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風俯身,細細吻去她眼角的淚。
這是第一次他如此對待一個女人,溫柔的超越了界限,他的眉頭併爲舒展,伸出舌頭,舔了舔脣邊的鹹溼。
“苦……”他說。
她仍微笑,囈語一般翕動着脣,“甜的……”
洛薰很快穿戴整齊,穿戴整齊後,從外表看起來,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久久不消的疼痛到底讓她惶恐不安。
心被丟進了一片一望無際的海,飄飄蕩蕩,卻看不見停泊的岸。
即便是如此被他親暱的擁在懷中……洛風半依在牀頭,一隻手臂搭在她的後背,她的面頰正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他的心跳頗有節奏,一股蓬勃卻冷漠的生命力。
他的脣上放了一支菸,不經意的,用手來回撫摩着她身後的長髮。微溫的掌心,一些纏綿的痕跡,除此之外,就是沉默。他和她之間已經陷入這種莫名的沉默中,很久。
她不知道這是一切的開始還是結束。
他偏了偏眼風,四目交接,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無措。
“你在哪裡念高中?”他不再喊出她的名字,一個只是爲了化解她不安的話題,毫無意義。詢問時,並未放下指間的煙。
洛薰沉默着,慢慢垂下眼眸。也許長的睫毛遮蓋了她眼神的落寞。
“你能……”她發覺自己還是想說。
重複心裡的願望然後聽他一遍一遍的說好。
氣氛像一團擰亂的毛錢。她的夢想無法繼續編織,即便他曾應許過,卻什麼東西,在悄然間偷偷改變,事情變得並未如她所料。
她掙開了他的手臂,也是不知不覺的。
她望着那朵從她身體裡渲染出的玫瑰,在揉皺的牀單上盛開又凋零,他告訴她那是一瞬一季的花,一生只盛開一次,只爲一個男人。她不是後悔。只是茫然。
“怎麼了?”洛風湊過來,目光隨她所望,眸中有了幽柔的暗,他的手指再次插進她的細軟的烏髮中,激情過後他最喜歡做的就是這個動作,代替了言語的安撫。
“到底怎麼了?”見她不答他又追問,帶了一絲懊惱。
很多女人的第一次都毫不保留的交給了他。她們或撒嬌,或灑脫,或哭泣……可唯獨,不像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他靠的更近,偏頭俯身,脣向着她的面頰,忽而又停下,記得,憐憫與溫柔,並不在他的字典裡。
“出去坐坐吧。”他很快離開了她的身側,麻利的跳下牀來,重新穿上那件適合他的黑色襯衣,扣上全部的扣子抖了抖袖口,彷彿甩去了一些他不需要的東西。
牀頭的矮櫃上空曠的只放了一個小小的方盒。
他注意到她的注意,心頭一凜,眉間浮出了不妙。
這個女孩子果然讓他破例了,這方面他承認他索求強烈,但不管多親密的交融他還是會爲自己保留下最後的距離。今天,他卻爲了一個她弄得神魂顛倒不能自已……肌膚與肌膚的完美切合,焚燒出一場猩紅蔓延的火焰,理智在那頃刻間化成灰燼。
安全措施麼……僅僅一次而已,不會有人那麼好運一下中到頭獎。
洛風走過去,順手將保險套的盒子扔進抽屜後再迅速合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利落乾淨,轉過身背對她時,有關這個房間的一切,被宣告結束。
美麗的黃昏被阻擋在外,這裡的夜晚提前來臨,並且不會過去。
洛薰又坐回了柔軟的長條沙發,進來這裡時就苦等他出現的位置。她懷中抱着書包,仍然是那時期待他出現的眼神,可是他就坐在她的身邊,面色有了少許疲憊。
“風,飆車賽快到點了,開你的車去?”
陳霖走過來,用力拍了拍洛風的肩,餘光掃過她時,陳霖扯出一絲古怪的笑,帶着輕蔑。她不禁,打起了戰慄。分不清戰慄的是身體還是心。
洛風搖頭,翹起了腿,深吐出一口氣後彷彿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今天不去了。”一轉臉,瞧見她姿勢未變,僵硬的坐在那裡,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中,得不到答案而一直困惑迷惘,她的眉頭一直微微擰起,也許是因爲疼痛,又或許是比疼痛更深刻的東西。
“想喝什麼?我去幫你弄?”他主動挪的更近,他的詢問很快讓陳霖冒出訝異,洛薰仰頭,迎上他脣角看似溫柔的笑意。多麼疏遠的溫柔,他的一切都鑲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冰,薄如蟬翼,卻永不消融。
“隨便。”她隨即禮貌的笑。他起身,離開了。
“真好。”一邊望着吧檯內的貝娜,陳霖坐到了洛風的位置,雙手枕在了腦後,“你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呢。”他輕笑着,半諷刺半真心的祝福。
“是嗎?”她反問,也是微笑的……實現了嗎。
“你可別貪心啊。”陳霖從案桌下取出一罐啤酒,猛地拉開,白的泡沫咕咕冒出,順着他的手背淋漓而下,他抿了一口,發覺她在等他的下一句話。
“不要天真的以爲用‘這個’來綁住他。”
“我……”
“他是誰……你忘了嗎?”
