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不止——
“對不起……”霍雲舒哽咽哭泣中,尉容將她抱起,而後轉身走入別墅。
後方處,康叔佇立在原地,最後是宗泉撐傘走了出來呼喊他,“康叔,進去吧!”
而那輛停靠的車子裡,王鏡樓緊緊握住方向盤,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要抓住一些什麼,彷彿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
下車衝過去,阻攔住他,不准他將她抱起帶走,甚至是告訴他,她纔是他的未婚妻……一切都在胸口處跌宕,可是最後王鏡樓什麼也沒有做。眼前最後的畫面,是那扇別墅前院的大門被緩緩關上了,所有人都消失不見。
王鏡樓坐在車裡一動不動,他只聽見雨聲不斷拍打。
……
啪嗒,啪嗒。
蔓生站在落地窗前,她側頭靠着窗一直看着。清楚看見他們相擁,也清楚看見他將她抱起,往別墅裡步步而來。
終於,手垂落下來,原本被撩起一角的窗簾也一併落下。
蔓生靜靜背靠着牆,其實她應該是高興的。
霍雲舒並沒有死,她還活着。
這真是太好了!
可是爲什麼,現在的她竟然無法真的高興。
蔓生閉上眼睛,她發覺自己是這樣的糾結,一顆心像是被繩索纏繞住。不管怎樣,蔓生都不想做一個逃兵!
她蹙眉一定,轉身出了臥室。
……
“去拿毛巾過來,還有,準備薑茶。”尉容抱着霍雲舒來到樓上的客房裡,他將她放在沙發上。
兩人都淋了雨,尉容的襯衣以及半溼,而霍雲舒淋的更久,所以她的衣服幾乎全都溼透了。白紗溼漉漉的貼着臉頰,她低着頭看不清那張臉,黑髮更是溼潤,雨珠不斷從髮梢滴落,落在地板上打溼成印子。
“你淋溼了,要換衣服,還有頭髮也溼了。”尉容拿過毛巾上前去,但是霍雲舒並不願意他爲她擦乾頭髮。
拿着毛巾的手剛要碰觸她,霍雲舒就擡手將毛巾握住,“我自己來……”
她一直低着頭,更不願意他看見自己。
“蔓生小姐!”由於客房的門沒有關上,所以宗泉一擡頭就看見了迴廊外站着的林蔓生。
蔓生知道霍雲舒在這間客房。只是一走到門口,還沒有瞧見他們,就聽見了宗泉的呼喊。
下一秒,她瞧見了尉容的身影。
當然也看見了霍雲舒,只是她坐在沙發裡,被尉容擋住了,所以瞧不大清楚。
只見尉容回頭望向自己,蔓生輕聲道,“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尉容望着她低聲道,“蔓生,拿一套換洗的衣服過來。”
這還是近幾日以來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雖然平時也有聽見他的聲音,可是太短也太遙遠,蔓生也知道他在爲了霍雲舒的出現而困擾着,所以她放任也給予他一個安靜的空間。此刻才彷彿一切都緩和過來,蔓生點頭應聲。“我現在就去。”
女孩子的聲音掠了過去,霍雲舒的視線始終望着自己腳邊的紅色牡丹紋地毯。
蔓生又急忙回到自己的臥室,她開始翻找衣服,有一套全新的居家服並沒有穿過,質地柔軟又暖和,最適合現在這個季節。她又找到一些零散的日用必須品,捧着滿手的東西往尉容所在的客房走。
再一次前往的時候,方以真也已經在客房裡。
“衣服我拿過來了,這套居家服是新的,不過洗過了,可以嗎?”蔓生將懷裡的東西放下問道。
尉容朝她點頭,又望向霍雲舒的雙腳,似乎也不能夠行動。而霍雲舒卻彷彿感受到他的遲疑,她立刻說,“我自己可以,不用幫忙……”
尉容卻好似無法放心。所以扭頭道,“蔓生,你和小真留下來幫雲舒換下衣服。”
“好。”蔓生又是應聲,和方以真一起留下。
尉容就帶着宗泉先行退了出去。
蔓生望向霍雲舒,她渾身都溼了,瞧着實在是太落魄憔悴。一瞬間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始,默了下輕聲說,“雲舒,現在我和小真幫你一起換衣服。”
霍雲舒默然答應,於是兩人幫着霍雲舒將她身上淋溼的衣服換下。其實換衣服的過程說簡單卻也有些難,因爲霍雲舒半身不能動。
“小真,我們扶她到牀上。”蔓生說着,與方以真合力將霍雲舒扶上牀。
躺在牀上,霍雲舒背對着她們將衣服脫下。
可是衣服脫下後,就看見了霍雲舒背上有細碎的痕跡,雖然已經變淺。可還是能夠分辨清楚,那是當年直升機意外墜毀時落下的傷痕!
