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
陽光的照射產生的溫度,還真是不低,我也感覺到自己額頭微微冒出了汗珠,閉眼準備再曬兩分鐘就換個蔭涼地方的時候,後背和頭頂忽然就冷了下來。
眼前也感覺到一暗,像是太陽突然被遮住了。
我迅速睜開眼睛,原來是一把黑傘遮在了我頭頂,擋住了陽光。
身後沒有動靜,我以爲是林海過來了,就轉身去看,可身後站的人不是林海。
在我身後撐着一把黑傘的,是個男人,他的整張臉幾乎被一副黑色口罩給掩住了,還帶着壓得很低的棒球帽。
有那麼一瞬,我腦子裡有聲音在衝着我大喊,是他回來了,曾念回來了!
可我看着身後面目不清的這個男人,卻在心裡懷疑的問着自己,我真的不會認錯他嗎?
“年子……”熟悉久違的聲音讓我不用再懷疑自己,是他回來了。
我從椅子上慢慢起身,黑傘在我頭頂晃了晃,曾念已經到了和我毫無間距的位置,伸出一隻胳膊,想把我摟住。
沉靜如水的目光凝視着我,我只能看見目光的主人眼角因爲劇烈動作出現了好幾道皺紋,口罩還帶着,我擋了下他想摟我的動作,伸出手就想去把口罩扯下來。
那麼多想說的話,可現在都說不出來了。
曾念一歪頭,避開了我伸過去的手,他的手很利落的完成了摟緊我的動作,只是沒那麼用力,還給我的肚子留出了空間。
我咬着嘴脣,還是說不出話來。
肚子裡,忽然就被輕輕踢了一下,我腦子一轉。故意大聲哎呀了一下。
“怎麼了,我碰到你了?”曾念緊張的把我放開,扶着我的肩頭,低頭問我。
我瞅着他幾乎剃光的頭頂,隱約聞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不禁皺了眉頭,曾念沒聽見我的回答,擡頭看我,兩個人離得實在太近,我看着他的眼睛覺得有點眼暈。
“怎麼不說話……”曾念聲音有點急。
我歪了下嘴角,想學他笑的樣子,也不知道像不像。反正不說話就對着他在笑。
曾念下巴的線條分外明顯,幾個月未見,他瘦了一大圈,下巴上些許青黑色的胡茬,顯得他格外帶着幾分滄桑感。
好像這分開的幾個月,他的年紀增長速度加快了,他用幾個月的時間讓自己老了好幾年的光景。
可他畢竟是回來了,回到了我身邊。
我不禁笑出聲來,笑得曾念蹙着眉頭,眼神疑惑的盯着我,“完了,懷孕變傻了……”
白了他一眼。我感覺自己眼裡一下子就涌起了淚水,以爲自己不會哭呢,可還是這樣了。
陽光重新出現在我的頭頂,曾念已經到了我身後,從後面抱我緊緊抱住,頭抵在我的肩膀上,“對不起老婆,讓你等了這麼久……”
我用手指甲狠狠摳着曾唸的手背,“我不是你老婆,哪個男人會在婚禮上扔下自己的老婆,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你忘了你過去怎麼對我的。還敢這麼幹!”
曾念很配合的從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表示他被我掐疼了。
耳邊隱約聽到一聲不大的鞭炮聲響,臨近過年這聲音我已經聽得習慣了,可是身後的曾念卻突然身子一震。
“曾念……”我叫他。
“我們進屋去吧……”曾念淡淡的對我說道。
我剛回答說好,身子就被曾念一把抱了起來,朝屋裡走去。
回到房間,他小心翼翼把我放到牀上,還不等我說什麼,他已經摘了口罩,低頭就吻了下來。
冰涼的嘴脣刺激到我,我睜着眼睛看着曾念,他像是等待許久後的亟不可待,動作有些瘋狂,身體撐起儘量不壓到我,嘴脣卻一絲一毫都不肯離開我的脣瓣。
其實這個吻時間並不算長,可我卻覺得像是跟他纏綿了好久好久,等他放開我時,我才意外的看清了他的臉。
曾唸的左側臉頰上,赫然有一道雖然不長,但位置很醒目的傷疤,我職業習慣的迅速觀察傷口,確定傷口剛剛長好沒多久。
“這怎麼弄的!”我擡手去摸那道傷疤,問曾念。
手指小心的靠近着傷疤,曾念又一側頭躲開了,我忽然明白他戴着口罩也許就是爲了遮擋臉上的傷疤,可他究竟怎麼會弄成這樣的。
“我擔心寶寶出來以後,看見我這樣會嚇哭,會嗎?”曾念有些孩子氣的口吻,突然問我。
我被他弄得一愣,曾念看着我笑起來,起身坐到了我身邊,手掌小心的摸着我隆起來的肚子上,“寶寶,爸爸回來了,你知道了嗎?”
