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 黃梁一夢 四
他指間夾着煙,卻許久才抽上一口,煙霧在陽光中很快散盡,他的一點愁緒,就似午夜銷金獸中靜靜燃着的百合香,在最後倏忽兒留下一縷煙霧,四散而去再無蹤跡。
她臉上的笑容那樣燦爛,眼睛明亮亮的,就像是會說話一般,也不知道那個人對她說了什麼,她一直都在笑。
不像是面對着他時,總是一副愛答不理冷冰冰的樣子。
她拿着氣球,坐在別人的車座後面,她慢慢的靠近他,可是實際上,他們越來越遠。
他恍惚想起第一次看到她,她還不到十九歲,素面朝天,清湯掛麪的長髮,有點冷,還有點害鞋冉冉帶她來參加他們的聚會,她穿的很樸素,但卻倔強的坐在那裡脊背挺直誰來搭訕都不理。
後來,他客套的幫喝醉的冉冉送她回去,卻被她冷冷一句拒絕,頭也不回的走掉。
那還是第一次有女人拒絕他。
一轉眼,卻已經五六年了,秦慕之感覺到指尖上傳來微燙的觸感,他立時掐滅了煙,然後轉過身去,在小蔓他們快要到這個十字路口時,他先一步離開了。
下午下班後,小蔓特意拖延到最後一個離開,臨走時還專門給房東阿姨打了個電話,方纔知道那些人已經走了。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收拾了一下東西離開。
轉公交車回到住的地方時,正是華燈初上,一路上都熱熱鬧鬧的,路邊的大排檔總是爆滿,人聲鼎沸。
小蔓放慢了步子,緩緩的往家賺晚上還是很冷的,她把自己裹的很嚴實,頭頂上有一輪明月,一直都跟着她。
她想起小時候聽過的童謠:月亮賺我也賺我送阿哥到村口……
想到了,就輕輕的哼起來,多久沒有唱過歌了?她不止一次,在夢中夢到楚老師的鋼琴房,不止一次,在夢中夢到她站在學校的演播廳舞臺上唱那一首《走西口》,不止一次,夢到又回到唸書時,每天都和冉冉笑笑鬧鬧的去上課,去練聲,去緊張的準備着學校的演出……
後來,她悄無聲息的離開,連一直夢寐渴盼着的畢業彙報專場演唱會都沒有來得及籌備,冉冉一定很生氣,楚老師也會對她很失望吧?
她曾經滿懷欣慰的對她說過:長安啊,你是我這幾年遇到的嗓音條件最好的學生,悟性又脯又有靈氣,好好唱,總有一天,我們長安唱到維也納的金色大廳去!
這也是她的夢,可是,這一生,恐怕沒有實現的機會了。
她一路想着心事,連自己已經走到了樓梯口都不知道,輕輕嘆了一口氣把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小蔓站定,月亮把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寫着一地的寂寥。
旁邊租戶家窗子裡透出來橘黃色的亮光,她低着頭就着那亮光從口袋裡翻出鑰匙,然後上樓。
走到樓梯轉角處,忽然斜刺裡有一隻手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後她的臉就撞在了一堵結實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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