“衣服!”霍雲舒突然喊了一聲,兩人這才驚醒一般。
方以真趕緊去拿,蔓生也趕緊遞過去,霍雲舒穿衣服的時候,並不需要人幫忙,只是穿褲子的時候,她真是沒了辦法,吃力的想要動手,卻又不能夠!
最後,方以真上前去,蔓生也爲她擡起腳,這纔將褲子穿好。
可是這麼一番動作之後,臉上的紗巾也不知道在何時鬆垮,不再緊貼着臉頰,所以兩人一擡頭望去,就看見了左臉,從出現後至今一直被她小心護住的左臉!
她的半張臉上,是一大片灼燒過後的痕跡,雖然已經成了淡淡的顏色,卻因爲還留有一道好似刀割過後的疤痕,所以讓人目睹後猛地一怔!特別是在對比了她另外半張美麗的臉龐,愈發顯得觸目驚心!
霍雲舒剛穿好衣服,她一擡頭,發現兩人正看着自己,登時立刻捂住自己的左臉!
“對不起……”蔓生立刻道歉,方以真也是說,“雲舒小姐,真的對不起……”
她們實在不該有這樣的反應,可是剛纔一下子真的來不及平常心對待!
“不用道歉,任何一個人現在看見我的樣子,大概都會被嚇到。”霍雲舒卻如此說,這反而讓她們更加感到歉然。
蔓生瞧見紗巾還溼着,她又是道,“我幫你紗巾吹乾吧?很快就能幹的!”
“是啊,雲舒小姐,頭髮也要吹乾,不然會感冒的!”方以真也是說。
霍雲舒遲疑了下,最終像是放開手,同意將紗巾取下。這一回兩人沒有再吃驚,蔓生安靜的爲她吹乾紗巾,方以真則是爲她吹乾頭髮。
過了片刻後,紗巾又重新繞回到霍雲舒的臉上,她再次道謝,“謝謝。”
“不用客氣。”蔓生回道,瞧見她安好的重新坐回沙發裡。
“咚咚!”宗泉在外邊敲門,“蔓生小姐,方秘書,還沒有好嗎?”
時間的確有些久,蔓生回道,“可以進來了!”
宗泉將門打開,是尉容緩緩走了進來。
方以真將換下的衣服帶走,順勢說道,“容少,那我先出去了。”
一瞧如此,蔓生也沒有再留下來,“你們聊吧,我也出去了。”
走出房間蔓生就要將門帶上,透過漸漸掩住的那道縫隙,聽見他的聲音傳來,“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將門徹底關上,卻彷彿關上的何止是一扇門,還有屬於他們的世界。
……
房間內薑茶被送了進來,尉容端起茶碗遞給霍雲舒,“喝一點,可以驅寒。”
霍雲舒捧過茶碗,她的視線隨即落在手裡捧着的姜橙色茶水。尉容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當雨中相認過後,再次迎來的又是沉默。
“對不起。”霍雲舒又是說。
尉容看着她,依舊沉默着。
霍雲舒捧着茶碗的手驟然一緊,眼眶已經通紅,她不斷的說,“對不起……我不想瞞着你……”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出現,我不想這樣回來,這輩子都不想讓你看見我……”霍雲舒凌亂的訴說着,她不斷的道歉,卻發現任是如何道歉都不能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聽着這一聲聲的道歉,如同方纔雨下一般。這個時候尉容纔開了口,“霍雲舒,你知不知道你最對不起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霍雲舒哽咽,她的聲音已然帶了泣聲。
“你知道什麼。”尉容輕聲問,“你知道當你遇難的消息傳來後,止婧哭暈了過去。因爲找不到你,所以派了所有人去找你。找了好久都不死心,還是要繼續找你。如果不是因爲找到那一具遺體,那麼她不會相信你真的遇難,她一直都相信你還活着,哪怕所有人都說你已經不在了。”
“爲你辦喪事,她一個女孩子,那時候才幾歲,捧着你的遺像,十八歲時候的照片,一個人去辦理入葬手續。你的葬禮上,她一個人跪在靈堂前爲你守靈,頭七的晚上,她問我爲什麼你沒有回來找她,不是都說第七天的時候可以返魂嗎?”