“能告訴我怎麼弄的嗎,這麼幾個月你究竟幹嘛去了?”我還是很想馬上知道這些。
曾念臉上的笑容淡了淡,目光依舊看着我的肚子,手一點點來回撫摸着,“能讓我先休息一下嘛,等我醒了慢慢告訴你……”
他說着,躺倒在了我身邊,眼睛很快閉上。
我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聲,覺得自己像是在夢裡,伸手輕輕摸着曾唸的手,還不是能確定自己究竟是在夢裡,還是他真的回來了。
我小心地起身,下牀到了我是外面,給林海打了電話。
“他回來了,你怎麼沒跟我說,還是你不知道?”我小聲問林海。
“已經到了?他沒跟我說回來的具體時間,回來就好,他還好吧……”林海聲音也不大,語氣裡微微還有些驚訝。
“在睡覺,在我房間裡,他臉上有傷,其他地方有沒有我還沒看到。”我回答道。
林海只哦了一下,沒說話。
有腳步聲從臥室裡響起,我回頭看到曾念已經起來,正往我這邊走過來。
“他醒了。”我沒掛電話,對着手機說。
曾念聽了我的話。眉目之間神色濃了起來,直接問我,“是林海嗎,讓我跟他說話。”
林海也在電話那頭對我說,“讓我跟他說幾句……”
我把手機遞給曾念。
曾念聽着手機朝陽臺走去,“喂,我到了……”
我沒跟上去,後面的話也沒仔細去聽,我只是很想看着曾唸的背影,覺得這背影讓我有真實的感覺。
這個電話打了挺長時間,等曾念從陽臺進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好像還是很困,坐到我身邊打了個呵欠。
“林海過一個小時能回來……這幾個月,你一直住在這房間嗎?”曾念之前進屋就忙着和我親熱溫存,這會兒纔有時間問我。
“是,從我醒過來就一直住在這兒。”我故意強調了醒過來幾個字。
曾念笑着轉頭看我,聽得出我話裡的意思,“對不起,你懷着孕不能用藥,我也不捨得那麼對你,是林海說那樣對你影響會最小,我就聽了他的……”
我心頭忽然亂了亂,回想起婚禮那天我開門看見林海,失去意識之前看見了曾唸的那一眼,委屈的感覺全擠上了心頭。
“你可以跟我說的,爲什麼非得那麼做。”我還是不明白曾唸的心思。
曾念盯着我,“對不起。”
看來他還是不願告訴我原因,我看着他臉頰上那道疤痕,“你還有別的傷口嗎,這個總可以跟我說吧。”
曾念神色不變,擡手去解身上襯衫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胸口很快露了出來。
“只有臉傷到了,身上沒事,你自己檢查……”他說着,動着身體朝我靠近過來,還動手把襯衫脫了下去,在我面前轉了轉,讓我全方位看清楚他的身體。
我突然覺得他孩子氣,看到他身上的確沒有我擔心的傷口出現,心總算安定了一些。
“下~身還要驗一下嗎……”曾念把手搭在褲腰上,語氣戲謔的問我。
我擡眼瞄着他,突然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接着他的力量站起身,探手出去把他往我眼前用力一拉,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低頭!”
