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曼第二天一爬起來就跑到公司, 發現果然像哥哥說的那樣，公司裡秩序井然，大家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各忙各的。
“呀, 小曼你病好了？”Linda第一個看到他, 瞅瞅左右沒人, 立即掛上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昨天你哥哥來幫你把工作辭了, 你要出國了？和你哥一起了？你們相處得怎麼樣？……你們那個了沒有？什麼感覺的？”
路小曼此刻心情複雜，聽到後面的問題還是紅了臉，囁囁的, “沒，沒什麼感覺。姐姐, 老闆他有回來嗎？”
Linda悵惘的看着他, “瞧你臉白的, 不會是被折騰的吧？啊！！好想看現場！！……唉，雖然有些失望, 不過你哥也不錯，我們也算滿足了……哎小曼你去哪？老闆這段時間都不在這，房地產那邊開發了一個新樓盤，他應該在那邊忙吧。”
路小曼應了一聲，站在門廳口, 一陣穿堂風揚起他的衣角, 額上的汗水變得冰涼。他突然就想起半年前來天實面試那天的場景, 那個時候, 自己在想什麼？
好像是亂糟糟的, 莫名其妙的就進來了，現在又要莫名其妙的走了嗎。
小曼心中頓時空蕩蕩, 從未有過的失落襲上心頭，他對Linda擺擺手，慢慢的走出天實大門。
黎風坐在車中，神情淡漠的看着眼前的寫字樓。過了一會，路小曼低着頭走出來，鑽進車裡。
黎風敲敲他的腦門，“難過成這樣？失魂落魄的，我可要吃醋了。”
路小曼茫然的擡起眼睛，看到哥哥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黎風別開眼，發動車子，聲音驀地變冷，“小曼你說的沒錯，有的時候笑起來反而很醜。”
“啊？”
“去接你爸媽吧。”
“哦，好。”
黎風熟練的把車倒出去，又掃了眼低頭不語的小曼，“其實，沒有消息反而是好事，現在都沒有曝光，說明也許會有轉機。”
小曼倏的轉過頭，驚喜萬分，“真的？”
“我是說也許，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不是麼？”黎風直視前方，淡淡的說。街道旁的樹影急速掠過他的臉頰，英秀的五官顯得陰晴不定。
小曼突然在余光中瞥到黎風嘴角的一絲笑，太陽穴突地一跳，“哥哥？”
“怎麼了？”
路小曼看着他柔和的側臉，揉揉眼睛，瞬間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剛纔……嗯，沒，沒什麼了。”自己花眼了吧，那一刻那個笑容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的，冷酷而惡毒，看了心裡面抖然發寒。
“小曼，你昨天晚上沒怎麼睡，先休息一下吧。”黎風停在紅燈前，自己先打了個哈欠。
路小曼心中愧疚，昨天哥哥擔心自己，也沒怎麼睡好，他點點頭，“哥哥，你靠在路邊，也休息一會吧。”
黎風看着小曼關心的眼神，俯過身，在他額上落下一吻，熱的臉，冷的脣，他笑着說，“我還好，你不想快一點見到你父母嗎？”
“嗯，可是……”
黎風抓抓他的頭髮，讓他把座位放平，“我也想早點見到他們呢，乖，睡一覺就到了。”
也許實在是太困了，小曼仰身躺下，看着天窗上跳躍的陽光，不多時腦中便模糊起來。他看到哥哥的側影，逆光中的髮絲顯得根根分明，想到了老闆，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自己什麼也幫不上……混沌不堪，沉重的感覺充斥全身，路小曼終於糾着眉睡了過去。
幾乎就在同時，城市的另一邊，一個人同樣眉頭緊皺，在室內來回踱步。他的雙眼熬得通紅，鬍子拉碴，眉間一道深深的豎紋，手不自覺的握緊成拳，猶如掉落陷阱的困獸，困頓而狼狽。
腦中是一個剛剛消失不久的聲音在不斷回放，一次一次，踩着他的心，踩着他的自尊，越來越狠。
“你還在猶豫什麼，自己惹出來的禍，當然要自己解決！”
“這是你唯一的生路，你還有空去顧忌什麼自尊心麼。”
“和軒，這件事牽扯太大，當年跟着我的那麼多弟兄，就算不爲自己，也要想想他們，我們承擔不起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是個孩子，你應該知道他和這件事脫離不了關係。”