“我那個時候,又能怎麼回答她?”
尉容的聲音沉沉響起,霍雲舒一直低着頭,她的眼淚迅速積蓄在眼眶,無聲無息落下。
他還在繼續說着,“你下葬後的很多個日子裡,止婧每天都哭。霍阿姨去世的早,霍叔叔也不在了,連你這個唯一的姐姐,都不在她的身邊,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她整晚整晚都睡不好覺,那時候連課都沒心思上。”
“後來,才慢慢好了起來,因爲她知道自己的責任,自己應該挑起的擔子。她是霍家唯一的女兒了,也是惠能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她不能讓父親的心血付諸東流,也不能讓姐姐付出了那麼多年的家族事業毀於一旦。”
“所以每天都很努力唸書,從前的時候,班級排名只在中等的她,一下子就躋身前三,更加用功的連讀碩士博士。學習期間,她就去了惠能任職接手公司,原來她和你一樣,聰明優秀,一旦下決心要做一件事情,就沒有什麼能夠難倒她。”
他緩緩訴說了許多,有關於霍止婧當年在她去世後有多難過有落魄的往事,雖是用最簡單的話語,這樣平實平靜,卻聽的人翻江倒海一般難受。
末了,他說道,“雲舒,止婧真的很像你。”
聽到這最後一句,霍雲舒捧着茶碗不住落淚,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頃刻間簌簌落下。
她哭的傷心,這麼多年以來的分別讓她回憶起霍止婧的時候,充滿了無數的想念愧疚,她止不住的哭泣,連手都在顫抖。
良久,尉容拿起一方手帕遞給她,爲她擦眼淚,“好了,現在你已經回來了,止婧要是看見你,她一定會高興。”
霍雲舒已然哭了好半天,她接過手帕後點頭。
尉容望着她又是道,“薑茶要趁熱喝。”
霍雲舒捧起茶碗,這才喝了小半碗,一股暖流進入身體內,整個人也好似恢復暖意。
尉容這才道,“說說吧,這幾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時光靜怡,所以纔會響起慢慢悠悠的女聲,訴說着這些年以來的一切。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了一整天,無人才去理會。
……
晚餐的時候,蔓生得知尉容吩咐宗泉送餐去房間。
康叔也留了下來,安排在另外一間客房裡。
餐桌上今日氣氛更詭異了,誰也沒有出聲說話。等到衆人都離席。餘安安不禁問,“副總,那位雲舒小姐今天晚上要留在這裡嗎?”
蔓生回道,“她是他的朋友,身體不好,留下來住一晚也是應該的。”
“尉總抱着雲舒小姐上去以後,在房間裡面聊了這麼久都沒有下來過,還真是能聊……”餘安安輕聲嘟噥一句。
的確是聊了很久,午後一直沒有再聽到動靜。
蔓生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可是分別這麼多年前後因果,也總該要說一說。所以,蔓生只是等着。
夜幕剛剛來臨,蔓生亮起一盞燈。
《三國演義》還未讀完,今日翻開繼續,然而一頁書卻看了許久也看不完。
突然,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蔓生擡眸去瞧,發現尉容進來了。
蔓生坐在躺椅上沒有動,尉容則是朝她走近來到她身旁坐下,“又在看書?”
蔓生將書合上,當下問道,“她還好嗎?”