曾念目光裡怔然的看着我,在我又對他重複了一遍低頭後,才真的很聽話的把頭低了下去。
我就着他的動作,仰頭找準他的嘴脣,狠狠吻了上去。
曾唸的手扶住我的身體,怕我因爲動作太大站不穩,可他的目光看着我,一片柔色。
我記得,我想他也一定記得,十幾年前,我和他的初吻,其實也是我先主動地,就和眼前這狀況很像,只是那時我們都還很年輕。
我按着苗語教我的動作要領,不管不問突然襲擊曾唸的。
那時候的他啊。我想着就覺得好笑,曾念被我襲擊成功的那一刻,還沒及時緩過神來,他那個眼神卻和現在差不多。
他看着我,眼神裡都帶着柔情,平時被他掩飾的極好的柔情。
那時候我就在心裡發過誓,我左欣年將來一定要把這個親吻曾唸的動作,反反覆覆一直重複下去。
後來的分離,後來的重逢,一度讓我覺得自己的起誓完全沒有了意義,可現在……
我胡亂想着吻着,曾念已經把主動權重新拿了過去,他也跟年少時一樣,不會讓我在他面前佔便宜時間太久。
真希望這一切是夢,是不會醒來的夢。
林海回來的時候,一看見曾念,就和他擁抱在一起,兩個男人無聲的抱了好一陣才放開彼此。
林海看着曾念臉頰上的傷疤,“捱罵了吧。”
曾念無語笑着,側頭看看身邊的我,手掌用力握了握的手。
跟林海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沒聊什麼事情,說的話都不多,林海問曾念打算什麼時間回國,曾念看看我說等過完春節再說。
我本來還想問他會不會回國過春節,現在聽他跟林海這麼說,就知道自己不必問了。
吃過飯,曾念和我一起回了房間,我們相擁着很快就睡了。
第二天,我被幾聲突兀的鞭炮聲弄醒,身邊的位置卻已經空了,曾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牀了,他不在臥室裡。
屋子裡很靜,其實和之前無數個我獨自醒來的早上完全沒有區別,可今天我卻有了深深的恐懼感,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做了場美夢,現在醒了。
曾念根本沒回來。
我起牀朝臥室外走,屏着呼吸,這時才發覺屋子裡拉着窗簾,光線還很暗,客廳裡習慣留着的夜燈還亮着。
沙發邊上,曾念站在那兒,背影帶着落寞料峭。
他還在,我鬆了氣,呼吸有些急得喘了起來,聲音被曾念發覺到了,他猛地轉過頭,我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眼裡的陰沉神色。
“怎麼起來這麼早。你不是一直說睡不夠嗎……”曾念很快就斂起了剛纔的神情,語氣溫和的問我。
“你什麼時候起來的?”我反問他,心頭原本淡下去的不安,再次升了起來。
“也沒多一會兒,這幾個月習慣了這個作息,你回去接着躺一會兒,天還沒亮呢,我出去轉轉。”曾念口氣很淡,說完拿起衣服套在身上,也不等我的回答就開門出去了。
我披了件衣服去了陽臺,看到曾念真的在剛亮起來的天色下,一個人在院子裡走着,速度不快,他好像手裡還拿着什麼東西。
應該是手機,我看到曾唸的動作像是正在舉着手機聽電話。
他的人回來了,可是心思還沒回來,他的那些不肯跟我說清楚地事情,應該還沒真的結束……我心裡一沉,他是不是還會突然又離開了。
一起吃早飯的時候,曾念提出來今天想帶我出去轉轉,說他好多年都沒爲了過年準備過了,想去逛逛,也讓我活動一下。
林海點頭,“我陪你們一起,我開車。”
“嗯,這裡你熟,聽你的。”曾念很痛快的同意,沒有異議。
在異國呆了幾個月,我第一次離開了林海家的範圍,林海開着車,曾念坐在副駕上,一直側頭往外面看着。
我獨自坐在後面,也往車窗外看着,街上很熱鬧,大部分面孔都和我們一樣,只是開口說話的語言我完全聽不懂。
曾念和林海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等車子停在一處商業區邊上時,曾念回頭看着我說,“年子,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一起過春節嗎?”
林海也側身看着我,突然好奇地開口問曾念,“你們第一次見面,多大啊?”
“十七。”
“十八歲……”
我們兩個幾乎一起開口回答林海。
林海聽完笑了笑。
下車的時候,我轉頭看着曾念,“我記着咱們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你弄了那麼大的煙花,差點把我家點着了……”
林海下車後已經獨自先走在前面了,曾念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看。聽着我的話嘴角彎起來。
“我們也去買菸花吧,好多年沒放過了。”
談國這邊的好多民間習俗,還真的是和國內差不多,林海領着我們到了一條擺着各色煙花鞭炮的街面上,看着就讓人想起在奉天,過年前街邊那些賣煙花的攤鋪。
突然就覺得想家了。
“還有對聯賣!”曾念忽然喊了一聲,我跟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還真的有一個攤子夾在賣煙花的當口中間,掛着好幾種對聯。
質量很一般,可有總比沒有強,曾念讓我挑了兩幅,準備回去貼在林海的房子門口。
等我們買好東西回到林海家。曾念就在我耳邊低聲說,“今晚咱們就放幾個煙花,看看好不好……”
他像個心急的孩子,天色黑下來之後,就拉着我出去,抱了一箱子煙花放在院子裡的一大片空地上,準備放。
林海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問曾念時,他低頭只顧着擺那些煙花,“他纔不會出來當電燈泡呢,別管他了。”
準備就緒,曾念扶着我站到了他認爲安全的距離上。低頭在我臉上親了一口,“你和寶寶就在這裡看着,我去放煙花。”
“好。”
我也記不清自己多少年沒放過煙花了,看着曾念興奮的樣子,自己也來了興致。
“嘭”的好大一聲響,我把手護在肚子上,以爲肚子裡的小傢伙會被突然的巨響嚇一跳動起來,可是裡面居然很安靜。
我仰着頭看向夜空,五顏六色的煙火在頭頂炸開,一輪一輪的擴散着。
曾念還在繼續放,連着點了兩個後,他轉身迅速朝我跑過來,臉上的笑容在煙火的映照下,看着格外開心。
又是“彭彭”兩聲巨響,天空中綻放出火樹銀花的一片,照得附近都亮了起來。
肚子裡的小傢伙終於動了,踢了我一下,我大聲衝着到了眼前的曾念喊,“你快摸,寶寶動了!”