沒有人可以抓住他的心。他的心,也是風做的,你只能感受得到他,卻永遠也觸摸不到。
洛風將用高腳酒杯盛滿的鮮榨橙汁遞到了她的面前,離開一圈再回來這裡,他的笑容明顯自然明亮了許多。
陳霖很識趣的挪到對面的沙發,靜靜的觀察他們,一邊喝着手裡的啤酒。莫名,感到他們的靜默無言都不太協調,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怪異。這是第一次,風在一個女孩子面前一反平日的灑脫,他的神情有了隱隱的尷尬和侷促。
貝娜也是。
今晚的她太過沉默,只是目光會不時的掠過這邊,她心不在焉的收拾着那些散落在桌面的橙子皮,動作緩慢。
這是怎麼了。
從來沒出現這樣的狀況。陳霖煩悶的想甩掉手中的空罐,左右環顧,又不知可以砸去哪裡。
“橙汁好喝嗎?”洛風不經意的問。洛薰點頭,默默咬着吸管。
他禁不住笑了,“幸福的橘色……女孩子都愛吧。”像是自言自語。
她的手驚恐的一抖……他在暗示什麼?能給她的幸福,只是這一杯橙汁。
“我該回去了。”洛薰站起身,她緊張的時候總是喜歡悄悄攥住裙襬,他眯起眼看着,她有一顆看似容易瞭解卻難以摸透的心。
“我送你。”
“不用了。”總覺得這扇門外,最後的片刻白晝,那並不是他的世界。
“等等。”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她重新跌坐回了回去。
“我的手機號。”他將寫好的紙條塞到她手心,“下次再聯繫。”
貝娜終於按捺不住的大步衝過來,一把從她手中搶回那張傷透她心的薄薄紙片,“你是怎麼了……風???你從來不會給她們這個。”她將那幾個數字撕得粉碎,甩手撒過,忽然間,誰都錯愕。
“嗯……”洛風並不氣惱,低低思考貝娜的話。“可是……”他無比渴求這具身體,連他自己也說不清,與她合爲一體時,彷彿有了與生俱來的眷念。
“我送你出去吧。”洛風摟住洛薰的肩,她起先是不肯前進,但還是邁動了步子,只回望了一眼,貝娜奇怪洛薰的眼神裡並沒有洋洋得意或是不屑一顧,可是這樣的眼神卻更加讓貝娜感到憤憤不甘與被掠奪的恐懼。
“風是不是真的愛上那個女生了?”貝娜哭着問陳霖。
就算他的眼裡從來沒有真正裝過她,但是隻要那裡還沒有裝過別人,她就有機會。可是……
這是今天他在她面前第二次轉身離開了。
她投進了最近的懷抱,開始失聲痛哭。
“貝娜……”他無法安慰她,她哭泣的時候他從來無法理直氣壯的安慰。
“不會的。”他悵然一笑,帶了悲慼。
洛風……他的心早就冷卻了。
冷卻過後的心,只會爲自己跳動,不能去愛,也無謂被愛。
——————
剛踏進庭院的大門就發覺了不尋常。
那幾輛唐突停在大宅門前的車,莫名讓空氣裡多出幾分壓抑。
守在門前的張媽伸長了脖子不知在張望什麼,洛薰徑直走過去時,張媽的目光驟然集中在她身上,不再那麼飄忽不定。
張媽朝門裡看了一眼,這才急急迎過來,攔住了她。
“三小姐!你一個下午跑哪兒去了?”張媽將她拉至一旁,緊張的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她壓低了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憂。
洛薰跟在張媽的身後,腳步放得很慢。
張琉敏回頭,搖頭嘆息,“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待會,好好的去跟少爺說。”她用既痛心又慈愛的眼神看着她,一邊伸手爲她整理整理了衣領。
一向乖巧的她竟然沒有乖乖回課堂上課,甚至到了傍晚時分,至今未歸。這一切都不禁讓人向着最壞的地方聯想……也許是遭人綁架或是出了大事。
原本人口失蹤是要等到四十八小時後才能報案建檔,但因爲是爲城區建設投資了幾個億的程家,所以一通電話,就讓警察局立刻安排好一切,親自登門服務。
大廳的玻璃推開,程昊揚就坐在沙發椅上,那個沙發椅是程迪青在家時的專屬座位,如今父親遠在國外,他就是這個家的主人。
躲在張琉敏的背後洛薰看到了這樣一幕。
程昊揚正在向身邊一位着制服的警官描敘她的樣貌,眼睛大大的,頭髮上帶了蝴蝶結的髮飾,標準的娃娃臉,大致這麼高……他斷斷續續的比劃,嗓音微微發顫,時而又停頓,抿緊脣,陷入短暫的沉默。想到什麼後,即刻補充。
那位恭敬盡責的警官面露難色,但依然埋頭不停的做着筆錄,對於他這樣的描敘顯然是感到頗爲無奈,終於還是放下筆,小心翼翼的提示,如果不提供照片,他們很難……
“有多難?”他擡頭,眸中一點幽幽的亮,“找一個下午剛失蹤的小孩子,對於你們來說有多難?”
“……”沒有人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一手撐住額頭,另一手無力的垂搭在膝蓋,所有的情緒都斂進了側過臉的暗影裡。洛薰感到捏緊的手心發了汗,驟暖咋寒。
張媽挺仁慈的,給了她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做足了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