“已經睡下了。”尉容沉聲說,“她累了,淋了雨。”
似是在解釋,也彷彿是在說明,蔓生感受到了,“我知道,有什麼事情,等她醒了以後再說。”
尉容頜首,蔓生輕聲問,“剛纔你和她聊了好久,這幾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對於霍雲舒的重新出現,恐怕任何一個人都會詫異震驚,蔓生也不例外。她實在想要知道,霍雲舒究竟是如何能躲過這一場浩劫,又如何能夠躲藏這麼多年而不現身。
尉容應道,“那一年直升機突然發生意外以後,她和康叔同時掉在海里。康叔被海浪打到礁石後,被搜救隊找到救活。雲舒被海浪打到岸邊,被小島上的島民救起。因爲島民和外借沒有通訊,所以雲舒醒過來以後,才聯繫上康叔。”
“可是這個時候的她,腿已經斷了,還受了很嚴重的傷。”蔓生往下面猜想,聯想起方纔瞧見霍雲舒所留下的傷痕。
尉容沉默了一會兒道,“可以算是九死一生,後來總算救活了。”
過程太過艱辛,蔓生也幾乎不敢再想,但是卻也同時存在疑惑,“可是,當時不是找到了她的遺體,那又是誰?”
凝眸之中,尉容說道,“是康叔的女兒!”
蔓生再次被驚到,一切都完全不在設想裡,尉容低聲說,“康叔很久以前就離異了,女兒跟隨前妻在國外生活。那一天,他的女兒也有在直升機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康叔還有一個女兒。”
因爲早年離異,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所以根本就沒有設想過,纔會被找到一具遺體!
緊接着,蔓生又有了疑問。“那當時警方是怎麼驗dna的?”
dna不會騙人,又怎麼可能會作假?
尉容回道,“dna沒有作假,是康叔作假。驗dna的時候,康叔調換了止婧的血液樣本。”
“他換成了自己的?”蔓生蹙眉,可是轉念一想,如果是這樣,那就可以說通了!
爲什麼dna證明,的確是血緣親屬關係!
因爲康叔和他的女兒,的確是親人!
所以纔會在當時,沒有一個人懷疑被找到的遺體其實根本就不是霍雲舒!
“後來,她就一直住在那個小島上?”蔓生又是追問。
尉容抽了支菸道,“住了很久,後來島上的一位醫生帶她離開了。再後來又從國外回國,以康叔女兒的身份過了海關。因爲醫生是來做學術研究,所以帶了病人入境,沒有引起懷疑。”
蔓生突然定住,之後的設想連自己都覺得荒謬,“所以墓園下葬的不是霍雲舒,而是康叔的女兒!至於她,其實一直都在鵬城?”
不然,又怎麼可能會這樣突然出現?
“可是她爲什麼要躲着?爲什麼不見霍止婧不見你?”蔓生無法想明白,如果說當時直升機遇難真的是意外,那麼她就算會懷疑所有人,可都不會質疑自己的親生妹妹以及他纔對!
爲什麼她要瞞住所有人,都不願意現身!
尉容抽着煙,團雲吐霧間沒有再回聲,彷彿他不想再深究,又彷彿他其實自己也不明。
蔓生也一陣無聲,思緒凌亂至極,無法再理清。可在這個時候,她只知道她不願意放手,不願意放開他。
蔓生伸出手,去握他的手,“那麼多年,我想她也很不容易。現在她回來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要安排。我不會吵你,尉容,我等你。”
尉容望了她一瞬,他反握住她的手,有一絲暖意迎上,蔓生真切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他微笑着說,“蔓生,你好乖。”
這一刻,蔓生望着他,白霧繚繞中一切寂靜,她微笑着。
尉容。我會等。
我等你把所有這一切解決完,然後再來告訴我,你的決定是什麼。
……
次日週一,蔓生來到保利上班。
尉容當然也有前來。
只是離開別墅的時候,霍雲舒還在安睡,她並沒有醒來。大概是因爲太過疲憊,所以纔會睡的這麼沉。
週一的早上慣例有早會,但是今日卻格外的安靜,就連王燕回也沒有再多言。而王鏡樓已經請假多時,依舊不曾出席。
這個早會旁人並不知情,可是蔓生卻感受到不曾有過的窒悶。
等到結束之後返回各自部門,王燕回哪怕和她打了照面,也只是一笑而過。蔓生原本以爲他會詢問會質疑,又或者會挖苦幾句,可他什麼也沒有。
突然安靜下來,直到蔓生接到一通電話。
來自於尉容。是他在那頭說,“任翔已經接了止婧過來,我現在回別墅。”
蔓生也知道早上的時候,尉容有吩咐任翔前往鵬城。任翔並不是一個人出發,他載着康叔奔波一個來回。恐怕也是爲了霍止婧得知後激動難以自制,所以纔會讓康叔前往陪同。
算了算時間,也的確是差不多了,霍止婧也該趕到。
蔓生回道,“好,你去吧。”
掛了線之後,蔓生繼續手上的工作。只是不知道霍止婧再次見到霍雲舒,又會是怎樣的心情,一定會很高興。可是恐怕,她們姐妹兩人也應該需要聊上很久。
蔓生回神,將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卻是方以真匆忙而來。她直接敲門而入,“林副總!”