“他哥哥要害他？你太不知輕重了！……好吧，我去警告他，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吧。”
……
楊和軒站住，對面的牆壁泛着白光，冷冷的似在嘲笑，他頹然的坐下去，看着地面，似要從那裡看出自己頹敗不堪的樣子。
他想起了父親不斷提及的那個女人，心中長嘆，楊和軒啊楊和軒，你怎麼就落到今天這一步了，難道這些都是報應，報應自己從前冷漠驕縱的生活？
他低着頭，思緒平靜下來時想起了一雙眼睛，清亮的，帶着些微水光。那雙眼睛羞澀的時候最美，不過自己最喜歡的還是它充滿信任望向自己的時候。那個小傢伙的表情很多，高興、難過，徹底的不帶一絲掩飾，生動得令人詫異。
楊和軒回憶着，表情變得溫馨。最初只是覺得有趣，慢慢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心情變得不一樣，變得……有了牽掛。
你在做什麼呢？恐怕還不知道我的事吧。楊和軒自嘲的笑笑，愛上你，或者被你毀滅，你都是個局外人的樣子。以後你的路還很長，很快就會開始新的生活，很快……就會忘了我吧。
楊和軒疲憊的面容隱隱漫上一絲恨意，慢慢的又化爲一片冷漠。他閉上眼，靠着牆，靜默得像已經睡去，過了很久很久，他的嘴脣微動，
“父親，我知道該做什麼。”
“小曼，醒醒。”一個女人在推他，路小曼翻了個身，自己身邊從來全是男人，一定是做夢了。
“小曼。”換了一雙手，他猛地睜開眼，就看到爸爸熟悉的臉龐出現在自己面前。
“爸爸！”他一下子坐起身，“……媽媽。”他撓了下頭，抓住母親的手。
徐曼臉上有片刻的失落，不過馬上彎起嘴角拍拍他的臉，“半個月沒見了，過得好嗎？”
小曼看看站在後面的哥哥，勉強的點點頭。
路子文與徐曼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黎風，黎風友好的對他們笑笑，夫婦兩個臉上一時都有些不自在。
黎風殷勤的打開後車門，得體的微笑，“叔叔阿姨，我已經訂好吃飯的地方了，上車吧。”
黎風訂的竟然是路小曼18歲生日宴時的酒店。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小曼的表情變得黯然。
那個時候，大家還好好的一起吃飯，現在竟成了這個樣子，老闆、Edison、師父……小曼的心中一陣澀澀的疼……他看着哥哥挺直瘦削的背影，突然有些不安，跑過去走在他身邊。
黎風低着頭，快步走着，神情莫辨，走了半天才發現身旁有人。他停住腳，笑得有些怪異，“怎麼了？”
小曼注視着他嘴角的笑紋，小聲說，“哥哥慢點，等一下我爸媽。”
黎風恍然的回頭，掃了一眼後面，眼光卻是越過他們的頭頂，看向落地窗外灰藍色的天空，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哥哥？”
黎風平靜的轉身，“走吧。”
進了包間，四人落座。
“小曼，你怎麼了？”路子文一邊擦手，一邊關切的看着自家兒子，“怎麼心事重重的？”
小曼被說中，直覺的否認，“沒有啊，那個爸爸，你還記得那個牛，劉大叔嗎？”
路子文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毛巾，聲音低了許多，“哦，記得，他還去我們學校當老師了。”
路小曼手中的果汁劇烈晃盪着，牙口大開，“當！老！師？！！”
“嗯，是體育老師，學校裡缺人。”
“可是，可是……”小曼一想到祖國的花朵要面對這樣的老師，心中不忍，“那也不能隨便的就讓他當了啊。”
“他說他不要錢，跑來支持教育事業，不好拒絕啊。”路子文善體人意的解釋着，心裡嘆了口氣，其實是校長被他嚇着了，兩三天沒敢來學校，大劉就打着他的招牌教孩子們摔跤去了。
路子文的眼神深了一些，看看一旁的徐曼，對方回給他一個溫淡的笑容，路子文轉過視線，望向黎風，
“小……風？”
“嗯？”黎風看着他，嘴角彎起，“路叔叔有事嗎？”
路子文的眼中掠過一抹慌亂，他稍稍偏移目光，穩住心緒，“那個，小曼要出國的事，真是麻煩你了。”
黎風眉頭輕挑，又看向坐在一邊的小曼，笑了，“小曼是我的人，應該的。”
“哥哥！”路小曼霎時紅了臉，一邊偷眼看看父母聽懂了沒有，遺憾的是，兩個人立刻大驚失色起來。
路子文尤其驚慌，聲音都在顫，“什麼意思，什麼叫你的人？”
黎風不置可否，路小曼又羞又急，一個勁的在底下踩他的腳，黎風擡擡眼，“小曼，我不喜歡別人踩髒我的鞋。”
冷冷的聲調，冷冷的眼神，從未有過，路小曼一下子僵住。