曾念眼睛亮亮的看着我,聽我說完馬上把臉貼到了我的肚子上,一臉大男孩纔會有的單純笑容,眨巴着眼睛,“寶寶。你聽見聲音了是吧,爸爸在陪媽媽放煙花呢!”
曾念說着,直起腰攬住了我的肩頭,和我並肩擡頭看着天空中的一片繽紛。
我忽然覺得心癢,看着煙花漸漸消失,就拉了曾唸的手搖起來,“讓我也點一個吧,過去你就不肯讓我自己點,現在我這麼大了,可以點一個了吧……”
我說着去抓他手心裡握着的打火機,曾念低頭,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凝視着我,手往後面一縮,笑着回答我,“不行,你現在這樣怎麼跑的起來,危險,還是我點你看,跟過去一樣。”
我失望的看着曾念,正想着還有什麼理由能說服曾念時,他卻笑得更加意味深長,我只覺得自己腰間陡然一緊。
不知哪個方向的一聲鞭炮炸響聲兒裡,我被曾念打橫已經抱在了懷裡。
他笑着抱我朝那排擺好的煙花走過去,我問他幹嘛。
“我當你的腿。你負責點一個,然後我們一起跑……多好玩!”曾念笑得眉眼全都彎了弧度。
“這能行嗎,你……”我實在想象不出那會是什麼樣的場面,可是心頭卻暖得不行。
到了煙花那兒,曾念抱着我小心的慢慢蹲下去,到了足夠我點着引線的距離,他笑着讓我別手抖,下手準着點。
“好!我點了啊……”我拿着打火機,看準引線的位置,伸手去點。
引線嗖的一下就竄出了火花,飛速向前,直奔着煙花的身子而去。我大聲叫了起來,雙手緊緊摟在曾唸的脖子上,身子被曾念牢牢抱緊,三兩步迅速轉身跑起來。
我開心的回頭盯着自己親手點着的煙花,好大的一朵粉色花朵在半空炸開,裡面跟着不間斷的綻放出一朵朵小一些的花朵,顏色都是紅的。
我轉頭剛要和曾念說話,一片紅光之下,都沒看清曾唸的臉,嘴脣就已經被他堵住了。
他不肯放我下來,就這麼抱着我,吻着我……
周圍的光影和聲音都消失的時候。曾念纔不捨得放開我,小心的把我放在地上,雙手還是從後面環住我的腰,手掌摸着我的肚子。
“年子,謝謝你給我的這一切……我會永遠記得。”他在我耳邊低聲喃喃耳語。
我扭頭想看着他的表情,可是看不到。
“我不要你謝我,你只要一直陪着我就行,別再扔下我一個人就行……答應我!”我伸手摸着曾唸的手。
“寶寶會陪着你的,會一直陪着你……”曾唸的說話聲更低沉了。
我心裡突的一跳,遠處不知道是什麼人也在放煙花,夜空裡又亮起了一片,絢爛的煙花看在眼裡。我卻沒了之前的興致,心情一下子低落起來。
我轉身看着曾念,盯着他沉黑的眸子,他瞳孔裡能看見遠處夜空還未落盡的煙花,一點一點的閃亮着。
我的心頭,隱隱作痛起來,可看着曾唸的笑臉,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忍了下去。
這一晚,我幾乎沒踏實的睡着過,曾念倒是睡的很沉,我在心裡一遍遍回想我們之間的事情,分分合合這麼多年。似乎我們的快樂總要伴隨着更大的痛苦,一次一次。
快到天亮的時侯,我纔多少有了點睏意,睡着之後倒是也質量很高,時間不長可醒過來卻覺得感覺很好。
曾念今天沒提前起來,一直在旁邊等我醒。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滇越那個我去拜過的寺廟。
“今天能陪我去廟裡一趟嗎,我想去,林海說這邊離得不遠就有一座。”
曾念低頭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