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俊很長時間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那樣愣愣地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滯,眼神越來越黯淡。
申連城到底和申俊說了什麼?讓他神情大變?如此反常?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申俊的表情讓我非常的心疼,他忽然搖着輪椅往外面而去,一句話也不說。
韓烈趕緊也跟了過去,我想跑過去,但被宋子豪的人攔住了。
宋子豪叫住申俊,“申俊兄,你答應了沒有?”
申俊擺了擺手,“算了,算了。”
兩個‘算了’說得莫名其妙,沒有人能聽得懂,不對,有人應該能聽得懂,那就是申連城,他一定能聽得懂申俊在說什麼,因爲申俊的反常,就是因爲他說了那幾句話所導致的。
“申俊兄算了的意思,就是同意不再做空我們宋城股份是不是?”宋子豪追問,他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申俊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申俊!”我大聲招呼申俊。我要提醒他,我還在這兒呢,怎麼能把我扔在這兒不管呢?
申俊聽到到我的聲音,頓了一下,扭過頭來,冷冷地說了三個字:“放了她。”
宋子豪這才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人放了我。
我跑向申俊,“申俊,我們走。”
出了化工廠,韓烈跑去取車,是一輛保姆車,上了車後,申俊一直一言不發,失魂落魄。
我坐在他身邊,拉起他的手,“俊,到底怎麼了?”
申俊回握着我的手,嘶啞着聲音說:“對不起,這一陣沒和你聯繫,不聯繫,是因爲不想讓你知道我們在哪兒,你一但找過去,其他人也會跟着找過去,我還在養傷,所以不想被一直打擾,請你諒解。也不想連累你。”
我搖頭,“沒事的,我不怪你,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那場車禍是怎麼回事?”
韓烈在旁邊接口說:“那是俊哥請人幫忙做的局,因爲一直有人在查我們,俊哥索性作出我們已經不在了的假像,本來也想通知姐的,但姐一但知道我們在哪裡,肯定忍不住會過去,所以只好先忍着,加上俊哥這一陣要聯繫各方阻擊宋城集團,所以……”
“別說了。我很累。”申俊打斷了正說得興奮的韓烈。
申俊真是沒什麼興致,懨懨的樣子,和剛出現時的那種凌厲狀態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一直不肯主動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方便問,想安慰幾句,卻不知道從哪說起,因爲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姐,我們去哪兒?”韓烈問我。
我告訴他去別墅,那是申俊的家。他既然回來了,那當然要去那兒。
回了別墅,韓烈說要和他的兄弟聚一下,就出去了,別墅裡就只剩下我和申俊兩個人。
申俊一直呆呆坐在輪椅上不肯下來,把自己推到陽臺上,就一個人靜靜在那呆着。過了一會,示意我把他的衛星電話給他,他開始用英語和人通電話。
我站在遠處,偶爾能聽到一兩句,大概能聽得出,申俊是在讓那些人停止。
停止什麼不言而喻,睢寧縣對宋城的阻擊。
我去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些食材,開始做飯。
很簡單的飯菜,玉米排骨湯,青椒土豆絲,涼拌黃瓜。把菜端上桌,看到申俊還一個人靜靜地呆在陽臺上。
“阿俊,吃飯了。”我走過去,用毛巾給他擦手。
他一直低着頭,我也低下頭去看,發現他淚流滿面。
這一下把我嚇住了,申俊是何等堅強孤傲的人,是流血不流淚的漢子,就算是他的腿被人打斷的時候,他也沒有流過淚,現在爲什麼會淚流滿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如此傷心?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申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你會如此傷心?如果你實在放不下對宋家的恨,那就一直做空,咱們不聽他們的,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我拿出紙巾,輕輕地替他擦拭淚水,看到這麼堅強的男人傷心成這樣,我的心疼得不行,卻不知道能爲他做點什麼。
申俊握住我的手,對我勉強笑了笑,“沒事,我沒事的,我們吃飯。”
他還是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對我都要瞞着,這到底是什麼事?