有什麼東西在抓他的心，一個聲音在由小變大：這纔是真正的哥哥，這纔是真正的他，這纔是，不是，不是……小曼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突然翻臉的黎風。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個時候，門打開，一盤菜端了上來。服務員被房間中凝滯的安靜搞得很不安，瞧了瞧桌邊圍坐的幾個人，心中“咦”了一聲，跑到星級酒店付着最低消費的錢只點了一盤醋溜白菜，實在太太太怪異了。
黎風的脣邊突然漾出一抹笑，就像泥土中突然冒出鋒利的刀刃，
“來，吃菜啊路叔叔，我等着給你上這盤菜等了好久了。”黎風和聲說着，在盤子裡撥拉，片刻後夾出一顆菜心，放到路子文的碟子裡。他專注的看着路子文漸漸失去血色的臉，笑容越發凌厲。
“你，你……”路子文看着面前青翠的菜心，失聲問，“小風……你，你都知道了？”
黎風環視一圈，突然“嘶嘶”的狂笑起來，邊笑邊大力的拍桌子，震得碗筷發出“咣咣”碰撞的聲音。他捂着心口，似乎難以承受這句問話。路小曼愣愣的拽他袖子，又被他狠狠的甩到一邊，黎風面容猙厲，
“原來你還記得我父親，哈，真好，你還記得他！真好，啊哈哈哈！！”
“我……我記得，他還好嗎？”
黎風撫掌點頭，面沉如水，“好，當然好了。他現在清淨的很，沒人吵他，也沒人再去背叛他傷他的心了。”
“什麼叫背叛他？！”徐曼忍不住站了起來。路小曼雖不明白這些對話的含義，但他清醒的知道，哥哥，似乎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僞裝，眼前的他，纔是真正的……小曼彷彿瞬間被抽離了力氣，他麻鈍的盯着黎風形狀優美的脣，看着它一張一合，曾經溫柔的聲音，全部變成冰冷無情的箭，他不懂，只能一動不動的受着。
黎風表情忽地變得悲傷，他的目光遊離不定，突然陷落到回憶中，
“我小的時候，有一天，爸爸突然把花園裡的花全部拔掉，撒上白菜種子。那個時候，我母親還很高興的對我說，‘你瞧，你爸爸多有趣，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後來，家裡變得一團糟，父母經常吵架，見面就吵，卻從不肯讓我知道他們吵架的原因。”
黎風淡漠的說着，沒有感情，就像在敘述一件別人的舊事。
“有一天，父親醉醺醺的回到家，把家中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他大病了一場，病好後，我們舉家遷往美國。”
他稍有停頓，冷淡的看向路子文，“他醉的時候，我從他口中聽到一句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話：他說，‘路子文，你好狠，你好狠。’”
看到對面的人身體巨顫，黎風冷笑一聲，
“到了新環境，父母間的關係改善許多，就在我以爲家中終於恢復安寧的時候，”他突然間哽住，平復了半晌方纔繼續，“有一天，他們又開始吵架，比以往吵得還要兇。我父親甚至開始找護照，他當着我的面，說要和媽媽離婚，要立刻回國。”
路子文聽着，面無血色，“怎麼，爲什麼……”
黎風恍若未聞，“我媽媽哭着求他，最後反常的答應了他的要求，然後讓我上樓去睡覺，因爲第二天要做演講，我沒有陪他們……然後，”黎風的聲音變得輕飄飄的，好像整個人回到了過去，他瞪着眼，臉色開始發青，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畫面，
“第二天我一下樓，就看到，我父親，滿身是血躺在地上，我媽媽，抱着他，手旁，一把剪刀，一個沾了血的抱枕。”
黎風的眼睛越瞪越大，“父親已經沒氣了，我媽媽看到我，擡起頭對我笑了一下，她說，”黎風艱難的嚥了一下，眼神僵直，“她說，孩子你看，你父親再也不會離開我了……”
話音未落，路子文搖晃的站起來，他幾乎是撲到黎風的身旁，扶住他的肩，眼神渙散，“你說什麼，黎信，黎信死了？”
黎風看着他，忽然眯起眼，迅速出手扇了他一個耳光，路子文的身體像是已經癱軟，一下子倒了下去。
“爸爸！”小曼從震驚中回過神，撲到父親的身上，他渾身顫抖，看着不斷逼近的黎風，“哥哥，哥哥，求求你，哥哥，不要這樣……”小曼只覺得一陣揪心的痛楚在胸間洶涌，哀求着，再也說不出別的。
徐曼擋在父子倆的前面，“小風，你聽我說，當年的事不能怪子文。”
黎風蹙起眉尖，眼角眯起一個銳利的角度，森冷而平淡的看着她，
