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薰接過程迪青遞給她的冊子, 打開來看,一股陳舊的氣息立刻撲鼻,原來是一本老相冊。
“就在你回來程家的第二個月, 孤兒院裡發生了一場大火, 如今莎林已經重新修葺完畢, 當資料庫整理好後, 很幸運發現這本相冊還保存完好……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的童年嗎?”
她用手指來回撫摸着照片, 心裡冒起了模糊視角的迷霧。
有證有據的回憶並沒有解開她多年的疑惑,答案近在眼前彷彿呼之欲出,卻仍然隔了厚厚的阻隔。
“爸爸……”她並沒有繼續往下看了, 擡起了頭來。她知道答案不在相片裡而是在父親的眼中心底,“您就告訴我吧,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媽媽究竟是誰?爲什麼我會住進孤兒院……?”以及, 他爲什麼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事實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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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薰爲他靜靜的掩好門, 她離開了書房,帶走的也只是懷中的相冊而已。
走在這條長廊上總是猶如在迷宮中穿行, 洛薰開始用腳捕踩着從小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一直專注的低着腦袋,過於專注使得她步履呆滯起來,連前方牆壁邊靠着人她都渾然不覺,直到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洛薰捂着額頭擡起眼, 程昊揚正低眉看着她, 她恨透了他眼中清冷的玩味。
“怎麼樣, 我出差的這幾天, 你過得還不錯吧?”他淡淡的問, 脣邊一絲若無的淺笑。
她偏了臉,連同視線一同。
知道他是昨天半夜從機場趕回家, 她呆在房間幾乎一整晚都沒合上眼。他讓她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她想贏過他贏過命運,卻始終不敵那種植入骨髓的羞恥與恐懼。
見她沉默下來他嗤的一笑,“看來老頭子這輩子總算做對了一件事,想不到最後最孝順他的,竟然是他搞外遇和狐狸精生下的女兒。”他的手緩緩伸向她,卻在快要觸摸上面頰時又突然停頓,收了回去。
“讓開。”洛薰瞪着他,心裡明白,她沒資格也沒意義與他計較這番惡毒的言辭。
她挪開一步準備繞過他,他卻更快一步的捉住了她的手腕。扭開房門後他將她甩了進去,毫不憐惜的。
她驚慌失措的從牀上爬起身來……已經太遲了。門把反鎖的聲音和他逼近的笑容告訴她,她即將又一次,成爲他手心的獵物。
“幹什麼這麼害怕?”程昊揚坐到了她的身邊,離開那個隨時會被人看見的走廊,他的表情顯得比之前更加放鬆,甚至,開始用欣賞的目光,來品嚐她泄露出的惶恐。
“你這麼討好老頭子,無非是害怕他死了以後一毛錢都不留給你這個私生女。”他不客氣的扣住她的下巴,湊在她耳邊輕輕吹着熱氣,“其實你倒不如討好我……到時候老頭子去了,我也不會讓你流落街頭無家可歸這麼可憐。但如果你繼續是這幅要死不活的臉孔,我不保證我對你很快失去興趣……”
她在他的那種笑容中不禁渾身一陣哆嗦。手鬆開,手裡的相冊咚的一聲,跌落在了地面。
沒錯。
程昊揚是在威脅她。
他很有可能只是玩玩她,到時候玩破了玩爛了他會像踹狗一樣的,一腳將她踹開。就如他所說,到時候程家遲早都是由生爲長子的他繼承一切,如果她在他眼中沒了價值,他當然不是放過她那麼簡單……到時候,他想讓她多悲慘她就能多悲慘。
“你想我怎麼做……?”她仰面,對着他冷豔一笑,漂亮的瞳仁忽然變得深而寒。
她和他的關係除了污穢苟且,什麼時候開始,還多加了一份“價值”的籌碼?
程昊揚鬆開了停在她下顎上的手,他往後挪了位置,笑着,眉間跳躍着邪魅與慾望糾纏的火焰。
“我不太喜歡玩強迫,你主動一點。”他簡單的說,一臉的雲淡風輕。就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擡眸來正視着他,眼中帶了迷離的光彩,光彩背後全是惡毒的得意。
他,不在意了嗎?