他吃得很少,看到他吃得這麼少,我也沒什麼胃口了。隨便喝了點湯,我就把飯菜收了。
之後我去洗澡,洗完之後,我問申俊,要不要替他擦一下身子,他說他洗過了。
“申俊,你不用說會連累我,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不管你的腿能不能好,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我們會開心地過下去。”
申俊將頭伏在了我的腿上,手輕輕拍我的手,“我知道的念念,我明白的。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這是我自己樂意的,申俊,不管你面臨什麼樣的問題,我都願意和你一起承擔,你要記住,都是我自己樂意的。”
申俊輕輕嗯了一聲。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你都不能扔下我,我們要一起,好不好?”
“好。”申俊含糊地應付了一聲。
“那你告訴我,你今天爲什麼這麼傷心,申連城對你說了什麼了?他是不是又威脅你了?”
申俊擡頭看了看我,“念念,我心裡很難過。”
“爲什麼,是因爲你的腿嗎,我不是說過了嗎,如果你的腿好不了,那我就當你的腿,我們一樣可以開心快樂地生活。”
申俊搖頭,“我的腿不是問題,正在康復之中,我難過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我趁機追問。
“你知道申連城對我說了什麼嗎?”申俊看着我,眼裡全是痛苦。
這正是我最想要知道的,“他對你說了什麼了?”
“他說,我是宋家的兒子,我是宋子豪的弟弟。宋子凌的哥哥。”申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一時間愣着說不出話來,這個消息確實是太讓人驚訝了。申俊不是申連城的孩子我們是早就知曉的,可是我們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是宋家的人!
“念念,我真不是東西,我害殘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我還把宋家逼到絕境,申連城還說,因爲我逼到宋家快要破產,宋家的老爺子氣得快要死了。我都幹了些什麼?我真是該死!”
“不,這不關你的事,你從小生長在申家,你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是宋家的人呢,你身爲申家人,你幫助申家對付宋家,那是應該的,這不能怪你。最可惡的人是申連城,他明明知道你是宋家的人,卻還要讓你衝在前面去對對付你自己的家人,讓你陷入這種痛苦之中,他真不是東西!”
話是安慰申俊,但我自己說着,情緒也開始激動起來。申連城真是太壞,先是讓宋家人把他打殘,然後讓申俊反擊,現在又告訴申俊他是宋家人,讓申俊陷入痛苦之中,有這麼狠毒的人嗎?
“都怪我太蠢了,我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爸的親生孩子,我卻還把自己當成申家人,現在好了,申家人不把我當親人,宋家人也把我當仇人,我到底是誰?”
“你不需要是誰,你就是申俊就可以了。你就是你自己,你不用和誰有關係。”我安慰他說。
“可是念念,我是宋家的人,那我們不是成了仇家了?我以後該何去何從?我是幫着申家,還是幫着宋家?”申俊無助地問我。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確實是太難了。維護申家,打敗宋家,是他一直堅持着的信仰,但現在這一切就忽然顛覆了,完全反過來了,換了是誰,也會無所適從,也會不知所措。
“你誰也不用幫了,以後咱們不管申家,也不管宋家,我們自己過我們的,誰也不理,好不好?”我輕聲說。
申俊沒有說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一樣伏在我腿上,過了一會,竟慢慢睡去。
我一動也不敢動,我怕驚醒他,他太可憐了,忠心護家,弄得自己一身傷殘,現在卻敵友都分不清楚了,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誰,真是太難爲他了。
睡了約十來分鐘,正當我腿麻不知道該怎麼辦,申俊終於醒了,一臉的歉意:“對不起,我很久沒有睡好覺了,有些困,你腿麻了吧,我給你揉揉。”
他輕輕地替我揉腿,眼神溫柔,之前的落寞和灰敗好像減輕了很多。
“申俊,我們離開錦城吧,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我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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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俊擡頭看我,“爲什麼會這樣想?”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境況,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我們離開這裡,就不會有人管你是誰了,你是誰也不重要,是不是?”
“可是我們現在的狀況,如果你跟着我,我擔心……”
我打斷了他,“你不要說會連累我之類的話,我不想聽,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怕你連累我,你自己也說了,你的腿會好的,我也一直堅信會好。就算是好不了,那也沒有關係。我們一樣可以養活自己,一樣會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