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當然是不樂意的。
袁世澤這麼多年,把我們害得有多慘,申俊也不是不知道。我和他,只是仇人,哪裡有什麼親戚之間的情份?他現在死了,我還得去他的葬禮?
憑什麼?就因爲他是申俊舅舅嗎?那當初袁洪讓人打斷申俊腿的時候,他怎麼不管不問?他沒有一丁點的同情,更別說呵護,他算是哪門子的舅舅?
申俊那邊應該是感覺到了我的情緒不太對,“嗯,這件事我也只是和你商量,並沒有強求的意思。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那我們就去吧。我沒問題。”
“那就再說吧,對了,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我剛剛見過天海集團的老闆了,你猜是誰?”
“你讓我猜,自然就是我們共同認識的人了?”申俊說。
“是的,你猜是誰?”
“何衛。”申俊那邊語氣平淡。
我吃了一驚,“你怎麼會猜到是他?”
“他曾經借給我們二十億,能借二十億的人,本身就說明不簡單了。前一陣他又把二十億要回去,說是要組建公司,再然後就有了天海實業。天海的擴張很快,商業手法嫺熟。
雖然說是有高峻明在幫忙,但如果背後一個很成熟人才在運作,光靠一個玩政治的高峻明,天海在短時間內做不到現在的規模。既然是我們認識的人,那有這能力的,只有三個,一個是羅濤,另外一個子凌,還有一個,就是何衛了。前面兩個都不可能,自然就是何衛了。”
申俊總是那樣思維縝密,邏輯清楚。男人的大多數時候表現出來的魅力,真是和長相無關。他們的智慧,他們的擔當和勇氣,纔是讓女人爲之傾倒的重要原因。
“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們回家再說吧。何衛不簡單,更何況再加一個高峻明。我們得小心應付。”
“沒事,有我呢。袁世澤盤踞錦城多年,有着複雜的關係網。高峻明只是在嘗試着建立他自己的網,所以高峻明,沒有袁世澤難對付。我們能鬥得垮袁世澤,也能讓高峻明黯然收場。”
……
我回到公司,開始召開高管會議。
會議主要內容,就是安撫大家,現在我們雖然面臨很大的競爭壓力,但我們不要輕易妥協和放棄。對於一些我們被對手以低價策略搶走的項目,我們也不要耿耿於懷,想着要如何去奪回來。往前看,守住那些沒有被搶走的項目,並且做好現在所有的事。
不要去和別人拼價格,努力提高我們的產品和服務質量。低價策略在短時間內會有一定的殺傷力,但如果祭出了低價,然後給出了低質量的產品和服務,那麼低價策略就成了爛招。
陽光傳媒經營多年,在行業內控制成本絕對是一流水平。對方給出比我們低很多的價格,一定是低於成本價的,也就是說,他們每搶我們一單生意,他們就要虧一筆錢。
只要我們穩住,不被打死。時間越久,他們虧的就越多。然後問題就會暴露出來,到那時我們再反擊,就會事半功倍。
從大局出發,不計一城一池的得失,才能笑到最後,成爲最後的贏家。
會上說的這些,不僅是給下面的員工打氣,也是給我自己打氣。有時輸贏其實就只是靠精神氣撐着。越是困難的時候,越要告訴自己,堅持,必勝。
……
我快要下班的時候,周惜竟然來了。
我現在真是看到她就頭疼。我不知道一個商學院的院長,那麼有文化有品位的一個人,總是要做一些讓我和申俊爲難甚至痛苦的事。
我沒讓她進公司,我直接下樓,和她見面。
“架子真大,我要見你都得預約。還不讓我進去,所以你真的認爲這公司就是你的,你就是這裡的王者,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周惜說。
“預約制度不是爲了體現我有多了不起,而是真的很忙,很多人會找我,我必須要規劃自己的日程,這樣可以提高效率,不讓自己亂成一團。周姨是商學院的高級知識份子,不會不明白時間管理的重要性吧?”
周惜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我趕緊緩和:“周姨,我很累,不想在這裡站着說話,我們快下班了,要麼你等我一下,我把事情做完,我們一起回家吃晚飯,路上可以聊。要麼您就長話短說,說完我繼續做事。我們不吵架,吵架浪費時間真是太不值得了,是不是?”
“我也沒準備要和你吵架。我希望你能說服申俊參加明天的葬禮。就算活着的時候有多深的仇怨,人都死了,就不必再記恨了吧?現在袁家不行,錦城那些以前把袁家當神一樣供着的人,現在都避而遠之,我希望你們能去,就算是活人和死人的一次告別,一次恩仇的瞭解,行嗎?”
我鬆了口氣,原來她是來說這件事的,她只要不找我麻煩,我就放心了。現在真有些忌憚她。
“申俊說他不要去嗎?”
“他應該是問過你的意見,你不同意去,他自然也就不去。”周惜說。
“這件事,我會和他商量着辦。你說的沒錯,死者已去,我們也沒必要一直糾結於過去的恩怨,而且袁正威也是我們的好朋友,我會考慮去的。只是我不希望到時發生什麼尷尬的事。”
“你放心,我不會讓人攻擊你的,你記得嗎,當初在袁洪的葬禮上,袁小姍帶人攻擊你,也是我出面替你擋的。”
“我當然記得,我對周姨,一直心存感激,沒有您,我和申俊走不到現在。所以我想和申俊好好對您,只是請您不要一直在我們之間做一些讓我們爲難的事。”
周惜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好,那我就當你答應了。申俊疼你,只要你答應去,他就一定會去。這件事,就拜託了。”
“可是周姨,你爲什麼非要讓我們去呢?也或者說,申俊一個人去就行了,爲什麼要我一起去?”
“你放心,我沒有什麼陰謀,我哥哥在世時,一直和你們當仇人,他到死,也不知道申俊是他的外甥,我很後悔,應該早些告訴他。”
“對了,我也一直想問您,爲什麼不告訴他,申俊和他的關係?如果他知道申俊是他的外甥,會不會就不會對申俊那麼狠?”
“我不告訴他,是有原因的。他不會因爲申俊和他的關係就會手下留情,相反,恐怕他會更加殘忍。這也是這麼多年,我不敢和申俊相認的原因之一,有些事,你不會明白。”
“我是不明白,但如果你說了,我就會明白了。”
“好了,總之你和申俊明天一定要出席,送他最後一程吧。不管他對你們做過什麼,都讓它過去吧。”
“好,我答應你。只是我和申俊出席,會不會讓袁家其他的親戚不適?“
“你不用有這方面的顧慮。我不會讓誰爲難你。”
……
送走周惜,我回公司把事情做完,打了電話給申俊,說我不回家吃晚飯了,讓他不用等我。
我開車到南街最出名的一家燒鵝店買了一隻燒鵝,再買了一些其他的一些熟食,開車來到了申宅。
我許久沒來了。申宅打掃得很乾淨,但門口的路燈壞了幾個,都沒有換。
我走進裡屋,看到申繼業正在看電視,電視上播的財經新聞。
他身邊一個傭人都沒有,只有他孤零零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守在電視機前。
我心裡有些酸。
他轉身看到我,眼裡是滿滿的驚喜,“念念,你回來了?怎麼來也不說一聲,我讓人準備晚飯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