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沈靜瑛看着頭上佩戴的羊脂白玉簪子和紅寶石金釵，不由露出了喜悅的表情。
銀鏡中照出了盛裝打扮的她，在華美服飾的襯托下，她的容貌越發嬌美動人。雖然銀鏡如今的價格已經下來了，但大部分還是運出去賣給周遭諸國，這樣一面銀鏡也得五十兩銀子。家裡也就只有她和祖母房間裡纔有銀鏡。
她頭上佩戴的紅寶石金釵是祖母給的，白玉簪子則是嫡母郭氏的嫁妝，原本是沈靜竹的，如今便成了她的東西。
今天以後，她將成爲沈家的嫡女，只要繼續經營孝順的名聲，遲早能入皇家的眼。太子妃的位置她不敢想，但太子良娣還是能夠搏一搏的。皇家肯定也願意選她這樣孝順又溫柔賢淑的側室。
打扮得漂漂亮亮後，沈靜瑛忽的想起自己今天起來後便沒看到生母，扭頭問侍女，“姨娘呢？”
侍女茫然地搖頭，“姨娘早早起來，說要爲小姐您買您最愛的那幾色點心，到現在還沒見到她。”
沈靜瑛眉頭皺了起來，出去買東西也不該花費那麼久時間。
侍女低聲說道：“奴婢覺得，姨娘這是在爲小姐您考慮呢，只怕買點心是藉口。她是您的生母，今日沈家要開祠堂，將小姐您記在主母名下。這種場合，姨娘的確不方便出面，免得引起賓客們的注意。”
沈靜瑛嘆了口氣，“你說得對。姨娘眼中心中只有我，她爲了我，再多的委屈也是願意受的。”
洪夫人想起柯姨娘做的那些事，心中冷哼一聲。
洪夫人說道：“郭氏她穿着絳紫色繡着梅花的衣裳，頭上帶着一根蘭花白玉簪子。她同我說，她只有一個女兒，不願意名下多其他不相干的人。”她倒是沒糊弄人，丈夫夢裡的郭氏的確是這樣的妝扮。
她這話讓賓客們的目光都不由投了過來，帶着幾分不解。今天不是沈靜瑛的及笄禮嗎？郭氏都去世了那麼多年，怎麼洪夫人忽然提起她了？
沈老夫人和沈靜瑛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雖然沈靜瑛有個孝順的名聲，平日大家看在她討喜的份上，也願意給她幾分顏面。但在場這些女眷都是正室出身，天然便站在正室的立場上。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後，心愛的首飾被庶女堂而皇之地佩戴出來招搖，這氣血便不由涌了上來。
可惜衛國公主不來……他們沈家也給公主府遞了請帖。若公主親自參加她的及笄禮，那才叫風光呢。
洪夫人可以說是在場女賓中身份最高的，是太傅夫人。
就算她日後會在人前裝作對嫡母孺慕的樣子，但她心中的母親只有姨娘，也只會是姨娘。
這時候，一個身着寶藍色衣裳的官宦夫人手指着沈靜瑛，發出了驚訝的聲音，“蘭花白玉簪子……是二小姐現在佩戴的那個嗎？”
只是讓沈靜瑛委屈的是，這回的洪夫人對她卻不若上回的慈愛，頗爲冷淡。
沈靜瑛走路的時候，仍然一瘸一拐的，這走路姿勢有幾分真實，但也有幾分是裝出來的。她自然沒有真的割了那麼多肉，而是用豬肉代替。但爲了取信於人，那時候的她在大腿上割了長長的一刀，流了不少血，目前那條疤痕還沒好。
沈老夫人看到她走路的姿勢，眸光更溫和了。她這孫女待她的孝心是實打實的。
洪夫人平日性情爽朗，卻從不會故意爲難人。
她只盼着她能夠進太子後宮，等太子登基後成爲寵妃，到時候就可以讓姨娘扶正，光明正大喊她一聲娘了。
說起來，郭氏生前的確不喜柯姨娘，連帶着不喜靜瑛也是有可能的。可是靜竹已經被毀了，如今沈家能夠入太子後宮的適齡女子只有靜瑛。
沈老夫人心重重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洪夫人，她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故意上門砸場子的？
姨娘這些年來受過的委屈，她都要爲她討要回來。
更重要的是，她還真說對了，郭氏死前的確是那樣的打扮。難不成真是郭氏不願意讓靜瑛記在她名下，所以才託夢給洪夫人？
沈靜瑛端莊地同她們一一請安。她能察覺到家裡幾個庶妹投在她身上的視線有羨慕、嫉妒和不甘。她臉上的笑容更甜了。
李家夫人鋒銳的目光投了過來，凝結在那簪子上，“我和郭氏有幾分交情，這簪子的確是她最心愛的首飾，是她出嫁之前她祖母送給她的。她曾經說過日後等女兒出嫁後，要將這簪子留給她。二小姐手中怎麼會有這簪子？”
她爲什麼要這麼對她？明明她一直以來對她都恭敬有禮。她到底哪裡得罪了她？
沈靜瑛平復了心情，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妝容。她在屋子裡呆了一會兒後，祖母身邊的嬤嬤便請她出去。
如果不是她身份夠高，沈老夫人都要黑臉了。她淡淡道：“柯姨娘那樣的身份哪裡有資格出來待客。”
洪夫人這時候編造出這樣一個夢斷她的好事，其心可誅。
沈老夫人上了年歲，越發相信鬼神之說，被洪夫人這麼一說，頓時就動搖了。
她語氣篤定，“是這簪子沒錯。”
“瑛瑛，來，跟幾位長輩請安。”
沈靜瑛更是瞳孔微縮，嘴脣微微抖動。她心中十分清楚，今日不僅是她的及笄宴，還將是祖母將她記在嫡母名下爲她擡身份的日子。
她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我昨天晚上倒是做夢夢到了郭氏。”
等她看到洪夫人時，更是努力展現自己優雅的儀態和可親的笑容。
是她做錯什麼了嗎？
事實上，如果不是想親眼目睹沈家還能多不要臉，洪夫人才不會過來呢。其次，她覺得既然郭氏都託夢了，說不定這回會顯靈，這才按照原定計劃登門。
沈靜瑛被衆人注視着，身子不由一顫，頭上的簪子就這樣掉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沈靜瑛，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洪夫人將這簪子撿了起來，這簪子是羊脂白玉製成，成色如此好的簪子，只怕就是郭氏的。
她的目光轉了轉，問沈老夫人，“怎麼沒看到二小姐的生母？今天可是二小姐的好日子。”
原本對沈靜瑛有幾分好感的女眷們登時生出了幾分的厭惡。
沈靜瑛臉白如雪——居然有人能認出這簪子。她哪裡想到自己因爲炫耀的小心思而佩戴出來的白玉簪子竟會讓她陷於如此尷尬難堪的局面。
這時候，一個丫鬟神色匆匆地進來，附在沈老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沈老夫人臉色大變——祠堂中郭氏的靈牌忽然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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