他完全不在意她是他的誰,她在他眼中不過是個女人,就和任何一個能與他上牀帶給他歡愉的女人一樣……“妹妹”這個身份,終究也只是一個身份而已。
想起那夜他的眼淚,她曾以爲他會有多痛苦,或者他也許有那麼一丁點的愛她,原來那種痛苦不過是來自道德血緣的羈絆,當真正衝過那道防線,幾番掙扎後便慢慢妥協,所謂禁忌的愛,也就只剩下了最最原始的欲。
這個遊戲彷彿越是黑暗就越能催生樂趣。
她也越來越想知道,想要不顧一切的毀了這個男人,她需絞盡多少腦汁用盡多少手段……
洛薰捧起了他的臉,她起先是深深的看着他,直到尋出他深藏的一絲軟弱。她在這個時候親吻上他的脣,開始細細撕咬着他的脣瓣,從他的嘴裡溢出細細古怪的聲音,似乎愉悅又極爲痛苦。
他熱烈迴應着她的吻,他託着她的身子她像一隻被折斷雙翼的天使,躺倒在了淡紫色的牀單上。
有人說紫色是屬於她的顏色,她也一直偏愛。
如今的她睜大了空洞的眼,目睹她和他是如何沉淪於永不超生的地獄。
她分不出這究竟是誰爲誰舉辦的葬禮,她只是讓自己保持微笑,看他溫柔的將她埋葬於這片以她命名的薰衣草墓地…
當他帶着炙熱的刀刃衝進了她的體內,她因爲疼痛彎曲了身子,他與她緊緊十指相扣時她正好蜷縮成了完美的半圓之圈,這樣的姿勢終於讓她笑出了聲……她在向誰尋求保護?他在與誰傾注依戀?
她從他靡靡之黑的眸子裡終於看到了那一絲火點。
如果點燃它……是毀滅,還是重生。
她的脣開始襲擊上他□□的胸膛,她學他每次對待她的樣子,用舌尖去品嚐他肌膚的味道。來惹得他更加凜冽瘋狂。
大火果然沖天竄起,焚燒出紫色的異光。
輕輕閉上眼時,聽見了最後的奏鳴,像是送別之曲……那是來自夏日窗外的蟬。
“薰……”
極樂之時他還是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而沉重,他發現他的每一聲喘息都殘留下無法逃過戰慄。他用指尖輕撫上她閉起的眼,她的臉,純淨而安寧,他陡然泛起一絲恐懼,竟然害怕她不會再醒來。
他俯身想要拾起散落在牀腳下,她的衣物,陡然看見了,那本攤開在地的相冊。它剛好落於一片斑駁的陽光下。
照片裡的女孩兒留着可愛的妹妹頭,一身洋布花裙,圓嘟嘟的蘋果臉上堆滿了稚氣。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小小的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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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一直都對他懷着恐懼。
並且只要是他待在這個家裡,她就會不動聲色的保持戒備。
人前她是父親的好女兒,是他乖巧的妹妹,與他纏綿之時她卻成了最幽暗的魅,另他一次一次無可自拔的深陷於她的身體,每每這時他就會看見她脣邊的笑,含義是黑色的,但那卻是最真心的笑容,更勝過人前的甜美莞爾。她似乎正在以一種瘋狂來代替心底的抗拒,只是,當人真的不顧一切超越了原有的步伐,自己就會變得不再像自己……她是如此,他亦是。
夜越深彷彿心也越深。
他靠在沙發上眯起眼,無法剋制不去沉思白天看到的那本相冊,他覺得怪異,莫名的不安。其實這個疑團很小,小到他完全可以忽視,但是他發現只要是與她扯上了關係的事情,他就不能說服自己瀟灑的袖手旁觀……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夾在指間想要碾滅時,一偏眼,看到透明的水晶菸缸裡已經插了好幾只長短不一的菸頭。
她從來不會忘記反鎖房門。來回扭動了門把後,程昊揚苦笑的掏出了事先備好的鑰匙。
他將腳步放得很輕,一步一步的走,擰了眉頭。房間內空調開的很低,突來的冷空氣像是闖進了她製造出的另一個季節……但是他記得她說過喜愛夏天。
他照着牀沿坐了下來,牀榻上一個大大的球,她把自己裹在了厚厚的棉被裡,他伸手探了探被子……一層兩層三層。想了想他還是按下了壁燈,這樣微弱的光線卑微得如同他,只能在黑暗中……覬覦着她的容顏。
她好像睡得並不安穩,臉蛋通透緋紅,呼吸吃力的短促,他的掌心慢慢貼上她的額頭,沒有尋到發燒的跡象,盯着她他的眼神開始不斷蛻變,一層一層,外殼連着驕傲正在悄然剝落……如果面前有一面鏡子,他一定不敢擡眼看到現在的自己。
“做噩夢了嗎……?”
他低語着她聽不到的話,然後一點一點的把手收回來。他取了遙控器,調高了溫度後掀走了最上面的被子。他走不進她的心所以無法將她拯救,也沒有要拯救她的理由,他站起身,拿走了擺放在案頭的相冊。合上壁燈後他親吻了她的額角……就像很久以前的那個樣子。
果然那不是錯覺。
當他仔細翻看完相冊後,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更加的明顯清晰了。
這本冊子只記錄了大概兩個年齡的薰,五歲和十二歲。
但這絕不是五歲的孩子該出現的表情。