蔓生有些困惑,“方秘書,怎麼了?”
依照道理而言方以真是總經辦的秘書,如果沒有緊急事,是不會親自前來。
“是元伯來了!”方以真蹙眉道,蔓生一愣,“他怎麼會來?”
“元伯說要來接您回尉家一趟!”方以真急忙說,“元伯就在樓下,說現在就要接您回去!”
蔓生也是皺眉,元伯不會無緣無故到來,一定是奉了老太爺的命令!
事不遲宜,蔓生立刻起身,“我現在下去。”
“副總,你去哪裡?”餘安安瞧見她而出,不禁詢問。
程牧磊也是一臉莫名。蔓生回了句,“你們繼續工作,我出去辦點事!”
電梯直下出了大廈,就瞧見元伯在外邊等候,元伯一瞧見她出來,就上前道,“蔓生小姐,老太爺請您跟我回去。”
“元伯,老太爺找我的話,以後您直接打我電話就可以,不用特意來接的。”蔓生應允,一邊說着,一邊上了和元伯上了路邊的車。
車子發動前往頤和山莊,蔓生有些疑慮:老太爺難道只請她一個人回去?
元伯瞧了她一眼,這才說道,“老太爺也請了容少爺,只是過來公司後,發現容少爺不在。所以,讓我先來請蔓生小姐,又派了人再去請容少爺。”
蔓生望向窗外,這個時候尉容應該已經趕回別墅了。
霍止婧也應該和霍雲舒見面。
……
香頌灣別墅內——
尉容已經到了。
“容少,是霍小姐來了!”不過多久,任翔也迎着霍止婧前來。
康叔陪伴在後止步,霍止婧一進入大廳,就對上了尉容。一路過來,她已經聽康叔訴說了種種,可她整個人都是茫然的,巨大的驚喜過後就是巨大的悲憤,此刻她有多喜悅就有多憤怒!
霍止婧止住步伐,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還是尉容起身,對她說道,“上去吧。去看看你姐姐,她在等你。”
霍止婧只是抿着脣,卻一動不動,遲遲沒有上樓去見霍雲舒。一張豔麗臉上唯有倉皇,以及愴然欲泣的悲傷,那份喜悅在此刻瞧上去都有些不忍心。
哪怕現在已經是一家公司的掌權人,卻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尉容出聲道,“我陪你上去。”
尉容說着,已經拉過她,將霍止婧帶上樓。
來到那間房間前方,就要推開門的時候,霍止婧怔了下。尉容回頭,霍止婧抓住衣襟頓了頓,才點了頭。
尉容將門把手轉動,當門緩緩開啓後,霍止婧僵在門口,她看見輪椅背對着自己,女人長髮落下的背影在自己面前!
像極了從前,霍雲舒還在時,也是這樣的長髮及腰!
霍止婧有些失神,一路過來她都處於一種驚訝的茫然裡,哪怕到了現在,她就在她的前方,她都不能夠當真。
直到尉容開口喊,“雲舒,是止婧來了。”
又聽見這一聲後,霍止婧心中一悸,因爲她看見輪椅慢慢翻轉過來。在霍止婧的面前,是霍雲舒赫然出現於眼底!
那是……
那是她的姐姐,是她唯一的姐姐!
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是不管何時都不會拋下她的姐姐!
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是她這麼多年來只要一想到就會流淚,是她每次難過失望的時候都會前往她的墓碑前,請她給予自己一些力量的勇氣所在!
可是她,她竟然活着,她一直都活着,現在就在她的面前!
“婧兒。”她開口喚她,像小時候一樣,這個稱呼也只有她會喊,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霍止婧的身體被人輕輕一扶,她的步伐已經邁出,幾乎是本能的走了進去,她已經直面她!