“我母親平時是個很膽小的人，看到蟑螂都會嚇得驚叫，可是你知道嗎，她竟然能直接把刀插在我父親的心臟上，還用枕頭堵住他的呼救，阿姨，你認識我母親的，你不覺得不可思議嗎？”
徐曼似被煞住，惶惑的緩緩點頭，“是，是想不到。”
“她瘋了，現在還在瘋人院裡，”黎風的情緒似乎恢復平常，淡淡的說，“她現在的樣子，等於死了。”
黎風看着面色慘然的小曼，移開視線，“你們是在怕我？怕我什麼？怕我要爲我父親索命？”黎風似乎覺得這很有趣，他搖了搖頭，“殺死他的是我母親，再說，我也並非多麼愛他。”
他走到路子文的身邊，看着他蒼白如紙的臉上，透明的淚，猩紅的血，
“我只是恨，恨我後來的所有不幸！恨我那麼多年畜生都不如的活着！我所忍受的一切，都是要報答你這個一手造成我所有痛苦的人啊，路叔叔。”
路子文的身體如落葉般簌簌發抖，□□的聲音抖的破碎不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黎風看着他，聳聳肩膀，“對不起？你當初寫信告我父親的時候，也會覺得對不起嗎？”
路子文幾乎喪失了聽覺，只是一個勁的搖頭，眼神迷離，淚水淌過嘴角鼻間的血跡，在臉上留下兩道淡溼的血痕，“對不起，信，對不起，對不起，信……”
黎風看着他，胸中燃起怒火，他一把抓住路小曼的頭髮，不顧他的掙扎，把人扯到路子文的臉旁，徐曼驚呼一聲上去制止，被他推到一邊。
“我自有讓你償還的方法，路子文，你聽好我下面說的話！你兒子路小曼，哈，我不久前才操過他！懂嗎？我父親有沒有操過你？就像那樣！不過，我和我父親不同，我不過是耍一個白癡玩，很有意思啊，路子文，你兒子就是個白癡，一個心甘情願在我身底下被我操的白癡！”
黎風惡毒的看着被自己按住頭的小曼，
“路小曼，真可惜，楊和軒對你倒是真心的，只可惜被你親手毀了。”
路小曼擡起頭，頭皮被揪得已經沒有了痛感，他眼中茫然，“什麼？”
黎風看着他的眼睛，胸中大火嚎叫着燒得更兇，
“你在他家裡和我聊過Q吧，然後遠程控制？然後黑屏？傻子，就在那幾分鐘，足夠我竊取他電腦中洗黑錢的賬單和證據，唉呀，說起來這麼輕易的就辦到了，我國外的朋友都說我在吹牛呢。”
黎風看着低頭呆楞的人，心中無比暢快，就好像一個盤謀過久的陰謀，終於得見天日，發揮效用，
“其實我不喜歡浪費生命，但是逗你玩卻是件讓生命變得有趣的事。你還記得白茹那份和你一模一樣的文案吧，是我從你的U盤裡考下來發給她的，我告訴她你和楊和軒的親密關係，果然那個傻女人就上鉤了，不過竟然□□，這可就不是一般的傻了。還有早些時候，你在天實的慶功會上被人迷昏，也是我找人乾的……啊，應該還有一些，不過一時想不起來，等等，讓我想想……”
“爲什麼？”一直低着頭的人終於出聲，卻只是這三個字。
黎風等了一會，才湊到他的耳旁，小聲的說，卻足以令其他三個人聽得一清二楚，“我只是想讓一個人也能體會到，這種被人拋棄，被命運玩弄的感覺，小曼，你是最佳人選。”
黎風說完，看了看依然低着頭的人，終於，小曼埋在陰影中的睫毛動了一下，一滴淚水掉落下來，迅速的被吸進地毯，無影無蹤。
黎風起身，拍拍手掌，
“好了，帷幕落下，我的表演終於完成了，你們可以繼續安心的生活了。再見吧！”
說完，他自己竟也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最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子中許久都沒有人出聲，桌子上的白菜早已涼透，在華美的燈光下閃着涼薄的油光。一個服務員打開門，探進半個身子，早在定桌的時候，客戶就要求不許有人打擾他們，可是，都這麼久了也沒個動靜……
“請問，你們……啊天哪，有人暈過去了！快來人啊！！！”
服務員大驚失色，招來一堆人，大家手忙腳亂的把暈厥過去的路子文往醫院送。徐曼眼睛紅腫，扶着路子文的胳膊，路小曼腦中昏沉，心終於開始擺脫重創之下的麻木，一絲一絲抽離的疼痛起來。
他死死的拽着爸爸的袖子，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便似傷口割裂一分，疼痛迫切的真實一分。越來越痛，痛得，已經無法忍受了，究竟還要疼到何種程度才能結束？他伸出另一隻手，緊緊壓住自己的胸口，喘息困難，似乎這樣就可以壓抑不斷加劇的痛感，和剛剛發生的噩夢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