑,一派安之若素,“李雲嫆與我一向不和,她這個人心氣高,最看重的就是她的尊嚴,若非別有所圖,她怎麼會主動讓我看到她落魄的一面呢?”
“對吧?”她用了疑問的口吻,表情卻相當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