“你怎麼可以這麼多年一直不出現!怎麼能這樣騙我!你怎麼可以!”這一刻,她大喊,她痛斥責罵,她質問她惱怒,可是當喧囂過後。霍止婧忘了這所有……她只是朝她走過去,就像是兒時每一次蹣跚,她總會在前方等候她一樣。她曾這樣讓她安心,安心到了失去她就像是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霍止婧幾乎是飛奔,她來到她面前,一下倒地抱住了她,她將頭靠在她的膝上,她開始嚎啕大哭,她這樣高興卻又痛苦的喊,“姐姐,你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不管我……怎麼可以……”
門被慢慢掩上,不再有人打擾她們姐妹兩人重逢,尉容沉默不言。
可是另一頭,宗泉卻疾步而來,“容少,是老太爺派人來請您回去!還有。蔓生小姐已經被元伯請回去了!”
……
尉家頤和山莊內的茶廳,蔓生並不是第一次到來。
她獨自站在茶廳內等候着,空曠的廳內寂靜的聽不到任何動靜。屋頂這樣高,陽光從兩道窗戶中曬下來,將五彩玻璃的光影全都渲染。蔓生沉默中,終於聽到了動靜,是元伯攙扶着老太爺到來——
老太爺走到她面前的椅子上入座,他一雙銳利的眸子審視向自己。
蔓生來不及開口問候,老太爺已經發話,“我今天爲什麼請你回來,我想你心裡一定很清楚!現在回答我,七星大廈那天,是不是尉容事先設計,還是你們早就知道霍雲舒還活着——!”
“哐——”一下,像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壓入心中,蔓生急忙道。“當然不是!”
蔓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只確信一點,“老太爺,您是他的爺爺,他的品性您最瞭解!他怎麼會設計!”
“如果不是他,難道是你?”老太爺冷眸質問,逼人窒息一般讓人喘不過氣!
蔓生搖頭,“老太爺,不是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老太爺坐在前方處,一張肅穆年邁臉龐不苟言笑,當真是讓人駭然!
“那一天家庭聚會上,下棋的時候他說,他不結婚也不要小孩!你那天就站在屏風後面,你也有聽見!他認你當徒弟,又承認你是他的伴侶,你們是不是聯手作假?這其實是一場騙局——!”
“其實他早就知道。霍雲舒沒有死,所以纔會說那樣的話!”老太爺的話語如刀刃,一刀刀砍下。
蔓生登時一愣,在老太爺強大的氣場壓迫下她終是混亂,他們的一切,難道是一場騙局?
不!
這絕對不會!
“我們是真的!是真的認了師徒,也是真的在一起!我和他,是真心喜歡對方!沒有騙人,不是聯手,更不是騙局!”蔓生更是焦急的說,她的聲音發澀,她想要得到認同,更是在說給自己聽。
可是老太爺坐鎮前方,分明他的眼中只有質疑!
其實他不信!
不信的究竟是什麼?
是他設局?還是他和她其實是一場騙局?他所作所爲依舊還是霍雲舒?
當天拜師一切都還歷歷在目,蔓生在這裡曾暗自發過誓,這一刻縱然是任何人不信,她都要說,“我們不是在騙人!”
尉容,哪怕全世界都和我爲敵,哪怕現實顛沛如此,可我信你!
“你口口聲聲說不是騙人,那麼你現在回答我,他爲什麼不結婚也不要小孩!你能肯定,他沒有一絲一毫是爲了霍雲舒嗎——!”下一秒,老太爺鋒芒的質問劈頭蓋下!
蔓生徹底愣住,她多麼想要再次堅決回答,告訴老太爺:沒有!
可是她無法開口!
這才發現——
悲哀的是,她不能肯定。
或許,在人的一生裡終究會成長,會懂得,會學會等待,就像是鏡樓,就像是蔓生。蔓生也在等待一個決定。只是不知,當一切過去後,他又會如何抉擇?止婧再見到雲舒,喧囂過後其實最慶幸的是你還在~面對老太爺的質問,蔓生嚐到全世界都爲敵的感覺,其實重新相信一個人是要有多大的勇氣呢?ps:妞兒們早上好,今日更新送到,明天繼續見~推薦票在書籍主頁面,每天每個妞兒可以免費點三票,砸鑽點推薦都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